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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尼亚记】 第十五章 孽 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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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云压顶城欲摧……

    悠长的行宫走廊上,若隐若现有两个西装革领,面色苍白的男人。他们穿过行宫的墙和门直接来到了刚断气不久的戴允翔的面前。其中一个男人将手掌放在逝者的头顶,戴允翔的神识便开始从肉体中艰难脱离,最后飘了起来,又缓缓落在了两个男人之间。随即,这俩神秘男人从左右将戴的神识扣住,欲隐遁而去。

    一阵寒风陡然袭来,阻断了两名鬼使离去的步伐。他们折身回看,只见宋倩倩的神识也穿墙闯了进来。

    宋倩倩果然没有预料错,她深深嗅到了阴曹大门大开的气息遂再次身临险境,用神识离体这一招来一探究竟,没想到却撞到了这风口浪尖上。她愣住了,这也是生平第一次和地府的鬼差打交道,可想逃却再无退路。

    两个鬼使虽然面无表情,用极为沉重的腹语怒斥道:“胆敢私自魂魄出窍,无视阴阳律法,理该受罚!”

    话音刚落,一名鬼使的脸突然发生畸变,随之身体也开始膨胀起来,转眼间便幻化成了一匹比常人高出一头的巨型猎狼,它眼中放射出的寒光能将时空冻结。这狼露着獠牙,后退一蹬朝宋倩倩猛扑了过来!——

    宋倩倩本能地向侧扑倒,还不等回头,那狼已经横眉冷眼地站在了自己跟前。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此刻正处在灵魂离体的状态中,和脑电波无异。如若受到其他灵体的强行干扰,轻则魂不附体从此成为孤魂野鬼,重则魂飞魄散堕入阿鼻地狱。可她此时此刻已经被盯上了,她深知作为灵媒触犯了阴阳律法的可怕后果,但她也不知为什么竟然会多管闲事走到这一步!她后悔,恨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以身犯险!她来不及多想了,死神的触角就在眼前。当对方的血盆大口无情袭来时,她已做好了最后的抵抗,双手合拢结出了‘佑魂’之印,祈祷自己能在重击之下侥幸不会魂飞魄散。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这头地狱恶狼突然被一股强而有力的气流强行弹开。宋倩倩整个人都惊住了,她难以相信自己的手印居然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力!

    恶狼被击倒后立即重整旗鼓,它抖了抖浑身钢毛跟着另一名同僚鬼差同时望向大门。

    只见韦彩娴身轻如燕漂浮在空中,跟这两个面目狰狞的鬼差相互仇视着,宋倩倩趁机躲到了一旁。很明显,韦彩娴此时也是处在神识离体的状态,否则是不可能面对面和异度维次空间来的生灵沟通的。

    “擅自违反阴阳律法者——杀!”

    恶狼将目标转向韦彩娴,凶残生猛地扑了上来。韦彩娴敞开双臂,胸中喷射出一道红光,随即幻化成熊熊烈焰将猎狼团团围住。另一鬼使从侧偷袭,掷出铁链,死死绑在韦彩娴腰间,猎狼亦趁机从火中跃出扑了上来。韦彩娴双手往上一顶,灼热的冥界之火充斥了除她之外的整个角落。

    在极度的高温下,宋倩倩愕然发现,正漂浮在床边的灵体戴允翔眼看就要被烈火吞没,而此时的韦彩娴正全力跟俩鬼使作着殊死的拼搏,根本顾不过来。宋倩倩顾不得多想,顶着渐渐升起的七彩光圈又冲进了火海,几经波折终于冲到了戴允翔跟前,带着他正在消散的灵魄奋力向肉身驶去。只要此时能再将他的神识打回肉身,就算鬼差如何神通广大也再难将其索走。

    可这一想法似乎早已被幻化人形的鬼差所洞察,他挥手抛出一根粗大的链条从后将宋倩倩的脚踝牢牢锁死,致使宋倩倩一个趔趄和戴允翔的神识一块儿重重摔倒在地。宋倩倩努力抬起头,此刻她的法力已透支过半视线亦忽明忽暗,模糊不清,而戴允翔的魂魄更是在空气中若现若隐,濒临消散。

    韦彩娴终于留意到了他们的处境,惊惧不已。两个鬼差已令她殚精竭虑,而自己最心爱的人却要在下一秒消散在这个世界,永远的告别。当最后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之际,她双手环抱将烈焰顺势引向自己,火光顿时充斥云霄!宋倩倩正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只见一团火球如炮弹般射了过来,重重砸在束在她脚踝的锁链上。她用力一挣,铁链倏然断裂。她站起身,托起戴允翔的灵魄用尽全力往肉身抛去——

    同一时间,身后传来韦彩娴撕心裂肺的惨叫。她已无力招架,瞬间被鬼差击倒在地,等待着魂飞魄散的最后一击。

    寝宫大门突然被踹开,韦彩娴猛然抬头,竟看到大名鼎鼎的幽灵猎人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眼前!还轮不到她想明白,一把飞刀像长了眼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偏不倚地扎在恶狼身上——

    狼嚎声惊天动地,顿时感得天雷滚滚,本来灯火通明的行宫瞬间陷入天昏地暗。处在灵魂状态下的宋倩倩哪里经得住如此强大的震撼?在那一刻,她也随着整座行宫堕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良久良久,耳边响起了轻盈的华尔兹,由远而近,若即若离。渐渐的,乐队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时间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

