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那些前尘往事
第三十章改天换地谱新篇(上)
中华民国湖南省主席程潜、国民党第一兵团司令陈明仁宣布起义投向共产党,湖南和平解放!
这惊天动地的消息,让小小的关帝镇震撼了,人心沸腾,多数的人激情满怀,兴奋不已,也有彷徨观望不知所措的、甚至也有害怕恐慌的-----。
羊五益在关帝镇听到后,他的心里很平静,既没有震撼,也没有激情,自然更没有恐慌和害怕。因为他想:这不就是要改朝换代了吗!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那是清朝改换为民国。那时他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懂事了。那时是清朝的气数已尽,国民党坐了天下;现在是国民党的气数已尽,共产党要坐天下了。
他想:不论谁坐天下,对他们山里人来说,都是在土里刨食吃,靠力气种田种地过日子。对他来说,谁坐天下他也是茅草村的族长,心里想着一百多口人的吃和穿,都能安居乐业,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民国以后,要说有什么变化,在他看来,也就是男人可以不留大辫子,女人可以不要再缠足。
国民党怎么样?他已经领略过了:苛捐杂税猛于虎,从干瘪的农民身上挤油水,农民的日子苦呀!还不敢张嘴骂,只能在心里骂。共产党怎么样也听到了一些,而且都是些怪吓唬人的话------。古云: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在共产党已经得了天下了,应该不是听说的那样吧?要不,她得不到民心。究竟怎么样走着瞧吧!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羊五益信步走到了镇的所在地,变了!昔日彰显威严的衙门,现在大铁门关得死死的,以往挂在大门一侧墙上的‘关帝镇镇’赫然在目的大木牌子没有了,只在墙上留下了深深的一道,尽显沧桑岁月的痕迹。常年持枪威严地站立在大门两侧的卫兵也无影无踪了----此情此景让他竟也感到有点儿惨淡和凄凉,也让他多多少少感悟到了一个朝代的灭亡在意味着什么!
这时的羊五益猛然想起了像大石头一样压在他心头的一件要砍脑壳的大事。
那是大半年前的一天,镇上的两个保安神气活现的来找他,说:县上发来了公文:你们村的王芬芳的男人雷至泉是共产党,被抓了,又越狱逃跑了。现在我们是奉上峰的指示,要我们郑重通知你:假若姓雷的共产党,走投无路逃回你们村了,你一定要当机立断将他抓起来,并马上向我们报告,不能让他再跑了。否则与共产党同罪。
羊五益当时,既惊愕又害怕,惊愕的是,雷先生怎么会是共产党呢?害怕的是,要是他万一真的逃回来了,他该怎么办?按保安说的,将他抓起来,让他去砍脑壳,他,羊五益还是人吗?可是不抓,村里人多嘴杂,万一被镇上保安队知道了,他不被砍脑壳也要去坐牢。
羊五益一生经历的事多得很,像这样让他左右为难,还要掉脑壳的事,这还是头一回。急得他当天一整晚上没有合眼,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他就急不可耐地去找王芬芳。
羊五益到了王芬芳的家里后,坐在王芬芳的身边,小声、郑重,又神秘地将昨天镇上的保安专门到他家,向他说的,关于雷至泉是共产党,被抓、潜逃的事,一字不拉地对王芬芳说了一遍。
王芬芳听后,顿时惊恐万状,就像天塌下来了,让她六神不安,急得掉下了眼泪。
在羊五益的眼里,王芬芳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掉眼泪,可见这事对她触动之大。羊五益急忙安慰王芬芳说:“立儿他娘,这事对你来说确确实实,太重大了,你可是一定要挺住,也不要太着急了,一定要沉得住气啊!其实,这种要砍脑壳的事,我也是头一次碰到。昨晚上,一整晚上没有合眼,想了一晚上。
我在想:立儿他爹是共产党,先不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说他先被抓了,又逃出了,这说明他的人现在还活着,而且也没被再抓住,不然的话,保安就不会来找我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今天我一大早来找你,一来是,想把保安对我说的,不管是真是假都告诉你,让你心里有一个数是吧;二来是,想说说真如保安说的,立儿他爹,真的回来了,我们怎么办。将我想的对你说说,看行啵!
