“大海，小婷的奶粉记得按时调给她喝，我回下娘家。”高文静说罢，一大早推着自行车就往外走。
“那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刘大海抱着刘小婷将高文静送出门。
“嗯。”高文静一个翻身就稳当的骑上自行车了，飞驰而去。
这刘大海离自己娘家足足有十公里，就算一口气不歇骑也要一个半小时。这不，十月份的天气有些凉快，可这高文静一脚一蹬的骑额度上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可不是为了自己那个小家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咬咬牙就过去了。何况自己娘家还不一定借，但是也得去试试。
翻山越岭终于看到娘家的房子，是一栋二层高的楼房，在这个年代能在家修一座楼房那可了不得。高文静还是非常羡慕她二姐，自己娘家这边五姐妹，因为没有儿子就把二姐留在家里，招了个上门女婿。这二姐高秀静从小就得她爹妈欢心，这结婚有娃也是爹妈帮忙照看。日子自然比高文静好许多，如果高文静家属于贫民窟，那高秀静家属于富豪还妥妥的万元户。
“文静回来了阿？”老大远就看到自家妈谢珍兰朝自己招手，甚至有些心疼迎上去的接过她推着的自行车。
“三妹，过来玩阿，要多玩几天。”这不一阵爽朗的笑声，先闻其声再见其人。可不是自家二姐高秀静么。
“文静过来，早饭吃了么？”这时谢珍兰突然想到这女儿不会饿着肚子过来的吧，现在也十点钟了，这早不早的晚不晚的，偏偏自家刚吃完饭。
“没事，妈我吃过过来的。二姐哥你们家里忙么？”高文静走进客厅，这房子还没做多久看着还是干净漂亮的。差不多也半年没过来了，突然过来真是一腔辛酸眼泪。
“不忙了，就剩下点稻子需要割，然后打谷。”谢珍兰一把拉着她的手。“瘦了些。”
“嗯，爸呢？”
“你爸去爷爷家。”
一晃也快到晌午了，“老婆子，这次有个亲戚要借钱，放的一厘五分的息。”一阵洪亮的男高音划破屋子里的寂静，可不是来人就是高文静的父亲高胜利。穿着衬衫着西裤在那个时候的农村还算是体面的。
“爸，你回来了。文静找你有事。”高秀静一看可不是自己的爸爸，赶紧迎上去，小声道。
“她人呢？”
“在后面厨房帮妈做饭。”
“爸，八成是要借钱，您可别犯傻。她两口子现在欠着钱再借可不得是个无底洞。到时没钱还损失的还是你。”
“晓得，你爹明白着，知道怎么说。”高胜利喜欢这个女儿是有道理的，懂事不说还替家里着想……觉得自己留她在家这个决定还是非常明智的。
“文静，你爸回来了。有什么困难跟你爸说。”谢珍兰拿着锅铲搅动着锅内的菜。
“嗯，妈，晓得。”高文静边往炤里丟柴边说。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是用水泥或者土堆起来的灶台，一般都会设置前后两个大锅。四周都用水泥糊起来。侧面会有个洞口，专门用来放那种枯麦梗燃烧。
“爸，姐，姐夫，吃饭咯。星星，晶晶不要看电视了，赶紧下来”高文静端着菜碗出来。
“这两个小兔崽子，成天没个影，总是躲在楼上看电视。”高秀静开始吐筒子吧，开始絮叨起来。
“晶晶，有五岁了，也该上学了？”高文静将菜放在那桌子上。
“可不是，都上了一个多月了。还是皮得狠。”高文静将椅子都找出来放置在桌子四周。
“洁洁也一岁多了，幸亏有爸妈看着，不然这三个泥猴够我们两呛的。”
刚说道高洁，突然这丫头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在摇窝里哭起来了。这不高秀静只得停下来布置拿桌椅，开始走向那摇窝，将一岁多的高洁抱起来哄。
“大幺，你过来了。婷婷妹妹还好呢？”只见一个奶声奶气的瘦高男孩面容秀气走进大堂。紧接着后面跟着一个黑黑胖胖的略比那瘦高男孩矮一点，期期艾艾：“大幺（现代阿姨）”
“晶晶，星星，快点洗手吃饭。”高文静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娘家两个宝贝大侄子么？
只见高胜利已然坐上主位，喝起小酒道：“建辉，来陪爷干几杯。”
“嗯，那今天去姥爷家是那个远房亲戚么？”
“嗯，是你奶奶那头的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说是让我们借些钱。可不是这上门的生意哪里能推得了。可不是刚卖谷子的那点钱就给他借走了。”
“听爷爷说也是个老实人，家境不错。就是遇到点大事，没办法才找到咱们。”高建辉接过话茬，说道。
“这你爷爷都跟你说阿，看你还是挺讨老人家缘。”借着酒劲，高胜利有些开心起来。这高建辉这些年在自己家表现不错，是个人物。没看错。
……
高文静听这翁婿两一问一答，有些五味杂陈。这话都不好意思开口了，但是自己家老爸的什么性格她是略知一二的。
