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活该你命绝于此。”玉龙子对着小桐破口大骂：“就你这样，一百条命也救不了你。”

    小桐冷眼一笑说：“我本来就活的跟条狗一样。”

    玉龙子对着空了说：“你看这个人，好像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师兄，你看看这还有救吗？”

    空了说道：“就算能到雪鹰灵主那里，恐怕也难以救命了，这就好像是离开水的鱼，不在水里生存，任凭你在鱼身上泼水，都只是治标不治本。按照你灵气流失的速度，最长不超过一个月，死亡就会降临。”

    玉龙子问：“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空了说：“想让鱼离开水里能活，就必须让鱼进化，让它长出双腿双脚成为陆生动物。凡人想摆脱天堑，唯有突破灵关一条路。”

    玉龙子说道：“师弟虽然天赋过人，可也才刚突破到九重天不久，想要在一个月内突破到灵关，这何其艰难。”

    空了说道一声“阿弥陀佛”便不再说话。

    小桐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两位师兄有没有什么法子？”

    玉龙子说道：“服用一些仙丹妙药倒是可以增加修炼速度，可是你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再快也不可能会这么快。”

    空了说道：“你倒是可以问一下青山的鬼婆，她老人家见多识广，兴许能知道一些法子。”

    小桐说：“我实在没有脸面见她老人家，之前已经劳烦她两次，若再去麻烦她，还不如让我自生自灭的好。”

    空了想了想，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曾在洞庭湖游玩，偶然间发现了一位仙人的故居，那里被仙人布置了阵法，在那里修炼比外面修炼速度快十倍有余。后来突破灵关之后，我又寻了多次，终究未果。我便在湖边开了一间书院，一直等待机缘降临，书院那里我布置了小灵阵，你若去那里修炼，倒也能缓解你灵气的流失速度。”

    玉龙子说道：“你这人可真会藏私，你说的那仙人故居我可是第一次听你说。”

    空了笑了笑，对着小桐说道：“你若能得那仙人故居，这也是你的机缘，可就算是遇到了，这一年半载要突破到灵关，也是难之又难。”

    小桐十分感激，对着两位行大礼拜谢，说道：“有法子总比没法子的好，我这一生最有幸能遇见各位师兄，就算最后身死道消也死得其所。修炼一途本就是和天斗，但是我实在不想被天道磨灭了人性，这便是我始终坚持的道义，也未后悔，也不遗憾。”

    空了和玉龙子对视一眼，空了不说话，玉龙子却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师弟，我不如你。”

    空了说道：“从这里坐高铁去湖北，也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此次一别，希望日后还能再见。”

    小桐拜谢了两位师兄，一个人坐上了高铁。

    火车飞速的行驶，车上的人谈笑不断，有好几位是家长带着孩子出游。

    小桐坐在窗口处，看着眼前飞速离去的景色，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家。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他便觉得自己熬了苦煞、患了忧愁、犯了伤痛。

    人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了这种地步，心中的仇怨也突然就释怀了。站在他母亲的角度想想，为什么不要自己，那是因为身不由己。村里人重男轻女，若带走的是他，而不是妹妹，恐怕他的妹妹都难以活下去。

    他突然想起那日母亲被他赶走时复杂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困难，该惭愧的是他的母亲吗？不，不是，该惭愧的是他自己。

    若说人生还有什么遗憾，思来想去，也难逃“家”一字。

    他在下一站下了车，改道回家。并非突如其来的兴起，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

    已经好久没有回来过，可家乡的小路，家乡的树依然生在他的脑海里。仿佛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家，所有的人都还是那么熟悉。有人碰到他和他亲切打招呼，他也会笑着喊叔叔婶婶。

    那间老房子已经荒废了很久，红色的大门半掩半开着，他推开门一看，发现家里的物件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

    穿过后堂，来到后院，那里有几颗爷爷种的柿子树，已经结满了整树的柿子，又红又大，像一颗颗宝石一样重重的压着柿子树。

    爷爷生前爱吃柿子，常专门去水果店买着吃，后来索性自己种了柿子树。可任他怎么细心培养，这些柿子树就是不结柿子，一年年过去，却也能长些柿子，却又青又小。

    还不等成熟，爷爷就喜滋滋的摘下来，嘴巴一咬又酸又涩。小桐却是个不喜欢吃柿子的人，经常打趣爷爷，说他没耐心，又打趣这些柿子树，说这些东西被伺候坏了，不结柿子。他已经不记得爷爷说过什么话，却始终记得爷爷那张慈祥的笑容。