这种要砍脑壳的事,昨晚上我是反反复复地想,怎么能有一个两全的办法,立儿他爹没事,我也没事。想来想去,比较来比较去,觉得也只能这样了。
立儿他爹,真的要是回来,他为了避人耳目,肯定是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晚上。你咧!就好好地将他藏起来,也让人不知鬼不觉。对谁也不说,包括我。在村里人面前,就装着什么事也没有,一切按平常一样,该干吗就干吗。见人该说的就说,该笑的就笑。等待时局的发展,我在镇上听人说:“国民党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是秋后的蚂蚱,到时候立儿他爹自然也就没事了。”
王芬芳在羊五益的面前连连点头,感激涕零地说:“感谢五益叔的好心,您想得很周到,我一定按您说的办。”
羊五益走后,王芬芳对丈夫的命运牵肠挂肚,茫然不知所措。心想:她丈夫是一介书生,一向不太关心政治,自命清高,心里想的都是他的宏愿——要振兴中国的农林业,他根本不可能是共产党,要说他是共产党,肯定是被人诬陷的。
现在这个世道,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丈夫被抓了又跑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可这东躲西藏的日子叫他怎么过?她的心碎了。她无比忧愁地想,当今国民党的特务、保安队,遍地多于牛毛,一个小小的关帝镇也是如此,万一又被再抓了----!让她不寒而栗,不敢再往下想。
王芬芳权衡利弊,盼望丈夫回来,与哑巴张晓阳暗地里做了藏匿必要的准备。在这往后的日子,整天整夜地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在煎熬中苦渡时日。在村里人面前,还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满腹愁肠忧心想对人倾诉,可对谁都不能说,包括宝嫂子等最知心的人。深感做人的痛苦,做人难,做两面人更难。好在这样的日子不是很长。一天,她接了儿子雷自立的来信。她丈夫雷至泉确是被国民党抓了,但被共产党救了。
突然间的喜从天降,让倍受煎熬的王芬芳,刹那间高兴得直想哭。心潮澎湃,内心的喜悦难以自禁,对共产党大恩大德的感恩之情,难以言表。多么想,将自己憋在心里的愁苦和喜悦释放出去,跑到大门外,让哑巴张晓阳尽情地放鞭炮,她自己放情振臂高呼:我的丈夫雷至泉被国民党抓了,被共产党救了!------。
她不能啊!因为她心里清楚,房子外面的天还是国民党的天。她必须稍安勿躁,将丈夫大难不死的喜悦、对共产党的感激之情藏在心里,愁也要忍、喜也要忍,对谁也不能说,包括五益叔。过去怎么装成无事人样的,现在还要装下去,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羊五益并不知道,王芬芳的丈夫雷至泉,被救的消息。因此当他在关帝镇知道湖南和平解放的消息后,就立即想到,这对于王芬芳来说,则是非同小可的比天还要大的大的好消息时,他的心里激动了,按捺不住地大步流星往茅草村赶。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到了村子里,就径直去找王芬芳。
这是金秋的季节,王芬芳和张晓阳正顶着烈日,挥汗如雨地在果园里收绿豆夹,羊五益老远就冲着她叫:“立儿他娘!”王芬芳听到叫声忙抬头张望,看到快步向她走来的是羊五益,她急忙说:“五益叔来了。”
说话间,羊五益已经到了她的跟前,气喘吁吁地忙不迭地说:“立儿他娘,我要告诉你一个比天还要大的好消息:湖南和平解放了,现在湖南是共产党的天下了。国民党关帝镇的镇也没有了。”
“啊,湖南和平解放了!”。王芬芳立即乐得笑开了花,又接着说:“这可真是比天大的大好消息。”羊五益接着非常动情地说:“这样立儿他爹就用不着东躲西藏了,这会儿你的心里就踏实了。”
王芬芳笑着对羊五益说:“五益叔,其实我的心早就踏实了。”
“啊!”
“立儿早就来信说了,他的爹不是越狱逃走的,是被罗盘山区的共产党的自卫军从国民党的监狱中救出来的,一直在被共产的解放区养病呢!”
羊五益恍然大悟地大笑一声,竖起大拇指说:“你真行!是愁是喜你都能装得像没事人一样,一般人难做到,行!行啊!”
“您可不要怪我,我对谁都没有说。”
“应该的,应该的。这事嘴越严实越好,弄得不好是要掉脑壳的,现在我的心里也彻底踏实了。好了,好了,一切总算过去了,我们茅草村出了立儿他爹一个共产党也要蓬荜生辉了。”说完自己高兴地大笑起来。
王芬芳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正想向他说什么时,羊五益看着她手里拿的绿豆夹夸奖地说:“你的绿豆长得真不赖呀!”王芬芳听到羊五益夸她的绿豆,心里一高兴,把刚才想要说的话忘了,也笑嘻嘻地说:“这新开出来的地就是有劲。”
“嗯!是这么回事,看你种的果树也是冲着这个地劲儿成排成行地刺溜、刺溜地往上蹿,长得多壮实,一年一个样,用不了几年,你的‘茅山柚’就要用箩筐一担一担地往家里挑了,今年结了几个?”
