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等人在山坡上站了良久才离开。
“穆尔德,有些事情,你还是应该知道的,一味地对你隐瞒并不是什么好事。”沈卫在马车上对穆尔德说。
穆尔德抬了抬一直低垂着的头,他看着沈卫,隐约明白了沈卫想要告诉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他嘴唇微微打颤,但还是点了头。
接下来一路无话,到了分铺沈卫同沈梦和泽岚说了两句便带着穆尔德离开了。沈梦叹了口气,慢慢往自己的店走去。泽岚则是看着两人的背影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然后落后两人跟了过去。
“鹤图,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孩,叫穆尔德。”沈卫和穆尔德在鹤图面前,随即为双方互相介绍,“穆尔德,这是鹤图,炼器神机紫铁镇分铺信息部门部长,主管信息收集及处理。”
穆尔德的语气依旧那么没精打采,说:“鹤部长好。”
鹤图倒是毫不在意地回道:“哎,小子,我这人没你边上那家伙那么大身份。什么部长不部长的,我还不至于对一个你一个小孩子有那么大要求。轻松点。”
“嗯。”
沈卫咳嗽一声,催促道:“说正事吧。”
鹤图点点头,说:“暗辉巷纵火一事有脑子都知道是人为的,我们猜这次放火八成是有人想抹黑分铺,虽说这事干的有点蠢,但也不是没可能。而那天之后,确实有不少分铺的负面消息凭空被捏造,放负面信息的人也千奇百怪。好在分铺平常名声够好,这些消息对分铺倒没太大影响。我们部门能找的所有信息就是这些,本来,就靠这些信息是不可能锁定一个准确的对象的。”
”不过,不久前,有个人跑过来和我部门的一个成员说:他知道一些关于暗辉巷失火的事情。”
“狼之佣兵团。”
“按照他说的,我们把调查的主力放在了狼之佣兵团身上。当然,我也派人调查了这个人的底细,是我们镇贵族曹伍的管家。”
“他们之间的矛盾倒是全镇皆知,所以我们特意留了个心眼。结果发现,这次好像真的是狼之佣兵团犯了蠢。”
“紫铁镇最近佣兵团的数量迅速减少,除了火刀佣兵团和冰剑佣兵团这两个比较硬的佣兵团,还有暗辉巷的临时佣兵团,其他大都被城镇中心的狼之佣兵团收编了。”
“火刀、冰剑那两个毛孩子一直想着和分铺交好,底气倒也挺足,狼之佣兵团不会轻易去动。暗辉巷的临时佣兵团,算是老沈搓成一块的,看起来有点本事,但终归还是块大肉。”
“狼之佣兵团野心越来越大,他们这个意思,大概就是想把暗辉巷上面那层若有若无的护罩掀开,然后好对巷子里的小势力下手。”
“但是,吃相太难看了。狼之佣兵团的团长我还是了解的,这么有风险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去做,所以,八成是他的那个手下先斩后奏。”
鹤图没有继续说下去。
穆尔德的脸色早就再听到曹伍和狼之佣兵团的时候变得有些惨白,他只是强撑着自己听下去。
一边的沈卫接过了话头:“所谓‘树大招风’,就是这个道理。你的伙伴和那些乞丐,是被迫卷入的牺牲品。炼器神机的分铺,各地势力往往不会打击或是想要吞并,还会大力寻求合作,而这个狼之佣兵团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西北风,会想要往这边撞!”
“炼器神机对所有分铺立下一个规矩,是不能和其他势力形成庇护与被庇护关系,只能合作。所以分铺并没有愧对任何人。但这件事确实与分铺不脱干系。”
“我代表分铺向你表示歉意。”沈卫对着穆尔德深深鞠了一躬。
“真是不公平啊!”说着,穆尔德本来苍白的脸色猛然变得血红,“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这些无辜的人要被卷入这种事情之中?我们做错了什么吗?对,我们是穷,我们是乞丐,可是那又如何,我们已经这么可怜了!你们大可以嫌弃我们,无视我们,但你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为什么又要留下我一个人?是觉得只留下我一个人会更显得我可怜吗?!”
“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烧死啊!!!”
穆尔德怒起,甚至还抓着沈卫的衣领不放。
突然,沈卫感到穆尔德松开了手。
他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沈卫闭着眼不说话,他能理解穆尔德现在的感受。
弱小,如果说他们真有什么罪过,那么就是弱小,而弱小在他们身上最大的体现便是贫穷。无论是什么原因所导致的,正是弱小,才使他们遭受灾难。
但是,又有谁,是自愿的呢?
生不逢时,命运不公。
沈卫在心中叹气,他之所以能够对穆尔德的心情感同身受,也正是遭受了不公的命运,他只不过是已经走过了而已。
门外,泽岚正轻声地落泪。
他和沈卫、穆尔德不同,他难以理解命运的不公,但他能感受到穆尔德情绪中那份无尽的悲伤与不甘。他不是在为别的什么高深的东西落泪,他只是在为穆尔德的落泪而落泪。
只是,为何?
穆尔德神情茫然地抬头,他听到有个陌生的声音:
“活着是困难的,命运使然,一切的痛苦接踵而至,也许一辈子也等不到苦尽甘来的时候。只是,倘若不先活下去,便不会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如此痛苦,那个时候再回头感叹,究竟是该后悔,还是庆幸呢?”
什么意思?穆尔德不懂。
“你的抉择。活着迎接痛苦,死掉终结痛苦。”
穆尔德仿佛看到两扇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左边那扇黑色的门框,白色的门;右边那扇,白色的门框,黑色的门。分别对应着生与死。
他还是茫然,但身子已经像“死”门走去。
“穆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