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夜秋来繁花尽,独留悲客尽思怀。
一首诗尽满座叫好,四皇子宁无为站在人群之前笑着摆了摆手,周围尽是身穿锦绣繁衣的贵客,可依然将宁无为如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了中间,宁无为又举起一杯酒一口饮下,这才在一片恭维声中走离人群。
三皇子宁无我走到一旁,拍了拍他这个四弟,低声感叹道:“你的文才武学皆在为兄之上,为兄有你的帮衬,何愁不得天下?”
宁无为将手中酒杯与他碰了碰,又一口饮尽,却不答话,只是在视线放在窗外的街道上。街道之上车水马龙,繁花似锦,一派盛世景象,确实不失皇城风采。
宁无我非但没有因为四弟不答话而生气,还安慰他道:“怎么了心情不好?是不是又想起东海的事了?”
宁无为苦笑一声,又倒了一杯酒,刚要开口,便听到半空中一声厉喝响彻云霄。
“请韩自当一战。”长安城之上犹如雷声炸起,满城哗然。
宁无我眉头一皱,低声对着一旁小厮打扮的人说了几句,那人点头离去。宁无为迎着皇兄的目光,疑惑道:“难道还有人敢在皇城找军圣的麻烦?”
宁无我眉头紧皱,沉声道:“怕只有另一位入圣境的人敢做这种事了。”
宁无为正对着窗口,眼睛转了转,等到那小厮回来复命,这才试探道:“那韩军圣?”
宁无我面色沉重,答道:“韩军圣不在皇城。”
正在此时空中又生变化,一只大鼋从远处缓缓出现。那大鼋越过高山,越过大河,从东凌空而来。初见那大鼋并不觉得如何巨大,待到临近之时才发现那大鼋竟然比整个长安城还要大上几分。此时半个长安城都覆盖在阴影之中,犹如末日降临,街上熙攘的人群看见大鼋无不惊恐,忍不住开始惊慌四散,原本的繁华皆成了负担,越是人群密集的地方越乱,人群呼喊,孩童哭闹,大批的甲士从皇城四处涌出,尽力维持着皇城的秩序。
大鼋来得稍近些,才看得到它的背上还长满了树木,倒要比一般的树还要粗壮,看着就像是一座森林密布的岛屿。那大鼋双眼紧闭,全身都充满了死寂。鼋头上站着一人,因为大鼋太大,反倒显得那人渺小如蚁,可那人给予的压力倒要比大鼋还要多上几分。
鼋上之人喊道:“请韩军圣。”
声音听着并不太大,可依然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稍还能保持冷静一些的人听了这话更加害怕,敢在长安城叫嚣韩军圣的人哪里会是易于之辈。
此时终于皇宫之中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声音,有些官位在身的人便会听出这便是当今皇上宁斫玉的声音,那声音传出回道:“魔圣休急,我是宁斫玉,军圣此时并不在皇城。”那声音见莫能言并不理会,便又道:“本皇早听说斗圣要来,只让剑圣独往,实在放心不下。”
大鼋上的魔圣莫能言皱了皱眉,问道:“你觉得两圣其往,就能截杀斗圣?”
宁斫玉又回道:“十年前斗圣离开佛门的时候,佛门便有一位圣人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我想三位圣人应该是够了吧。”
莫能言听到这句方才微微色变道:“居然出动三位入圣境前去截杀斗圣,留着长安城无人镇守,当真是大手笔,可我实在想不出,今日有谁能来拦住我大开杀戒?”
