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亮。
穆尔德醒了,一醒来就听到肚子在“咕咕”直叫。昨天被精力充沛的泽岚一阵闹腾,穆尔德好像也被感染了一样,没再一醒来就将自己蜷缩起来。
他看着桌上昨晚送来的食物,不禁咽了口口水。几分钟后,他毫不客气地将食物全都送入肚中,虽然已经冷了,但在穆尔德的狼吞虎咽下实在是尝不出太多的味道。
穆尔德用手抹了抹嘴——擦得更脏就是了,接着,他开始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房间没有开灯,窗帘半掩着,有几道阳光照在桌上和床上。宽大的房间和家具都由木头打造,棕黄色的木板,不让人觉得暗沉,也没有那么明亮。床头柜上有一柄锤子,大约80厘米长,大概是房间内少有的大件金属制品。墙壁上有壁画,但不是什么山水美景,大多是各种各样的金属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物品。此外,墙上还挂了不少的武器和装备,也许是很厉害的东西,但在穆尔德看来这些武器装备只是在闪闪发光而已。
如果说有什么能让现在的穆尔德有点精神,那可能就是墙壁上唯一一个有人的壁画吧——短小的银色锻造锤,直冲到脸上的烈火。穆尔德不自觉地联想到画中那人锻造时的场面:永不停息地挥锤,双眼紧闭,看不到锻造的成果究竟如何,愚蠢而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突然,黑眼圈浓重的沈卫推门进入房间,看到穆尔德没有和前几天一样缩在床上,他先是一惊,随即平静了下来,问:“要再吃点吗?”
沈卫说完晃了晃手中的纸袋,里面是给穆尔德准备的早饭。他有看到桌上的食物已经被清空——很干净,这也恰恰证明穆尔德很饿。
穆尔德看到沈卫进来,似乎有些慌张,咬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一阵,穆尔德说:“谢谢。”他是在就沈卫从大飞手中救出他们,以及现在给他提供吃住道谢。
其实那天看到沈梦的时候他便觉得两人有些像,但他不能确定,毕竟在暗辉巷的时候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想要记住救命恩人的相貌还是不容易的。
沈卫摇了摇头,笑着说:“吃早饭吧。”沈卫说完话还打了个哈欠,再看看他浓重的黑眼圈,想必是这两天都没好好睡过。
“谢谢。”穆尔德身体一抖,然后用同样没精神的语气道谢。
沈卫并不介意,收拾了一下桌上的餐具便出了门,临走前他留下一句:“考虑一下来分铺当铁匠吗?”
穆尔德脑袋一歪,不明白沈卫为什么突然发问,他懒得多想,于是又缩回到了床上。
“门怎么开着?”泽岚看到门是开着的便走了进来,“穆尔德,我又来了!”
穆尔德想装作没听见,于是又和昨晚一样被泽岚强迫抬起了头。
穆尔德叹了口气,问:“我昨天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吗?”
泽岚眨了眨眼睛。他想告诉穆尔德,其实自己很早就认识他了,但他没有这么做。这两天他听到许多的关于暗辉巷“火灾”的相关信息,还有事没事偷听鹤图、沈卫等人的谈话,觉得现在大概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在不合适的时候说再高兴的话也没有用。”这是泽岚跟一些铁匠学徒起了冲突之后,沈卫告诉他的。
泽岚想:以前的事情什么时候说也不迟,说不定穆尔德慢慢地就会猜到我是谁。现在就告诉他,也许还会被他讨厌吧,毕竟那个时候等到时机成熟,再好好解释吧。
泽岚得意地笑着说:“哦,我偷听师父他和别人讲话猜出来的!”
穆尔德点点头,问:“今天还要玩纸牌吗?”他好像很疲倦、很不乐意的样子。
“不了,我只是来看看你的,待会儿我还要工作呢!”泽岚说。
“工作?”穆尔德有些疑惑,眼前这个年龄和自己相差无几的人居然要工作吗?
“嘿嘿,我可是分铺的铁匠。”泽岚说。
“分铺的铁匠吗?”
接下来穆尔德依旧有气无力地和泽岚聊了几句,泽岚便离开去工作了。
而继沈卫和泽岚之后,沈梦也进了房门——正午的时候。
沈梦是早上收到了沈卫的消息,于是放弃了今天的特色面包的制作,跟店员吩咐了一阵之后,就撇下面包店到了分铺来。值得在意的是,即使是不经营面包店,沈梦也穿着黑色丝袜,上身则是穿着一件粉色的短袖。
穆尔德还以为沈梦和那天一样只是没来得及换掉而已,所以没有对他的服装表示惊讶。
沈梦递给穆尔德两块面包,说:“吃吧,特意给你带来的。放心,是普通的蜂蜜面包,里面没有辣椒的。”
因为沈梦来的正好是中午,所以穆尔德的桌前还有一份午餐。
无论是面包的奶香还是肉汤的肉香,都让穆尔德的食欲再次被勾起,同时也觉得自己忍饥挨饿那么久,用他装剩菜剩饭的肚子装那么有卖相和味道的食物,真有点娇生惯养的感觉。
穆尔德脸蛋微红接过了面包,然后风卷残云般解决了眼前的食物。
沈梦对他寒暄了几句,没过多久也就回到了店里。
几日后,城外
出城前,泽岚带着穆尔德去洗了个久违的热水澡,给他穿上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然后和沈卫、沈梦一行四个人一起到了城外的一个小坡上。
随着泽岚三番五次的叨扰,穆尔德也算是逐渐恢复了点活力,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副病恹恹、死气沉沉的样子,但偶尔也能说一句两句10个字不到的话,眼神也没有那么呆滞了。
“那场大火烧死的都是暗辉巷附近的乞丐,所以没什么知道他们的名字,我们也就只好一个找一个位子埋好,然后给他们放一块空牌子。”沈卫带着三人走过一块块木牌,在其中一块牌子前面停下,他指了指面前的四块牌子,“这四个就是了。”
穆尔德看着四个连名字都没有刻上的墓碑,眼神又变得呆滞起来,不过,这次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没等穆尔德开口向沈卫要能够在木牌上刻字的刀具,沈卫已经给他递来了一把雕刻刀。
穆尔德趴在地上,一笔一笔地雕刻,穆尔德刻的字歪歪扭扭,并且十分费劲。沈梦蹲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他,连活泼的泽岚也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穆尔德刻完字,也不管身上的泥土,把雕刻刀还给沈卫,并向沈卫、沈梦各鞠了一躬。沈卫和沈梦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穆尔德的眼泪暗自叹息着。
穆尔德擦干自己的泪水,背过身不再去看几人的坟墓。
他这些天想了很多,虽然什么也没有想通,但至少不会不停地回忆和幻想了。他愤怒,他不甘心,他总觉得自己受到了谁的亏欠,但他找不到目标,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抱着这么大的希望,最后换来的还是一样痛苦的结局。这让他更加愤怒,更加不甘心,也更加的绝望。
“活着是困难的,命运使然,一切的痛苦接踵而至,也许一辈子也等不到苦尽甘来的时候。只是,倘若不先活下去,便不会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如此痛苦,那个时候再回头感叹,究竟是该后悔,还是庆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