饭毕，高文静趁着没人当会将自己的老爸叫到内屋，小声道：“爸，那个……我们承包的鱼塘现在要交承包费，想……找你借点钱。”
“借钱？你来得不巧，我那点钱刚被你爷爷那亲戚给借走了。”
“爸，你这话是蒙别人可以，但我是您女儿阿……”高文静有些伤心，自己头一遭借钱……
“文静，确实现在手头紧，你也知道我是放了些钱出去，可是现在还没到收回来的时间。”高胜利有些为难的簇簇眉毛。
“爸，我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但凡有其它途径我也不张这个口。”说罢，高文静的眼睛里有些泪花。
“那你们别承包这个池塘阿，搞得两人压力大。这样不就不用借钱了。”
“爸，不承包的话，我们一年上头光靠种田更加没钱。承包池塘也是个来钱的活计。”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真是同人不同命。
“借了，你们拿什么还呢？你们想过没？那池塘也是要花钱买鱼苗，喂吃的，去年不是做了半年么？也是借了些钱，结果呢？”高胜利有些恼火，本来种庄稼就行了。这姑娘还得闹着承包，这做好了还好。做不好，还得上自己的钱么？
二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她们就借个三五百快自己老爸就这样。：“老爸，这么大我求过您什么？这次我们真的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难道你想看着我们一家光景越过越差么？”
这时，吱吖……一声门开了，看到是自己的妈谢珍兰。这时心定了，毕竟自己妈还是个热心的人，看到自己肯定会说下好话的。
“她爹，你有钱就借一点老三，她这个人性子强，有办法绝对是不来找你的。”高文静看着自己的老伴背着手，走来走去，再看下旁边高文静一副哭相。心一下被刺了一下。
高胜利沉思了下，有些痛心。就当这三五百块打水漂了，道：“我往常都收利息的，这次就先借给你们。但不能因为你是我女儿就坏了规矩，就一厘的利息。”
“什么，你连女儿都要收利息。你想干嘛？”高珍兰拔高了分贝，立马嚷出来。
“你那么大声干嘛？想让秀静跟建辉不舒服么？按理说嫁出的女儿拨出去的水。我不借也说得过去。”高胜利眯起眼睛，一副精光闪闪。活脱脱的一个精明商人的体貌。
“爸，你好狠的心。”按以前性子，这会的高文静绝对是跑出去了，马上回家的。可是家里那个破烂光景，这不想想这个门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是定住了脚步，一抹眼泪，卷起拳头咬咬牙：“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那好，她娘把那床下的五百块钱拿出来给她。”只见谢珍兰将床上棉被掀开，露出五百大钞。“给，拿好。你妈没办法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真是个妇道人家，嫁出的姑娘，别人家的人。也该心疼心疼自己的孙子。”此时高胜利打开门就到大堂，此时一楼很安静。但是隐约还是能听到二楼的欢笑声。
“那爸妈，我上去跟姐姐夫打声招呼就走了。”高文静不待那老两口应允，就抬阶而上。
“老婆子，以后老三再来借钱就别跟我说。”高胜利看着这老三平日都没啥软话，为人处事硬邦邦的。真是能有个啥出息。这一比，自己留下来的姑娘秀静性子温顺又老实比她不知强了多少。
“老三，你咋回事，怎么眼圈红红的？”这高建辉一眼就看出她似乎哭过。
“姐夫就是眼睛进小虫子了，揉了揉有些红。”高文静摆摆手示意没事。“哥，姐，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再玩几天阿。”高秀静挽留道。
“不玩了，再玩到时家里小婷该哭了。”高文静示意他们继续玩，抬脚下楼。
“真是个老三，每次都是来一会就走。”
“二姐，以后有的是时间。最近家里确实太忙了。”高文静三步并二步的下去了。看到大厅里的妈，已然不见他爸的踪迹了。
只见她妈给她装了一罐咸菜跟几个皮蛋，还有一些地瓜，花生。半大的袋子给装得鼓鼓囊囊的，顺便还绑到她那破自行车后座上。道：“文静，你爸那也是一时气话，你莫放在心上。但凡做父母哪个不是唯愿子女过得好的。你爸只是不看好你们这个活计，所以这样的。”
“妈，我知道。我们会努力的。”高文静心里开始有些暖暖的。她这个妈真是个暖水袋总是能适时说到人心坎上。
“好了，不早了。我该走了。”高文静骑上自行车，然后单手扶龙头，右手挥手示意她妈不要送了。
一路上高文静还是有些难过未平，自己很早就辍学减轻负担，然后替家里干农活，照顾妹妹。以为出嫁就能好点，谁知是个更穷的坑。这么多年的心酸过往，高文静怎么能没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