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这边赵易已经乘着拂尘回到了徒弟们的住处，拂尘降落，不待他下地，便粗暴地将他甩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赵易哎哟一声，摸着屁股，抬头看着远去的拂尘，愤愤说道：“和师父一个德行，臭脾气。”
“师哥，你怎么了？” 清脆银铃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赵易听出来了是谁，像找到救星一般的，困难地扭过头，喊到：“师妹呀，我可算见到你了，快来帮帮师哥，师哥心里有苦说不出啊。”
云花颜迈着莲步小跑过来，听他这口气就知道他又在作怪，嬉笑道：“肯定是惹师父不高兴，被打了吧。诶，怎么站都站不起来了呀。”她看赵易的模样不像是装的，便又心疼起来。
少女眼中泛有泪光，她见不得师哥受到一点伤害，虽然师哥除了师父之外，很少有人能打得过他。但从小只要她犯了错，师父要打骂她时，赵易都会站出来，稚嫩的小脸上写着我不服，对师父说由他来替代师妹承受责罚，无论师父怎么劝告，他都站在自己身前一动不动，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仰视着师父，好像师父是他最大的仇人似的。
“师父怎么打的这么狠啊，不行，我要去和师父讲讲理。”她抹抹眼泪，转身就要往青玄宫的方向走去。
“诶诶诶，师妹，你别去找师父，我犯错被师父抓到了，他打我是合理的，要让我长点记性。”赵易本来是想在她面前表现得痛苦一些，让她照顾照顾自己，没成想云花颜这么为自己打抱不平，还要去和师父讲理，吓得不敢再在她面前装可怜，连忙站了起来。
她转又回过头，看到赵易这生龙活虎的样子，立马变了脸色：“好啊，师兄，你敢骗我？”
“哪里骗你了，我屁股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不信我脱下来给你看。”说完他真的就要宽衣解带，准备把裤子给脱下来。
“啊！！！师兄，臭流氓，我信你就是了，你别真的脱裤子啊。”云花颜一声尖叫，双手捂着眼睛说道。
赵易当然没有那个勇气，光天化日之下对着自己的同门小师妹脱裤子耍流氓，这让人看见了那可糗大了，他只是假装逗逗这个害羞的少女。
“算了，不逗你了，师妹，我屁股真的很疼，你快过来扶着我点。”赵易摸着屁股，颤颤巍巍的站着，一副要摔倒在地的样子。
云花颜应声过去搀扶住他，让他站稳。
“嘿嘿，还是师妹懂得心疼师哥。”
“师哥，师父为什么要打你呀？”云花颜不理他，带着疑问地说。
“额，这个。师父好像发现我偷跑下山的事儿了。”
“啊？他一早就知道了？那我们不是一直在师父面前作秀？？”
“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发现的，不光知道我下山的事，师父竟然还知道我去云州城做了些什么。”
“不会是，你下山的时候被哪个师兄弟给看见了，告诉师父的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师父没告诉我，算了，挨一顿打而已，别去追究了。”
“也是，师哥，咱们先回屋里去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好。”赵易同意了她的提议。
“哎哟，哎哟，好疼。”赵易揽着少女的肩头，正要提脚往前走时，突然叫了起来。
“师兄，你没事吧，我弄疼你了吗？”云花颜小脸紧张地看着赵易。
“没事儿，师妹，可能是最近缺乏修炼，连师父这几棍子都受不了了，师兄真是不争气啊哈哈。”赵易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来，师兄，慢点儿。”少女却没有因为他的笑容，舒展紧皱着的眉头，越发担心起他来，扶着他颤颤巍巍地向赵易的屋子走去。
感受着身旁少女的香气和她的体温，赵易心想，被打了这一顿，也挺值。
赵易面朝下趴在床上，看着四处忙活的少女。
“师兄，你的药放在哪里啊。”
“嗯，我记得是在第二个柜子里面。”
“……第二个柜子，嗯，啊，找到啦。”
少女一边重复着他的话，一边在柜子里摸索着，拿出了药瓶。
接着，她捧着药瓶走到床边，一只手递了过来：“师……师兄，给你药。”
她脸色微红，赵易却看着她，不动声色。
“师兄，你接着，擦药啊。”
“我，我这样子怎么擦？”
“那怎么办？”
赵易撅着屁股，对着她笑笑：“当然是你帮我擦喽。”
云花颜羞的不能自已，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自己也不方便，眼下只有她能帮赵易擦，但她还是说：“师兄，臭流氓，我怎么帮你擦啊，我还是去叫大师哥他们来帮你擦吧。”
说完她就要走，赵易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师妹，师兄弟们都还在修炼呢，你别去打扰他们。而且他们也比不上师妹你心灵手巧啊，你来帮我擦的话，我才放心嘛。”
“可是，可是。”她局促不安地道。
“师妹，我好疼啊，师兄我这么可怜，连你也要见死不救，忍心弃我于不顾吗？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修炼也不能突破，人生也失意，还是死了算了吧。”他头扭到一边，不让云花颜看到他的脸，怅然若失。
云花颜一听急了，手忙脚乱，语无伦次的道：“师哥你不要这样，我来帮你擦就是了。”她以为赵易又想起了自己修炼的困难，便害怕他多想，急忙答应了他。
赵易眉开颜笑：“师妹，你真的太好了，谁娶了你真是三辈子的福分。”
云花颜斜瞅了他一眼，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嘴唇，但没说出口。
她看向趴在床上的赵易：“师兄，裤子。”
“你给我脱。”
“师兄？！”