王芬芳得意的伸开两个巴掌。
“十个,好哇!今年我可要多吃几瓣哟?”
“我给你一个整的。”
“那我们就说定了。”俩人都笑得合不上嘴。
羊五益正要走时,王芬芳往他的身边凑了凑,望了一眼正低着头,不断往竹篮子里摘绿豆夹的张晓阳,小声地说:
“前些天我跟您说的事,您一定要多费些心,这孩子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论长相,论心眼都是没挑的,就是现在还不会说话,可是他的心里是亮堂的。我带他到县城的医院瞧了几次喉科医生,也进行过一些检查,医生都说:他的嗓子、声带都是好的,没有一点儿毛病,失音是受到了外来的强刺激造成的,是精神上出了问题,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好。
现在不打仗了,天下太平了,我还想抽空带他到省城的医院去瞧瞧。所以您要媒婆跟女方说,要他们一百个放心这点毛病会好的,不碍事的。”说到这里,王芬芳郑重地说:“我一定要将他们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体体面面的。”
“你放心我已经托了几个媒婆在张罗了,只要有合适的,我立马就给你说。”说到这里羊五益动情地说:“你真是一个好人,这孩子我交给了你是他的福气。”
“我们也是相依为命,现在我也离不开他了,有一天他成家立业自己单过了,我还发愁自己一个人将怎么过!”
“他成家了,你们也是一家人,还单过啥!”
“那要看他们愿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他们的。这些年我早就从我们的生活费中为他攒了一笔钱,他们单独过日子不会有什么困难。”
羊五益听了王芬芳的话很受感动,与王芬芳告别,走了十几步后,还回过头来真心实意地说:“你这样的好人世上难找啊!”
张晓阳已经二十出头了,仔细瞧嘴上已经有了浅黑色的一层茸茸的胡须了。他除了不会说话,心里什么都明白,而且耳朵很尖,羊五益和王芬芳刚才说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他一边干活一边都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是在张罗给他找媳妇,他心里那个高兴就甭提了。对王芬芳的比山重比海深的感恩之情,苦于无法表达,他多么想开口叫她一声‘恩娘’啊!可是无数次话到了嘴边上就是说不出声,急得他满脸通红。
在秋风开始送爽的季节,羊五益在关帝镇,正要往回家的路上走时,忽然听到有人在街的西头喊:“中国人民解放军来了!”他的心一震,好奇地急忙向街的西头望去,只见远处一支身穿绿色军服的队伍,在向他站立的方向走来。
今天不是集日,只有为数不多的老百姓站在街的两侧,面带笑容,不动声色的注视着他们。走在最前面的是年岁较大的四位解放军,其中有两位还是女的。他们的腰间都佩带着手枪,面带微笑,频频地向两边不多的老百姓挥手致意。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并排两列的队伍,背背被包,肩挎,胸前紧挂着一排长长的子,小腿上缠着绑腿,目视前方,迈着整齐的步伐。羊五益数了数,他们一共有二十多人吧。在他们的胸前都佩带着兰边白里透黑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符号,在帽子的正前方有闪闪发光的红五星,让羊五益感到无比的威严。
照样列队走在他们后面的是,穿着灰布制服的较年轻的男男女女,也有近二十人,他们没有佩带‘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符号,帽子上也没有红五星。在这些人的后面是骡马队,骡子的背上都驮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当他们走到镇的大门前时,有人将大铁门打开了,在门的两边留下了两位穿绿色制服持的军人站岗,其他的人从正门进了大院,骡马队进了侧门。
他们进出后,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开。但解放军到了关帝镇,立即成了关帝镇的百姓们街头巷尾议论的中心话题,不少的人也在心中思考:这回真的是改朝换代了,的的确确变天了!
共产党、解放军来了会给他们山区人的生活带来什么呢?
羊五益对共产党、解放军的到来,没有恐惧,只有期待,希望能给山区人民带来比过去更好的生活。
就在这半个月后,王芬芳和张晓阳正在吃早饭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咣!咣!’的锣声,然后就听到有人在放开嗓门喊:
“茅草村的父老兄弟,大家都听好了,在明天的头晌,关帝镇镇人民的工作队的吉同志,要在小坳山村的王氏词堂,召开小坳山村和茅草村两村人的群众大会,凡是成年的大人,不论男女、年龄,只要走得动的都要去参加,不得有误。”‘咣,咣!’
