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纵马关往北二百里有一座草原城池，名为提兵城，与大魏北疆西线纵马关遥遥对峙。每年秋冬之际北齐王拓跋摩都会派王子或者大将在提兵城以南练兵，一年一小练，三年一大练，目的是为了宣扬国威，振奋军心。每到这个时候提兵城和纵马关的盘查都尤为严密，双方都怕被细作潜入城中。

    提兵城平常时候还是以商贸往来为主，也是北齐南境重要的贸易城市，每年都会有很多商队来这里贩卖草原少见的茶叶，锦帛，用以换取草原特产，再高价卖到南方，来回这么一趟就能从中谋利不少，有很多知名的商贾都是如此发家的。

    转眼已是十月中旬，北方早就刮起了凛冽寒风，一个十几人的商队顶着呼啸的北风出了纵马关。

    为首一中年男子骑一匹高头大马，但是他身形瘦小，眉眼细长，两只眼珠滴溜溜乱转，神情有些紧张，正是中秋节在太昌城卖酒的陈坯。

    与他并肩而行的一位年轻人，身着灰色布袍，看上去风尘仆仆，两撇小胡子打理的颇为精彩，双眼明亮有神。

    他见陈坯有些紧张，便笑道：“陈老板不用如此紧张，本将都打扮成这样了没人认得出来。”

    “小的倒不是担心自己！。”陈坯担忧的看了一眼霍昭，低声说道，“少将军身份尊贵，何必不辞劳苦亲自奔赴险地呢？大将军居然也敢同意？你说这万一。。。哎！”

    “哈哈！自己去北齐看看才能心里有数，说来也真是巧，居然还能在纵马关遇见你，那几坛黄橘酒不错。不过，陈老板可别喊错了，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伙计，刘二郎！”

    陈坯拱手执礼说道：“那是自然，若不是少刘二郎的一百五十两，小。。。我陈老板怎么会有这十几人的商队，年前咱们再走一趟，来年又是个发财的光景！”

    “陈老板说的是！二郎深以为然！”霍昭装模作样的执礼，真就和那寻常伙计有几分相似。

    一行人赶着几辆马车往北而去，顶风难行，一日才走出四十里，到了晚间一轮寒月高挂，众人也寻到一处山坡背后，点火避风。

    霍昭和陈坯两人独坐在一堆篝火前，其余的同行人只知道这个“刘二郎”和自家老板的交情不一般，但不知“刘二郎”是个什么身份。从陈坯说话客客气气，甚至还有些恭敬的语气来推测，这“刘二郎”很有可能是陈坯人小辈大的远房亲戚。

    霍昭从腰间取出一个酒囊，仰头灌了几口就着干粮下肚，又递给冻的有些发抖的陈坯。

    陈坯也接过酒囊喝了几大口，又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没有那么冷了，然后他四下偷偷看了看，才低声问道：“少将军这次亲自入提兵城，是不是咱们大魏和北齐准备开战了？”

    “不是，你就放心过日子吧！”霍昭瞥了他一眼，“不过，这天下早晚要统一，北齐被逐出中原后，还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国祚也差不多该完了。”

    陈坯十分赞成的说道：“少将军说的是，这天下早晚要统一，你看这些国家，哪个能有咱大魏强盛？就说那几坛黄橘酒吧，在南楚又不是啥稀罕东西，可是求了好长时间才从南楚客商那里弄到手，跟他们打了那么长时间交道，他们也不领情面，南楚人太精细了，成不了啥气候，小的就觉得这天下几国，除了咱大魏，也就北齐和后周比较难办！”

    霍昭看着跳动的火焰，答道：“你说的那是几个南楚客商精细不知运作，并不是所有的南楚人都是这样，不过你后半句还算有点见识！”

    陈坯有些兴奋，“当真？请少将军明言！”

    霍昭把酒囊放回腰间转头看着陈坯答道：“北齐人胜在马快，天下马战无有出其左右者。两军对垒，单单那千骑以上冲阵便很难阻止，若是他们胜了会进入中原抢掠，若是他们败了则往草原深处一窜，难以找到他们主力的踪影，即便攻占了他们城池也会因为战线太长而守不住，这也是为何咱们大魏军力强盛，却难以攻击北齐的原因之一。再者北齐人也有几员大将，就拿这次统筹练兵的拓跋烈来说吧，虽然他性如烈火，但冲锋陷阵很少有人能抵挡他，若是对付北齐，不单单需要用强弓硬弩来对付骑兵，更要有深通游击的将领与之周旋牵扯住北齐人，如此才能方便我大魏王师直捣黄龙。”

    也不知道陈坯有没有听懂，他仍然兴奋的问道，“那后周呢？”

    “后周和南楚都算是一类，咱们和后周有大山阻隔，后周深居西方土地贫瘠，国库存粮常年紧缺，因此虽然他们军政严明，但想要东征北伐也是有心无力。”

    霍昭顿了顿继续说道，“南楚也是一样，南楚水米之乡，胜在才俊众多，可惜多为文人，难有统兵的名将，幸亏得借大江天堑才能阻止我大魏铁骑，南楚虽也有骑兵，但是仍然无法与别国相比，不过他们水师确实是无敌！”

    “那。。。”陈坯犹豫再三，“少将军以为咱们啥时候才能消灭北齐？”

    霍昭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看陈坯，“等我这次从北齐回来，就能把他们杀的丢盔弃甲！”

    陈坯自知问的太多了，赶忙恭维道：“少将军神武，这是理所应当！”

    霍昭仰起头看着天空上的一轮寒月，若有所思。

    霍昭这次的潜入的目的便是去提兵城刺探拓跋烈练兵的事情，本来他父亲霍义是反对做这种冒险的事情，可是镇国公派人从京城送来一封手札。

    手札大概写道，武成帝曹录准备明年退位与太子曹恒，但曹恒此人生性多疑，若是霍昭难以立功，定然会以此为由让其回京城为质，而今年天气骤冷，北齐也是缺粮欲叩关抢掠，故而双方都急于求战，若此战爆发可以战事吃紧为由拒绝曹恒。霍义看完以后，权衡再三终于同意让霍昭涉险，为将来的战事做足准备。

    但这些机密之事也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霍昭更是被瞒的死死的，只道是父亲想通了，才让他去提兵城刺探情报，恰巧又遇到了中秋卖酒的陈坯，当即便决定乔装成伙计随商队进入提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