“师妹，我也不想麻烦你的啊，只是你看我这样子，真的不方便啊。我自己动手的话，样子好丑的。”
“你还知道自己这样子丑啊。”
云花颜翻了翻白眼，只得强忍着羞意，让自己的视线看着窗外，帮他解开衣带，脱了下来。
裤子被师妹慢慢脱掉，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赵易感觉很奇怪，但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虽然觉得尴尬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看着赵易屁股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记，云花颜心软了，她此时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发自内心在为赵易难过，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只觉得心里难受。
她小手灵巧打开药瓶，用青葱般的手指抹上一点，轻柔地擦在他淤青的部位。
少女纤细的手划过他的皮肤，带着冰凉，激起他的疼痛，赵易不免啧了一声。
“怎么，弄疼你了？”
“没有，师妹，你继续。”
云花颜又用更柔和地动作给他涂抹着药膏，虽然还是很疼，但赵易强忍着让自己不发出声来，怕她因为自己疼痛不敢再擦下去了，感受着少女的纤纤玉手在肌肤上游走。
“师妹，记得你小时候被毒蛇咬过那次吗？”
为了打破屋内静止又有点尴尬的空气，赵易开口说道。
“记得啊，当时师父又不在我们身边，毒蛇咬伤了我的脚踝，你就用嘴帮我把蛇毒给吸了出来。”
“那次你哭得可伤心了，一边流泪一边在问我”师哥，师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不想死啊，我还没吃过糖葫芦。”哈哈哈。”回想起小时候云花颜可爱的样子，赵易用稚嫩的口气学着她当时说过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云花颜见他调笑自己，擦着药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疼的赵易倒吸一口凉气。
“哼，师兄还不是，说要带我去找什么梦莺花，结果自己迷了路，害的我们在山谷里瞎转了几圈，还遇上了毒蛇。”
“虽然没找到梦莺花，但最后我也摘给你了一株蓝萤草嘛，也是很漂亮的啊。”疼的咧开嘴的赵易说道。
“师哥，那蓝萤草早就枯死了，况且，和你出去玩，我又不是为了那梦莺花。。。。”
简单的交流过后，房间内的气氛再次沉寂下来，少女均匀地帮他涂抹完了每一个淤青的地方，便拿起床边的瓶塞盖住了药瓶，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手帕擦拭着还沾染些残留药膏的手指，赵易余光看到她这番动作，自己便提上了裤子。
“谢谢你，师妹。”
赵易知道，这个少女为自己牺牲了什么，她对自己的心意，也自然是明白的，不然怎会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却不知道如何对她开口。
“师兄，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别下山了。”想了想，少女知道自己还是要对他说出这句话。
“嗯，我知道。”
”不然这样吧，师兄，我和你一起去竹林修炼，所谓旁观者清，你自己不清楚问题在哪里，或许在你修炼的时候，我在一旁能看出来呢？”
“谢谢你，师妹，可是，你跟着我，不和师兄弟们一起学习，只会拉了你自己的后腿，我的功法早就突破到天玄境了，奈何自身境界一直卡在地玄境，所以才没法和你们一起修炼。”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师哥，你以前是那样优秀，不，不对，现在也很优秀。当时，除了二师哥，就是你在我们之中进展最快，师父才念了一遍的功法，你便能复述个八成左右，毫无偏差，做了一遍的动作，你就能照着葫芦画瓢，做的像模像样。”
听到那个熟悉的人，赵易神色突然冷峻了下来，一只手掌捏成了拳头，上面青筋直冒，而这副画面，云花颜当然也看见了。
少女的手在谈话间不知不觉地便握住了他的拳头。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赵易捏成拳头的手松了松，不再那么紧绷着。
“我和二师兄比起来，什么都不是。”赵易似是为某个不存在的人打抱不平，又似是为自己当前的境况愤然。
“师哥，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自己，二师兄确实很优秀，但你也从不比任何人差。……况且，二师兄还犯过错误。”云花颜停了话语，瞥了赵易一眼，接着说道。
“师妹，你也觉得二师兄是咎由自取吗？”
“我听到的，我知道的，就是传闻中的那样。师兄，你的意思是？”云花颜听出他话里有话。
“二师兄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除了大师兄，最为亲近的就是我们二人，别人不了解他，难道你还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越来越加不安，回想起以前和二师哥在一起的时光，他心中包含的疑问像是一团迷雾，弥漫着，越来越大，越来越浓郁。
“可是，师父和其它几位长老都说二师兄违反了门规，将他逐出师门。这其中缘由，师父在青玄宫大殿上，对大家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赵易没有回答，师妹说的不错，这其中原因清清楚楚，没有任何人有理由反对。
