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西耶,青铜边境]

    尸体!除了倒在地上、桌上的尸体,大杯大杯的啤酒,就只剩站在尸体旁脸颊带血的吉普赛少女。

    刚刚的酒保趴在木台上,拍着少女从“绞肉机”脖颈上被撕扯下来的头颅大笑着,整个人笑的很是没品。

    零城披着黑色的外袍,脚步匆匆的从楼梯上走下来时,看到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走到酒保身边,酒保原本是在笑着少女的。可当他看到零城穿着长裤,着的上身仅披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露着苍白精瘦的胸膛,而且从肩膀处的几个窟窿里淌着血时,愣了愣。

    随即他露出欠扁的笑容,挤眉弄眼的说道:“你是女王陛下给羞耻凌虐了吗?来喝杯啤酒补补。”

    尸体堆中的少女闻言嗤笑一声,她将手中沾血的折刀合好,又插回饱满的胸脯中间,向木台走去。

    零城看了一眼啤酒,目光随着上上下下沉浮的冰块顿了顿。眉头皱了皱,甩手将酒保推来的啤酒甩到一旁。

    他对酒保道:“拿出来。”

    酒保立马缩成一团,露出怕怕的表情,举手投降。

    他伸出手,乖乖的将自己从尸体上拿走的钱袋递了过去。

    而零城将钱袋放在一旁,伸手表示继续。

    酒保犹犹豫豫半天,又从后面拿出了一堆戒指、胸针、项链什么的珠宝递了过去,零城掂着重重的一堆,看都不看甩到台上。

    台前,那位长相神圣的吉普赛少女拿起那一堆杂乱的首饰,耐心的将它们一件件拆来。

    专注着手中的事情的她头都没有抬,低着头对黑发男子淡淡说“他可不会给你,你不如自己去拿。”

    闻言,一边的酒保面露凶相,眼睛愤怒看着少女。

    而零城一脚推开愤怒的酒保,伸手将他一直藏在台下的冰桶拿了出来。

    冰桶内的人头重见天日,人头露出一半头皮。蠕虫在人头红涨的瘦脸上爬着,瘦脸男人的人头瞪着眼睛对着面无表情的零城。

    桶里的冰还没有凿完,人头张大的下颚连带它紫色的舌头都还被封在冰块中。

    啤酒内的冰块还在沉浮着,黄金色的液体忽然变得像头颅中的那些蠕虫钻来钻去,让人反胃。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人品。”吉普赛少女拆开的首饰放入口袋,抬头看着酒保说道

    她的眼睛弥散出比刚刚楼上少女稍淡一点的红色,片刻又恢复如初。

    “你干脆骂我不是人不就得了?”酒保从地上爬起,抹把脸对少女说道

    而少女看着气鼓鼓的酒保打了个哈欠,“我去酒馆外等你们,和某种未知在一起,种族都被拉低了。”她说完就径直出了大门

    酒保听到后正想追上去和少女理论,走了几步发现还是在原地踏步后,无奈转头。

    他看着拽着自己肩膀的黑发男子。

    酒保道:“零城,我知道你是绅士,可那一个人能干翻十几个壮汉的家伙,不能算在人类女人范围内啊。”

    “砰!”回答他的话的,只有被人扣在他脑袋上的冰桶。

    酒保和桶内的人头面对面相视,忽然一个小小的白色虫子落在了鼻梁上,让他浑身猛然一僵。脖子机械的动了动后,一阵尖叫刺破云霄。

    零城早有准备的按住耳朵,缓步走出大门。

    门外,少女拎着橡木的酒桶,将白酒倒在酒馆外的墙壁上,见到零城出来,示意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她见到那个盖着桶的人蹿出来时,她放下了手中酒桶,屏气凝神。修长的腿猛然一扫,酒保就被踢飞滚落到几米外的地方。

    “他是会死的……”零城看着少女淡淡的说

    “别担心,我没使太大力气”少女收回腿,拍了拍有些灰尘裙摆,回答道。

    不远处横趴着的人闻言,缓缓竖起中指。在表示鄙视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零城没有说话,他仰头,视线被楼上窗边的少女吸引。刚刚在楼上的黑发少女,此刻穿上了一套黑丝礼服。