这事太新鲜了,敲着锣,吆喝着要大伙儿去开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群众大会。对茅草村的人来说,是盘古开天地头一遭啊!所以转眼的功夫,就招来了不少的人将敲锣的人围住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关帝镇镇人民是不是就是共产党?”
“工作队的吉同志是什么人,他是干什么的?”
“什么叫群众大会?”
“为什么要我们到小坳山村去开群众大会?”
“我们家的稻子还没有收割完呢!不去行不行?”----
众人问得,让这个敲锣吆喝的人张嘴结舌,他有些发急地说:“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你们问我,我去问谁!我这是奉命行事,要你们去开会就去开会,不就得了吗!”
这时羊五益也走过来了,他认识这个敲锣吆喝的,此人姓唐,叫仇凑,四十多岁,原是关帝镇镇跑腿打杂的。于是他向此人打招呼说:“唐老弟,是你呀!”
“啊,羊族长。”
“怎么,又在新的里面当差呐?”
“什么当差不当差,是被共产党的镇人民接收了。我就是一个跑腿吆喝的,他们要我干啥我就干啥,没法子,堂客、娃子们要吃饭呐。”
“说的也是,呃!共产党、解放军,还镇人民,你跟他们打交道,与过去跟国民党的镇打交道,有什么不一样?”
唐仇凑想都不想非常感慨地说:“还真有点儿大不一样,您是知道的,我在国民党的镇混口饭吃不是一年二年了。过去在镇当官的,那怕是芝麻小不点的官,不论年龄大小见到我们这样的人,都是直呼我的名字唐仇凑,有的干脆就叫我‘老臭臭’,听哪口气,我就是他们的孙子。解放军来了以后,对我们这些留下的旧人员,都很尊重的。见到我叫老唐,还有人叫我唐大哥的。过去当孙子当习惯了,现在把我当人看了,乍一听还不敢答应呢。”
羊五益听到这里心里也受到了感触,于是他说:“看来共产党、解放军的确是与国民党不一样,好人。”
“没错。”
“你说他们还要同国民党一样的收这个税那个税吗?”
“这个我哪里说得好!明天您去开会就知道了。”
唐仇凑这么一说,让羊五益恍然大悟,意识到明天的会很重要,于是他以族长的身份对他身边的人说:“明天的会很重要,你们回去对家里的人说,就说是我说的,明天把手头要干的活计都放下,每户当家的一定要去,其他的人吗,也要尽量去。”
唐仇凑听了很高兴,恭敬地对羊五益说:“您老费心了,那我就走了。”说完将铜锣往胳肢窝里一夹,另一支手拿着锣捶,悠悠晃晃地出了茅草村。
唐仇凑刚一走,羊五益的脑子一闪,不对呀?开这么重要的会,怎么不事先通知我这个族长,让我来到安排,这分明他们的眼里没有我这个族长?他再往深一层想,是姓唐的这个老臭臭的事?还是老臭臭说的那个吉同志的事?还是共产党的镇人民的事?总之,让他在心里感觉到有些不对头。
小坳山村与茅草村相隔一个小坳山,山上有一条崎岖的小路,将两村相连。小坳山村坐落在小坳山的北麓,与茅草村背对背,与大坳山遥遥相对,两山都被各种阔叶的针叶的高低不一的树木所覆盖,特别是大坳山,山高林深,还有各种稀奇的动物出没其间。两山之间由西到东,由高到低延伸扩展成喇叭形的山峪,在山峪的两旁是层层叠叠的梯田,下面则是开阔的平畴沃野的坝子。在梯田间,在坝子中,分布了数十处塘堰和池塘,保证了人、兽饮水和田里和地里的用水。
在小坳山、大坳山的山脚处,分别有一条蜿蜒的小溪,平时溪水清彻见底,潺潺流水常年不断。到了雨季溪水滚滚,波浪滔滔,响声隆隆,水雾蒙蒙,是这里的一大景观。因此人们还给这里的山峪和坝子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子,叫响峪和响坝。
由于小坳山村比茅草村的地域要大,自然条件也优越一些,它的门户和人口都比茅草村要多得多。茅草村在山区是一个小村子,小坳山村在山区是一个大村子。
两个村最大的区别是:茅草村自建村以来,是由一个老祖宗繁衍下来的子孙,所以都姓羊,只有雷家这一家外来户,且来村里的时间不到十年。
小坳山村则是有很多姓氏混居的村子,传说最早在这里落户的是一个王姓的人,由于这里的田地太多,他一家人耕种不过来,于是,就在小坳山的北麓,以他家的房子为中心,盖了一些房屋,招来无田无地无房的农民在这里落户,耕种他占有的这里的田地,成了他家的佃户,王姓人则成了地主。
时光荏苒,这些人在这里繁衍生息,人越来越多,房子也越来越多,形成了现在的小坳山村。当地主的王家的子孙们,有了钱以后,不满足于在山里当土财主,他们有的苦读诗书五经,考功名在仕途上图发展。相传在这个村曾经出了一个进士、数名举人以及一些秀才。