空中安静了一下,才有宁斫玉的声音传出道:“从我接过皇位以来,便听说这长安城是有一座大阵的,只是直到今日我也没见过这大阵的威力,今日倒是要劳烦魔圣替我试试这大阵了。”
莫能言微微皱眉,略有些一些恼怒,反问道:“这世上还有能挡住入圣境的大阵?我今日倒要见识见识。”当下也不再废话,莫能言猛提一口气,本就高大的身材顿时又高大几分,接着身体上浮凌空立于空中,一团黑影从身后缓缓浮现,那黑影迎风便长,眨眼便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庞然大物,那黑影如魔神降临,伸出一只手掌向长安城某一处拍了过去。正在此时四道光影从整个长安城四个角闪出,瞬间形成了一个圆盘,那圆盘之中一黑一白两条鱼收尾相接,徐徐转动。黑色大掌凌空拍下,正拍在白色的鱼身上,一道白光从白鱼身上瞬间浮现又消失,而另一边黑鱼鱼珠一闪,一道黑光激射而出冲向那黑色大掌,半空之中“轰隆”一声巨响,魔神身影一顿,向后倒退半步。
莫能言怒极反笑,轻“咦”一声道:“倒还有些意思。”
话音一落身后黑影又生变化,黑影五指全部张开,两手十指相对,中间有黑光涌动,一个黑色光球缓缓浮现。下一刻数道黑色闪电从黑球中央飞出,砸在黑白圆盘中间位置,圆盘黑白两色光频频闪出,与那黑色闪电斗得旗鼓相当。可那黑色光球越发明亮,终于到达某一阶段,黑色光球脱离魔手,向圆盘砸来。光球与圆盘刚一接触便发出磨盘般的声响,“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牙酸,可也只消磨了片刻便听见“轰隆”一声,圆盘四周出现了几道黑色的裂缝。黑色闪电穿过裂缝砸在皇城之中,四散逃离的人群被这黑色闪电击中,瞬间便成了一堆枯骨,每一具枯骨都有一道黑影出现,黑影长牙舞爪又向四周活着的人扑去,无数的士兵从城墙各处涌出,十几个士兵结成一个小阵,一边疏导人群避难,一边围向那群黑影,可这边的士兵刚将一个黑影剿灭,便又来了一道闪电,刚刚还在奋力杀敌的兵勇瞬间化成了枯骨。黑影无穷无尽,鬼怪的嚎叫声,人类的哭喊声,整个长安城如地狱一般。
宁无为依然站在酒楼的窗口处,将街上慌乱的声音置若罔闻,只是抬头看着空中的大鼋,更看着站在大鼋头顶的莫能言。原本酒楼的人群也早已四散逃离,就连三皇子宁无我也在甲士的护送下赶往皇宫,此时只剩下了宁无为一人,宁无为盯着空中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影,喃喃道:“入圣境果真是很迷人啊,怪不得三哥当年竟痴迷到琢磨出渡化的方法,只是可怜了老鼋,真有些舍不得呢。”说完这些宁无为看了看街上的惨像,冷笑一声,这才离去。
“求先祖庇护!”宁斫玉的声音再次从皇宫之中传出,只是早已没了先前的淡然,声音有些发紧,也有一些疯狂。
莫能言听了这话略微有些疑惑,世人皆知宁家是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一位圣者的,如果不是圣者此时如何庇护?
没有给莫能言太多的考虑世间,一道任性虚影突然在天空中出现,那虚影逐渐实化,看着像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那人一头白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那人刚一出现好像有些困惑,一手扶着额头摇了摇,待到双眼睁开,天地一片祥和。那双眼中有日月星辰交替往复,周而复始,犹如天地初开,万物初始。那人并没有看周围的景象,只是歪头看了一眼莫能言,接着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抬手向着莫能言一指。
天空异相横生,原本的白昼忽然变成了黑夜,有一道光线从那人指尖出现,那光线划过了空间,划过了莫能言的心脏,划过了大鼋的脊背,划过了黑白双色圆盘,也划过了长安城屹立了几百年的城墙。那道光线一闪而过,异相消失,太阳重新出现,那道人影也消失不见,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莫能言呆呆看着胸口的红点,“噗”的一声一道血柱喷出,在莫能言身前铺成一片血幕,莫能言身体僵直,倒在了大鼋头上。大鼋本就是死物,现在没了莫能言的支撑,直直坠到圆盘之上,圆盘再次转动,将大鼋磨成血肉,被那道光划过的大阵早已零碎,此时挡住大鼋已是极限,大鼋的血肉四散纷飞,洒满了整个长安城。
长安浸血,绣灯长明,犹如血日。
皇城人极宫内,老皇帝宁斫玉跪在地上,身前站立着刚刚出手一指灭杀魔圣的人,那人背对着宁斫玉,眼神看着宫殿外,开口道:“留下这缕残魂我也花费了极大的代价,只为奖赏你祖先当初打压妖族之功,但有一些话没有交代,这次既然我来,便要将这些和你讲清楚。首先这世间不可称圣,也不可称皇。宁家不可以,其他人也不行。我已将机缘留于你最后一个子孙身上,我希望他是以后唯一的入圣境,其他的人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处置。”
宁斫玉将头顶在地上,用头将粉饰着金粉的地砖磕得响亮,口中连忙回道:“是是,那佛道两门……”
那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道:“他们的事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那人说完侧过头向西看去,神色莫名有些遗憾,摇了摇头便缓缓消失在了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