    纱绸的流水袖,精致的蕾丝边围绕蓬松的黑裙边,镀了一圈又一圈,上身夸张的宽绸缎把细细的腰肢和胸部竖起。

    黑色的长发上,斜带的暗红色礼纱帽垂下的黑边遮住少女的眼睛。

    她的腰挺的笔直,像是战场上最后一个战士一样。贵族式仰起的下巴,告诉别人贵族的蓝血充满她的身体每根血管。

    她站在窗沿边,黑色的鞋跟卡在那里,将她固定住。黑纱下的眼睛望着天空。

    莎拉维尔压低声音,像是刻意说给一旁的零城听。

    莎拉维尔说道:“又是一个猎月,又一个始祖苏醒了。”

    “这不是很好吗?”零城收回视线,淡淡的回了一句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刻着雕鹰的银色火机,而他的话刚落,鹰嘴猛然就窜出一条火舌。

    长长的火舌随着在男子手中不断旋转的机身,肆意的在空气中跳动。

    最后,那只银色的雕鹰在无数次的旋转中,终于脱离了控制者的手。银色雕鹰以决绝的姿态撞击向酒馆墙壁。

    一瞬间,黑色的墙壁是迸发出无数闪花。随后,在闪花中窜出了无数火蛇。

    那些火蛇围着酒馆,像是庆祝重返人间的恶魔们。

    它们聚集在酒馆前,带着火焰妖娆的起舞,庆祝自己重生。不一会,火势就进入了馆内。

    不知道是尸体,还是木头的声音不断响起,就像是把人骨掰断一样的声音不绝于耳。

    楼上窗边的少女在下层火光的照映下,端庄的姿态宛如神祗一般。

    看着零城和少女的波涛汹涌,莎拉维尔挑挑眉,表示不感兴趣。

    她顺了顺自己淡金色的长发,转身,慢慢迈步去牵不远处的被人遗留下来的黑马。

    那六匹黑马被缰绳绑在了树上,走到那时,莎拉维尔顺脚踢了踢一旁的酒保

    “喂?起来,别装死了”她毫无愧疚的说完,然后伸手就去解黑马的缰绳。

    黑色的马匹像刚刚在酒馆内的主人一样不识趣。

    它对来人哼叫,鼻孔喘着粗气,身体后退,前蹄猛然扬起,嘶鸣一声示威。

    莎拉维尔见状,脸色一沉,眼珠一瞬间变了颜色,随即又变回去。

    不言而喻的威胁,求生的本能让黑马停下了动作,低下高扬的马头。

    酒馆内的火势已经烧到了第二层,窗边的少女瞳孔猛然收缩,她迈脚纵身跳出窗边。

    蓬松的裙边在空中翻折起,长到不可思议的黑发在半空飞舞,像不知自己落脚处的孩子。

    纤细的身体羽毛一般轻盈,在空气慢慢落下。

    只听“啪嗒!”一声鞋跟落地的声音,她便站在了酒馆门前零城的身边。

    黑色的头发蹭过男子的身体,蝴蝶般纷纷落地,然后像血一样淌开铺散在地面。

    她边迈步,边伸手扬起耳边长发,边对身后的人说“走吧。”

    零城闻言,步子动了动,正欲转身,却又仰头看了一眼少女刚刚站立的窗边。

    此刻,从那扇窗口窜出的火光宛如狗舌般一长一短的伸缩着。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零城觉得那火光舔食着他每寸肌肤,那舌上的倒刺在他的灵魂刻痕。

    他看着那火光皱眉,闭上眼,转身。风衣带尘扬火,衣角随着他的脚步在热气中飞舞。

    他背后熊熊燃烧的木屋照耀着他黑色的短发,手臂上黑色的荆棘。

    他越过黑发的少女的背影,走过金发的少女的面前,在酒保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

    他走到了零零散散围成圈的木栅栏边的黑马旁,从腰背后抽出短匕,砍断栅栏上的绳子和枯萎的藤条。

    手抓着马鞍,一个利落的翻身坐了上去。

    马向前走了几步,又被他拽着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还在地上趴着装死的酒保,正想要拉马转身。

    酒保却被靠在树旁的莎拉维尔一把抓起,扔到了自己马匹的马背上。

    然后她的视线对上黑马上的黑发男人冰原一般的眼眸,美丽的脸庞同样毫无表情,两个人对视像是两个风眼相互碰撞。

    最后,莎拉维尔似乎是对于沉默的场面终于不耐烦了,这才解释“我踢晕的……我负责。”

    说完,她也一个转身,翻坐到了马背上。

    黑发少女坐在马上悠悠的从后面走来,看了一眼零城勾勾唇。

    玛丽·麦克白:“你总是不会忘了他。”

    而零城闻言拽着缰绳,用力一勒,一甩。

    黑马吃痛的嘶鸣一声,撒开铁蹄,向着洒满红色月光的荒野飞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