在考取的进士衣锦还乡后,为了彰显他们王家家族的显赫,在小坳山村搭台唱戏十日,方圆数十里的山民,闻讯扶老携幼前来看戏每日逾千人。王家架起了十几口大锅,请了十多位能人,日以继夜的熬大米豆粥,用来在中午招待前来看戏的乡亲们。因此小坳山村的王家也遐迩闻名。
人世沧桑,现在王家的后人,有能耐的都在山外面的世界图发展了,有从政、从军、从商的,还有进入文化界、科学界的。他们中有的人一直拥有在小坳山村的田地产,由佃户耕种,秋收后派人来收租。
一直留在小坳山村为数不多的王姓人,不是思想保守,就是纨绔子弟。有的成了小坳山村的小财主,也有的因长期好逸恶劳,只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家境败落,穷困潦倒,王腾达就是其中的一位。
昔日的炫弄已成为历史,在春去秋来的风雨中,曾经搭台唱戏的地方,今日成了一个小土丘,上面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青竹,供人看戏的广场成了村里人公用的打谷场。遗弃在场子两边的被磨平了的石头碾子就有六七个,现在都成了磨刀石,成了小坳山村悠远历史的见证物。
与竹林相对在广场的南面有一座青砖灰瓦,走檐飞翘、雕梁画栋,宏伟庄重的王氏词堂。虽然年代久远,由于一直有王家后人的维护和专人看管,现在仍是小坳山村最堂皇壮观的建筑。平时沉重厚实的大门紧闭,谁都不能进去。
每年的清明节前后才打开大门,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迎接在外地的和本地的王姓人在词堂里祭祖,在清明节的那天还要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这种活动因战乱、时局等原因,规模虽然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但每年从外地来祭祖、上坟的王姓人也没有断过。
在这方面茅草村就显得保守和寒酸多了。从有茅草村到至今,既没有出一个秀才,也没有一个人到茅草村以外的世界去闯荡,在村子里也没有一个词堂。每年到了清明节,都是由族长带着全村老小到祖宗的坟上去插小白旗、撒纸钱、烧香、放鞭炮、磕头----。也相当隆重,对祖先的缅怀和虔诚决不逊色于小坳山村的王姓人。
有一个谁都没有去多想的现象,茅草村和小坳山村,这两个村虽然相距很近,彼此能见到袅袅的炊烟。但从古到今这两个村的人极少来往,两村之间从没有一起相互男娶女嫁的婚姻。
湖南和平解放了,关帝镇进驻了共产党解放军和工作队,成立了共产的镇人民。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宣传群众、组织群众,让老百姓尽快地了解共产党的方针政策,消除国民党对共产党的恶意攻击的影响,为建立村一级的农民协会和村一级的政权做好思想上、组织上的准备。
所以他们决定在关帝镇所辖的地区的各村庄,分片召开群众大会。根据小坳山村和茅草村所处的地理位置,和人口情况,因此决定两个自然村合并成一个行政村。因此决定,在小坳山村开两个村的群众大会,。由留用人员唐仇凑,负责通知和安排开会的地址。
同时决定,群众大会由县驻镇人民中的工作队队员吉权去主持。并由吉权负责在两村访贫问苦,寻找根正,在旧社会苦大仇深的贫苦农民,为建立村农协会和村政权做人事准备。
唐仇凑为安排开会的地方,专程去了小坳山村,在村子里转了几圈正为开会的地方犯愁时碰到了王腾达。王腾达听说共产党的镇的工作队要在他们的村子里,召开小坳山村和茅草村两个村的群众大会,为了讨好共产党,于是为唐仇凑出主意说:“到王氏词堂里去开呀,哪里面宽敞,虽然有些潮气可是很凉快,凳子也是现成的。”
唐仇凑一听非常高兴,俩人一齐去找管理词堂的老头。管理词堂的老头听说要用他们的词堂开两个村的人的会,心里很不高兴,心想: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的人,在词堂里糟蹋、吵吵嚷嚷的这是对祖宗的亵渎,于是推卸说:“我只是一个看屋子的,做不了这个主。”
唐仇凑一眼看出了他的心事,叫了他一声大叔,说:“现在世道变了,湖南被共产党和平解放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了,关帝镇成立了共产的人民,是共产党的人民的工作队到这儿来开会,您老得罪得起吗?”