    去不曾想，这些柿子树几年来没人照料反而结了这么多柿子，若爷爷能够看到指不定开心极了。他摘了一颗又红又软的柿子，放在嘴里轻轻一咬，红色的柿子果肉一下子就弹了出来，又香又甜，可依旧是那股他不喜欢的柿子味。他想到，也许老人喜欢吃柿子，只不过因为牙不好。可他的爷爷虽然长着一口大黄牙，牙齿却好得很，啃甘蔗，嚼麻花也从来没有说过牙疼，也许他的爷爷是真的爱吃柿子。

    母亲改嫁的山村离这里不远，他买了些礼品，怀着一颗忐忑和期待的心终于踏入了她的家。

    她好像不在家，不过男方的大儿子在家。母亲改嫁过来之前，男方家里就有两个儿子，大的叫黄伟，小的叫黄兵。

    理论上来说，小桐应该喊他哥哥。之前不曾见过，却也知道又这么个人，名叫黄伟，三十多岁的模样，至今未婚，长得不好看，个子又矮又瘦，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看见小桐的时候，他明显一楞，却也认识小桐。

    山村的人，没有太多打招呼礼仪，也不会说您好、久仰之类的客套话。他的脸上却呈现出一副亲切的笑容，仿佛看到小桐是看到了自家的兄弟。

    小桐把东西放下，问道：“她们……都不在家吗？”

    黄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露出了十分痛苦的神情，说道：“妈妈半年前就去世了，小妹她前些年也被人接走了。”

    小桐顿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筋骨发软，头皮发麻。问道：“怎么回事？”

    “妈妈本来就身体不好，一年前医院检查是肝癌，虽然不是晚期，但是她的身体底子实在是太差了，动了几次手术却没能挨得过去。家里为了动这几次手术，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又找亲戚到处借了不少，我一直觉得是我们害死了妈妈，因为妈妈最后已经不想治病了，我和弟弟两人都已经三十多岁，都还没有结婚，小妹也还在读高中，是我们家太穷了，是妈妈放弃治疗了。”黄伟说着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小桐内心仿佛是被雷击中，若他当时知晓，若他能想着回来见母亲一面，他的母亲会死吗？答案肯定是不会，是谁害死了母亲？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说不出的悔恨和痛苦，他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已经开始浸透出血，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他问道：“妹妹是被谁接走了？”

    黄伟说道：“也就半个月前，也不知道是谁，反正是很有钱的样子，来头很大，乡长亲自陪衬过来。说是你父亲的朋友，要接到城里去上学，我们还正想问你呢！你看你知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我知道了，我到时候问问。”

    “行，那你到时候问到了记得告诉我们下，妹妹走的这半个月我们心里也很不踏实，生怕她出什么意外。我陪你去妈妈的坟上祭拜下，你等我下。”

    黄伟从房间里拿出一些纸钱、香等祭祀用品，领着小桐往山上走。

    坟墓刚修不久，上面写着黄氏之妻等等字样，下面有子女名字，黄伟、黄兵他的妹妹周小芳，却竟然还有他的名字周小桐。

    黄伟一边烧纸钱，点香，一边说道：“你不要怪妈妈，其实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临走的时候，也一直想着你。我们也去找过你，想着你能回来见最后一面，但是去了你们村子，好像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你的联系方式。”

    小桐皱了皱眉，问道：“你找过马村长吗？他有我的电话。”

    “马村长？找过了啊，就是让他给我们问的，他说没有你的电话，并且问了一圈人说没人知道你电话。”

    小桐不说话，默默的上了香，跪在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眼泪一下子崩了出来，情绪失控。

    黄伟默默的离开了，留下小桐在坟前哭泣。

    小桐看着坟墓，仿佛能够看到母亲的影子，他说道：“孩子不孝，活该在这世上孤苦无依，我们母子自从小时候分开，就没有说过话，最后一面也是爷爷走的时候，我把你赶走了，还对你说了些胡话。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不能理解你，始终恨你，没想到恍然大悟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恨呐，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些醒悟，为什么不能早些来看你，像我这样不孝的儿子，你还惦记着干什么呢，还惦记我干什么呢？你早就应该把我忘记，早就应该从心里把我抛弃。”

    他想到那天母亲被他赶走时的眼神以及那抛弃时的背影，就如同儿时她抛弃他一样，他在那个时候也抛弃了她，可最后，可现在还是她抛弃了他。

    “你知道吗，你在我的心里有多重要，你知道吗？恐怕你临死都不知道吧，恐怕你临死的时候都是带着对我的惭愧和遗憾离开的吧，如果你能听到的话，我愿意和你说一万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想你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