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父母突然心血来潮,让我学车。
许是见邻家精瘦小伙会骑车,每天载着他父母上下班,样子意气风发,心动了。
那时我小说刚起步,每天写书写到脑抽筋、眼发胀,学车都是敷衍了事,能躲则躲。
学了一个半月,也只是能跑而已,换档就停。
学车的地点从家里小院子换到了桥上。桥上风大,吹得脸生疼,眼睛也睁不开。
不时还有车开过,慢吞吞的,我越等越无聊,就往地上一蹲,不想学了。
父亲在对面的人行道上看手机,催过我一次,见我没反应,就怒了起来:
“不学就走!回去收行李!”
这是要把撵我出门,收行李的意思就是滚。
父亲骑着车扬长而去,我伤心欲绝,看着蚂蚁在脚边盘旋。
正好桥下就是湍急的河流,我想跳下去,就像新闻中勇敢追求解脱的少年。
真的就是解脱吗?
说不定灵魂会被锁在幽暗的碧寒深宫里,永世不得超生,成精的游鱼还会啃食我的灵魂。
如此一想,好像活着遭的罪更少。
那再走走看吧,寻个无人的僻静地,最好是阳光能照到的芭蕉林,与猴子为伴,过完这一生,自然老死。
逆着河流走了一路,途中路过一家人户,几辆车与我擦身而过,水声渐渐被树林挡住。
我停下脚步。
这是一片针叶林,结不出果实的。
其实这是半年前的事了,现在细细想来,我这话并不严谨。
不是结不出果实,而是结的果实不能吃,不好吃。
难吃还好说,起码可以果腹,就怕有毒。
针叶林靠不上,我又将目光转向道路内侧的竹林。
竹林长在一片斜坡上,地上尽是枯黄的落叶,淋过雨之后滑溜溜的。
好在竹子生得密,每株间隔一米,可以容我攀附着走。
竹节上挂满了白霜,一抓一手灰,同时也在竹子上留下自己的手印。
脚边的竹笋被钻出一个洞,一只笋子虫在洞口爬动。
我把它抓在手里,向四周张望,又发现一只。
这只停在竹叶上,有些高。
我握紧竹子,轻轻一跃,连虫带叶子揪了下来。
可惜了这片叶子,不过并不妨碍我玩。
找来两节同样长的细竹棍,拼在一起成一个“t”。
两只笋子虫分别插在“t”上面一横的两端,一碰就滴溜溜的转,能转好久。
说起来,这还是父亲教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叫“竹蜻蜓”。
唉,怎么又想起父亲了,说好的不想他、不理他呢?有点骨气!
玩了一阵,笋子虫越飞越无力,我就不再束缚它们,还它们自由。
天不早,黑沉沉像是要下雨,该做正事了。
我搜集来许多竹片,一端插在地上,一端交叉在一起,就成了三角形骨架。
竹叶则遍地都是,随便捧一些铺在骨架上,就有了肉。
棚子刚搭好,父亲就驾着摩托来了,在路边喊:
“走,回去吃饭。”
声音不似往常那般粗暴,或许是为早上的事感到懊悔吧。
我让他先走,自己在后面慢慢跟着。他的眼里泛起疑惑,知道拗不过我,就照做了。
看着他消失在道路尽头,我才拔腿开始走,并有意磨蹭着时间,沿途观景。
回到家,他们已经在吃了。
我深埋着头,只顾刨饭,夹菜也是不抬头的盲夹。
他问我:“你就吃这点哦?”
我没有回答,沉默就是我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