王腾达在旁敲边鼓说:“叔,共产党的镇人民的工作队要用我们的词堂开会,是看得起我们王家,这是脸面上风光的事,我们的老祖宗不仅不会怪罪什么 ,还会很高兴的呢!”
经他们俩人一吓唬,一哄,老头没辙了,心里不愿意也只得同意,他提了一些条件:不能让小孩子进去,不能毁了里面的东西,用完后要打扫干净。王腾达听后一拍胸脯说:“叔,你放心,全包在我的身上了。”
对茅草村的人来说,要到小坳山村去开群众大会,就感到很新鲜,还要到王氏词堂里去开会就更感到新鲜了。这两个村虽然离得很近,茅草村有不少的人,一辈就没有去过一次小坳山村,更不知道王氏词堂是个啥模样。
只有羊五益是唯一的例外,他在王秀才也就是王腾达的爹的门下,读过几年的私塾。师生情谊,王秀才在世前他们之间有些来往,所以对小坳山村他不陌生,但对王氏词堂还是有神秘感,只在它的门前看过,只知道在它的大门的两侧有一对威风凛凛的石头狮子,深黑色的大木门关得严严的死死的。
两个村在一起开群众大会的当天,天气有些闷热,羊五益带着茅草村的一些人,不紧不慢地经过山间上上下下弯曲的小道,走进小坳山村王氏词堂时,一股凉气扑面,顿时让人感到很凉爽。
羊五益进门后,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的人了,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位身材高大穿灰色制服的年轻人,也是他在关帝镇见到过的,走在最后面的哪一拨人。他想,此人肯定就是唐仇凑说的共产党镇的工作队的吉同志了。
一身灰色制服,稍白的脸孔,在皮肤稍黑,身穿土布衣衫的山里人中间,特别显眼和让人好奇。他的胸前灰制服上虽然少了一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符号,帽檐上也没有红五星,但哪一身服装、腰间别的手枪还是很神气的。
羊五益,他想:论年龄他可以做他的爷爷了。当他走到吉同志的跟前时,吉同志正在与小坳山村的人说话。羊五益心想:我是茅草村的族长,无论从礼貌上讲,还是从族长的职责上讲,都应该同吉同志打一下招乎,表示他们茅草村的人来了,还有什么事要对他说的。
羊五益正要开口说话,唐仇凑看见了他,忙露着笑脸恭维地说:“羊族长,五益叔来了。”
羊五益笑着回答:“来了。”眼睛却望着吉同志。机灵的唐仇凑急忙对正在同别人说话的吉同志指着羊五益说:“吉同志,这位就是茅草村的族长,羊五益大叔。”
工作队的吉同志听说,站在他面前的就是茅草村的族长,心里一怔,脑子里却在想老封建!,好奇地转过头,不屑一顾望了羊五益一眼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又转过头继续同刚才说话的人说话。羊五益的热脸蛋碰到了凉屁股,这在他的人生经历中不是第一次也是极少的,让他感到非常的丢脸和尴尬,站在哪里脸红的有点下不了台。
唐仇凑看在眼里,忙说:“大叔,您先找一个地方坐下,吉同志初来乍到,不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当他知道您是茅草村的大拿,一言九鼎,他还不专门上门去拜访您。”
羊五益丝毫没有因为唐仇凑的话,让他的心里有所宽慰,很不自在地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了。
王腾达在今天的会上,非常地活跃,他同往常一样在五大三粗的身上,穿了一件汗渍斑斑的补了补丁的土布大褂,布做的纽扣坏的坏,掉的掉,只得将两个前襟在胸前一叠,在腰里系了一根稻草绳。下身穿了一条灰不溜秋的有补丁的刚过膝盖的半短裤子,光着脚,短平头,一张黝黑,有了一些皱纹的略显沧桑的脸孔。
王腾达先是守在大门口,不让看热闹的小孩子们进词堂。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和女人凑在一起嗓门一个比一个要高,有说不完的话。王腾达就走过去交代几句:“等会儿工作队的吉同志开始讲话了,你们就不要再唠叨了,留点儿等开完会再说。”
有的女人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说:“呛死人了,你就不去管一管你们的那些男人,要他们积点德别在这里过烟瘾了!”
王腾达也走过去对吞云吐雾的男人们说:“少吧嗒两口吧!那边对你们有意见了。”
王腾达的装束和他在会场上的表现,都引起了吉同志的注意。就问在他身边的唐仇凑:“那个腰里系草绳子的男人是谁呀?”