    金碧辉煌的皇宫舞厅中,人们觥筹交错,伴着摇曳的华尔兹,王宫贵胄们随性挥洒着舞步。一曲毕,皇太子阿诺牵着自己的未婚妻从华丽的螺旋阶梯走下,众人纷纷夹道喝彩。

    阿诺王子一手和高贵的小姐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轻轻搂在她腰间。音乐再起,这次演奏的是另一首充盈着抒情旋律的华尔兹。皇太子和未来太子妃在大厅中央,在众目睽睽下翩然起舞,可他的脸上却鲜有喜悦之色。来来回回中,一段小提琴独奏响起,阿诺王子眼前一亮,被乐池中鹤立鸡群的那位女琴手所吸引。她站在乐池中是如此光纤夺目,手指轻柔着琴弦,运弓的优雅将声声柔美的音符送到了每个人的心间,更送进了阿诺皇太子的心坎……

    在舞会结束后,这位供职于皇家乐团的女小提琴手如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在穿过御花园时,她远远望见夜色下水池旁的一个茕影,在如此明媚的月光中却显得那么的彷徨。

    她双脚不受控制地缓缓走了过去,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而他突然的转身却让这位羞涩的女小提琴手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

    “王……王子,是您啊……”

    “……”

    女生试探着偷偷往上瞄,王子那双本来俊朗的眼睛此时竟写满了惆怅。

    “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啊?”提琴手一楞,有些慌乱的犯了口痴:“我……我……”

    “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小提琴手,能跟我合奏一曲吗?”王子的声音是那么的低沉。

    不等她飘在空中的心安然落下,阿诺王子却一把牵起了她的手朝湖心亭走去。

    王子坐正在湖心亭中的钢琴旁,女生也将小提琴轻轻夹在肩上,两人都做好了准备,相视一笑。王子双手如羽毛般缓缓抚下,舒缓的和弦从湖心如涟漪般荡漾开来,伴着皎洁的月光,女生陶醉了。她轻轻拉动弓弦,那段如梦似幻的《小夜曲》如丝带般飘过御花园的每个亭台角落,甚至正准备就寝的阿克贾瓦国王夫妇在隐约中闻到此曲也不禁走到窗边探望,相互依偎,慢慢回忆着青春时的一段段美好岁月……

    “王子,您喜欢谁的作品?”

    “帕赫贝尔的《卡农》。”

    “为什么呢?”

    阿诺王子一向冷峻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了一丝迷人的暖意:“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一条熟悉的弦律在每个声部中交替出现,相互模仿着追逐着永远没有尽头。这就是爱情啊,在它追求的时候才会最美!”

    女生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她也沉默了。少顷,终于忍不住弱弱地说:“王子,您快要结婚了……这场追逐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他回过头看着她:“你感觉得到我的幸福吗?”

    ……

    此后,女小提琴手继续为阿克贾瓦王室效命。但不一样的是,她只在短短两个月内便平步青云,很快就坐上了副乐监的位置。乐团中的其他成员自然免不了眼红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就连老乐监也为此多少感到了压力。面对这些人前人后的非议,她都能默默地忍受,但她的厄运却远不止这些。

    世界大战之后,尼亚国摆脱了英国的控制从此独立。因战争而短暂退位的蒙夏王朝又重新夺回了统治者的尊位,而掌权的仍然是已统治了这个国家百年之久的阿克贾瓦皇室。老国王阿克贾瓦十二世重掌大权以后,为了顺应自由民主的大趋势,在对其他七个组成的七党联盟进行权利妥协的同时,也积极提出了一些休养生息的利民政策,从而获得了全国上下的一致拥戴,稳固了皇室的群众基础。而另一方面,老谋深算的老国王也不遗余力地为皇室的未来做着最好的打算。为了防止皇权的丧失,他果断向民主党中势力最大的一个党魁提亲,欲将党魁的女儿嫁给已经被自己册立为继承人的阿诺王储。这种联姻,是老国王认为在这次妥协放权后唯一能使皇权永固的办法。

    而这未来的太子妃虽然长相平平,且和阿诺王子并没有感情基础,却一见钟情地喜欢上了风度翩翩的王子,心甘情愿地一股脑地把自己陷了进去。从父母手中的掌上明珠到即将册封的太子妃,她集万千光环于一身,却独独感觉着王子一直都在刻意疏远着她。起先,她总以为是因为与王子的感情还不够深,便想尽办法制造惊喜和感动来取悦对方。但当她看到王子看另一个女人的眼神,那种发自内心的关怀与热烈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琴手,怎么会……女人的嫉妒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灵。此后,她便把这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小琴手视为眼中钉,让她无论在乐团中还是在皇室成员中都备受排挤。终于,在又一个明媚的夜晚,她怀着忐忑复杂的心情提着唯一能够跟她生死相随的小提琴,偷偷从皇宫外的寓所离开。没走多远,她忍不住回望眼前巍峨的宫殿,这里虽然冷漠但却还回荡着曾经真正温暖过她灵魂的甜蜜回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泪水充盈着她的视线。

    “明明舍不得,又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

    她猛地回过身——是阿诺王子!她又惊又喜连连后退,王子却步步紧逼。

    “为什么要走?难道我为你做的一切都不值得你留下吗?”

    王子的质问如寒光闪过的利刃,刀刀割在她心头。她下意识捂住自己胸口,却无言以对。

    王子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死死地。她瘫软了下来,不知是无力反抗还是自己已经被彻底征服,再也不想离开了,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王子宽大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一起一伏……

    夜,变得更加明亮了起来。

    “我会保护你,没有人再敢伤害你……如果有人敢伤害我爱的人,我发誓一定跟他们同归于尽!”

    王子的轻声耳语让她的心终于尘埃落定。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跟定了这个男人!不管他是天命的王子,还是日后的乞丐,她都把自己的毫不保留地燃烧了,奉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