而当年，师兄离开的时候，背了一个行囊就悄无声息地走了，当自己追到山门外，二师兄也只是笑着对他说，照顾好自己，转头迈着步子向山下走去了。
“不说这些了，师哥，看你愁眉苦脸的，一谈起二师哥你就这样。给我说说呗，你今天下山，都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虽然心中还留有疑虑，但师妹主动岔开话题，他也不再多想二师兄的事，拉动思绪，回想起今天的事来。
他挑了挑眉：“是啊，今天，有趣的事可多啦。”
“我要听，我要听。”云花颜像个孩子一样，吵着要故事听。
“客官切莫着急，待我慢慢道来。”他作说书人一般口气，将给杨夫人算命，到路遇强盗，一一娓娓道来，就差手上拿一把扇子了。
云花颜小脸凑近，听得他生动有趣的描述，时不时掩面而笑，笑得婉转动听，又急忙问他后面如何，怎样，生怕遗漏了什么，催促他快讲。
“师兄你可真坏，那杨夫人不过是上了年纪，你却谎她是妖邪作祟，还收了人家那么多钱。”
讲到关键的地方，赵易没有和盘托出，关于玉钗的事他闭口不谈，当时见那杨夫人身上似有灵气飘动，仔细一看，竟是那玉钗发出，心底不禁意动。至于金钱，他们整日生活在云澜山上，哪里需要什么钱财。
想到这里，因为害怕师妹对自己有所嫌隙，他没有告知实情，越发为自己感到不耻，便下定决心，以后不再去做那蒙骗之事。他本来只当凡间一切事物为逍遥作乐的消遣品，从没有放在心上，这时看着师妹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心里不知道为何有些发怵。
“师兄，你碰上土匪了？伤到自己没有？”听到他遇到强盗一事，少女神情立时紧张了起来。
“你师哥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被小小蟊贼所伤。”
赵易接着说了下去，讲到他击杀二人时，云花颜柔弱的身子为之一震，捂住樱唇惊呼，即便知道那二人是穷凶极恶的强盗，她也不是太能接受师兄杀人的事实。
“师哥，师父知道这件事吗？”她变了音调，神情严肃起来。
“不清楚，师父没有提起过。但我觉得，我做的是对的，即便我放过了他们，明天也会有其他百姓遭受他们的迫害，我看他们二人，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本就应该被官府抓住，斩首示众。师父如果知道这其中情况，应该也会认可我此番作为。”
云花颜轻咬樱唇，心想，是啊，师兄说的对，因果循环，即使师兄今天不杀他们二人，明天也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遭受此等恶贼所害，那是师父平时最为痛恨的人，师兄所做的也是师父一直教导的惩恶扬善之事，他做的事是正确的。
“师兄，我支持你，你做的是对的。”
在被云花颜这样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赵易心里隐隐作痛，他又想起了自己骗取杨夫人玉钗的事情，露出苦笑来。
“师妹，如果有一天，我犯了错误，可能是无法被原谅的错误，你会怎么办。”
“那我就去和师父求情啊，如果师父不能原谅你，要把你赶出云澜山的话，我就和你一同离开。”少女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赵易，不假思索的说道，似乎她提前准备好了这般说辞，没有丝毫停顿就说了出来。
心神激荡，赵易瞬间恍惚了，他没有预料到，她会如此果断地说出这些话。顿时觉得，只要有这个女孩陪在自己的身边，足以度过任何困难。
“花颜，你说的，是真的？”
赵易一直喊她师妹，此时此刻，心情激动，他忍不住喊了她的名字。
“师哥，你就这么想犯错，让我陪你被师父逐下山去啊？”少女用白眼瞟着他，这么说着。
赵易摸摸鼻头：“师哥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希望师哥像以前一样，开心自在，和大家一起有说有笑。我不想再看见师兄你这样沉沦下去，不然，不然，我怕我会不喜欢你了。”她紧接着赵易的话在后说道。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可这当然逃不过赵易的耳朵，他有些激动地，看着就要起身，目光紧紧盯住少女红得要滴出血一般的嫩脸。
“师妹，你，你刚才说什么？”
云花颜闭口不言。
“你，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师兄，你不要这样咄咄逼人。”她表示自己很为难，不知道师兄到底听清楚了没有，可她却没有勇气再重复一遍了。
意识到不能再追问下去了，赵易便住了口。
院内的树叶在地面上被风吹得四处游荡，擦出了呲呲的声响，屋内的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顾无言。
“我，我先走了，师兄你好好休息。”云花颜捏着手帕，不再看他，站起来就往屋外走去。
赵易看着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想要她留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只得回应着她：“哦哦，师妹你今天辛苦了，也早点休息。”
“师哥。”走到房门口，少女停住，扶着门框，扭头喊他。
“诶。”赵易急忙回应。
“今天的事，要对我负责哦。”云花颜歪着头，带了有些俏皮的语气，脱口而出，抛给他一个媚眼，转身离去。
赵易愣住，脑袋转了转才想明白，是她帮自己涂抹药膏的事。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妮子都是跟谁学的，还会抛媚眼了。
窗外，夜色俞浓，屋内因为刚才云花颜点好的蜡烛，没有变得昏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