“他呀,叫王腾达,是小坳山村子里穷得叮当响的人,今天我们能在这个词堂里开会,全靠他帮了大忙。”
听唐仇凑这么一说,吉同志立即想到了,在书本上描写的:
‘受尽了压迫和剥削的劳动者,当他一旦意识到由于革命,让他从苦难中得到了解救时,发自内心的对革命的拥戴和焕发出的革命积极性是无法估量的。’
今天他在王腾达的身上都得到了验证。心想:开完会以后一定要找他好好地谈谈。
因为新鲜,今天来开会的人特别地踊跃,词堂里很快就坐得满满当当了,后来的人只能在两边站着。在唐仇凑一声吆喝下:
“请大家安静,不要说话了!”词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吉同志用河北腔的国语开始讲话:
“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大家好?我是滨湖县驻关帝镇镇人民的工作队的队员,我叫吉权,大家叫我吉权和吉同志都可以。
刚才有一位大爷对我说:‘我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像今天这样,两个村的人合在一起,开叫群众大会的会,还是头一遭。’
我说现在解放了,按照你们的话说,改朝换代了,以后头一遭的事还多着呢。有的乡亲们会问,现在改的是什么朝,换的是什么代?
简单地说:那就是在我们中国的大地上,代表帝国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封建地主阶级利益的国民党、蒋家王朝垮台了;代表广大工人、农民和所有劳苦大众的根本利益的共产党掌握了国家的政权。很快将在首都北京的天安门广场上,召开几十万人的群众大会,由毛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从此中国人民站起来了。
从哪一天起,在我们中国就开始了一个崭新时代,在农村受地主阶级残酷剥削、压迫的广大农民翻身得解放了,成了农村里的真正主人。
为了让我们的广大农民在农村里能当家作主,从现在起小坳山村和茅草村就是一个行政村,我们要成立村的农民协会,由成立的农协会推选出村长、副村长和村委会委员,管理我们村子里的事。
今年我们要进行减租减息,再往后还要进行土地改革,彻底消灭封建的剥削制度,没收地主所有的土地和财产,将他们的土地和财产分配给所有没有土地、钱财的穷苦农民,让他们从此以后能过上不愁吃不愁穿的好日子。”
吉权说到这里,站在后面的王腾达带头鼓掌,整个会场也响起了掌声。
吉权讲了一个多小时,也许是新鲜,也许都感觉到了吉权的讲话与每一个人的利益密切相关,所以整个会场自始至终都比较安静,都在用心地听,只偶尔有几个人对吉权的讲话有所感触时在窃窃私语。
散会了,每人根据自己对吉权讲话的理解,各人想着各自的心事。有人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很兴奋;有人已感觉到今后的日子可能会有些变化,至于这些变化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还没有想那么多;有人从表面上,就能看得出心里很沉重,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担心,甚至恐惧------。
羊五益想到,刚才吉权对他的漠视,想到吉权刚才的讲话,让他已经预感到了,这何止是改朝换代,而是改天换地。与他经历过的清王朝到民国的改朝换代大不一样,究竟改了什么天,换了什么地他也说不好。
羊五益是最后一个从词堂里走出来的,走到词堂门口时,看到吉权与王腾达在说话,看样子两人说得很贴心,他从他们身边走过时,谁也没有瞧他一眼,让他顿时怃然和失落,心里难过极了。
他心想,他是茅草村的族长,在关帝镇也是一个人物,在过去就是镇长见到他也要摘下头上的礼帽,客客气气地叫他一声:五益叔。王腾达是什么人,是一个骗财坑人跳大神的无赖,是堂客都不愿意跟他在一起过日子的小人?!这个共产党的吉同志偏偏同他很火热,他到底想干什么?心里有了一个大的问号。
吉权和王腾达在词堂的门口说了一会儿话以后,由王腾达陪着他在小坳山村走了一遍。小坳山村在翠竹和古木的荫蔽下,显得古老和深沉。几处砖墙灰瓦的深宅大院落,与众多的土墙低矮的小院子、稻草房子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从表面上看不仅使人感到很不协调,而且也让人感觉到这人世间人与人的生活的天壤之别。
王腾达告诉吉权:“这些大宅子的主人都是他的本家王姓人的,但是,现在住在这些宅子里的王姓人不多,有的宅子里的王姓人都离开村子到山外头的城里去了,有做买卖的,也有做官的,还有在队伍里的。他们的宅子现在住的都是从外头招来的佃户,一些宅子里在前院和后院分别住了几家人,这些从外面来的佃户姓什么的都有。”
吉权和王腾达边走边说,他们到了王腾达的家了。这是一个小宅子中的一间西偏房,也就只有十来米,干打垒的土墙,刚够一个人进出的小门,在门的旁边有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纸糊小窗户,房子里面阴暗、潮湿,异味和闷热。
用土坯砌成的大土灶和水缸占了整个房子的一大半,土灶上吊了一个大竹篮,里面放的碗筷等吃饭和做饭的用具。靠近土灶不远处,用板凳架了一张木板单人床,床板上铺了一张破竹席。在床的一头有一个同床一样高的旧木箱,王腾达说是用来放衣物的,木箱上放了一个布口袋,王腾达告诉吉权是用来装粮食的。在不高的土墙上挂的有草鞋和各种各样的中草药材-----。
吉权看了感慨万端,心想:中国的农民太苦了,让他更领悟到了,中国共产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意义,他现在已经是这个伟大革命事业中的革命队伍中的一员了。一定要在党的领导下,为像王腾达这样在旧社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农民的翻身解放,为彻底消灭万恶的封建剥削制度,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王腾达把唯一的一把木椅子,用手抹擦了一下上面的尘土,请吉权坐下。他指了指墙上挂的中草药材,很无助地说:“我田无一垄,地无一条,这间屋也是我的叔父借给我住的。现在我主要靠上山挖草药,拿到关帝镇集市上去卖,勉强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日子。”
接着信誓旦旦地说:“我刚才听了吉同志的讲话,从心里高兴死了:我在心里喊:共产党是我们穷人的大救星!我在心里想:共产党来了,我的苦日子到头了,我今后一定要紧跟共产党,紧跟吉同志。小时候我爹教我认识了几个字,为了我们穷人的翻身和解放,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
吉权听了非常高兴和兴奋,心想:在他面前的不正是他要找的,苦大仇深的贫苦农民的根子吗!有了他今后在这里的工作就有依靠了。由于他实在是过于兴奋、太高兴了,一点也没有想到要问问王腾达,在旧社会是如何受剥削和压迫的。心里只有憎恨万恶的旧社会,竟让他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落泊到如此穷困潦倒。
吉权在下到村里之前,虽然也从留用人员的口中,听到了小坳山村和茅草村的一些情况。急于想在工作上显露一手的吉权,现在,在他的身边竟然有了王腾达这样土生土长,苦不堪言的本地人,既可靠可信又知根知底,自然如获至宝。于是迫不及待地向王腾达问起了,小坳山村和茅草村的情况。
王腾达已经意识到,他已经取得了这位吉同志的信任,也认识到此人虽然年岁不大,可是影响他们命运的人。现在主动地向他了解两个村的情况,这不仅是对他的信任,也是他可以向他施加影响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然是求之不得。
王腾达按照他的视角和认识,有些甚至是臆想,滔滔不绝地向吉权灌输小坳山村和茅草村的情况。对茅草村的羊五益和王芬芳没有少说他们的不是,特别是说到王芬芳的时候,怎么解恨就怎么说。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王腾达说的两村的情况,特别是有关茅草村的情况,已经深深地印入了吉权的脑海,融入了他的思维之中。话到投机千句少,不知不觉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了,王腾达用南瓜和芋头招待吉权吃了一顿别具风味的午餐
吉权对自己在新解放区,头一天下乡的工作很欣赏,认为一炮打响。特别是发现了像王腾达这样的穷困农民,不仅感到十分的幸运,还很得意。
第二天,进驻镇人民工作队的领导,听了吉权的汇报后,很欣赏吉权的工作能力,下乡第一天,就了解到小坳山村和茅草村这么多的有价值的情况。根据吉权向他汇报,他认为茅草村情况特别,也复杂,不仅有老封建的族长,还有一个有历史问题,来路不明、留在村里的动机和目的都可疑的外来户。于是决定再派一名女队员,同吉权一起进茅草村,访贫问苦,找苦大仇深的贫苦农民,再深入地将这个村的情况了解清楚,为下一步建立村政权等工作做准备。
同吉权去茅草村的女同志,姓丁,名苗苗,比吉权的年龄略小,是河北老区的学生,参加南下工作团,经过了几个月的短期培训后,随部队南下的。
这天,丁苗苗精神抖擞地紧跟在吉权的后面,从关帝镇往茅草村走。出生在华北平原地区的她,走在蜿蜒崎岖的山间小道上,还很不习惯,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身上出了汗。但山中的松涛声,山雾蒙蒙中飞鸟的扑棱声,都使她感到这是在她的出生地,从没有过的大自然给予她的一种享受,使她感到苦中也有乐。特别是当她想到在二十世纪中叶的今天,竟然还有由一个族长统治的村庄,让她感到不可想象和思议。她将要到这样一个村子里去工作,不仅感到很振奋,也觉得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