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柴村西南方向两百里,即是蔓延的崇山峻岭,百姓们都称之为十万原山。
十万原山,山峰林立,奇形怪状,不一而足。山峰都不大,小的方圆十几丈,陡然而高,如一根柱子插在地上。大的方圆也不过七八里,坡度稍缓,像一口倾覆的大锅扣在地上。
十万原山里是千百年来滋长的花草树木。山高林密,大风吹过,万木逐次倾伏,有如汪洋大海,霎时卷起狂风。一时间,波涌浪翻,轰隆轰隆,声响不绝。万千大树枝节相互缠绕,如同给十万原山罩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也极似墨黑色的海底,一丝阳光也透射不进来。
晴空和青雨丝刚刚走进十万原山的边缘,就感觉得一股充沛的凉意,恣意的袭来。晴空立刻脱下长衫披在青雨丝身上。青雨丝甜甜一笑,拉起晴空的手,迈入遮天蔽日的十万原山。
二人前行不过一里,周围就彻底暗了下来。晴空微微运功,周身发出白光,将周围一丈以内的范围照亮。多有飞禽走兽见光而遁。
重重叠叠的树冠之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晴空抬头望去,见一个浑身长满绿毛的猴子,正蹲在树干之上,望向他和青雨丝。
那绿毛猴子鼻孔朝天,似是倒着生的。两只扇风耳呼扇呼扇,甚是灵动。忽然,那只猴子从树上抓下一个青绿色的果子,嗖的一声扔向晴空二人脚下。
那青绿色的果子摔到地上,砰地一声,四散飞溅开来。吓了青雨丝一跳,她柳眉微蹙,不知这猴子是何意图。
晴空上前一步,将青雨丝挡在身后,余光瞥见那青绿色的果子里有东西在微微蠕动,晴空俯身去看,心里咯噔一声,原来那些蠕动的是一种未曾见过的幼虫。白绿相间,滑腻黏连,还隐隐散发着一种臭味。
晴空拉起青雨丝的手就往前走,不愿再做停留,可他俩刚向前走了三四步,树上那只绿毛猴子又扔下来一个青绿果子,摔碎之后依旧是显现出不知名的幼虫来。
晴空狠狠瞪了猴子一眼,示意它不要轻举妄动,但那只猴子反倒是怪叫一声,呼扇了两下耳朵,发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声音:“别……向……前……”声音支支吾吾,含含糊糊。一时间,晴空和青雨丝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猴子第二次喊出“别……向……前……”的时候,晴空和青雨丝,同时心中一惊,互望了一眼,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紧接着,猴子第三次喊了一句“别……向……前……”
晴空和青雨丝戛然止步。
一抬头,一阵树叶哗啦之声传来,猴子已经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树冠之中。
难道前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有难以预测的危险?或者退一步讲,猴子有什么企图?它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亦或者,它说的到底是人话还是兽语?青雨丝脚步放缓,变得警觉起来。但晴空却拉起青雨丝,走的更快了。猴子的一句话已经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越是未知,越是神秘,越是云山雾罩,晴空就越想弄个明白!
向前再行十里,已是耗去了半个时辰,山石嶙峋,枝蔓横生,着实不好走。晴空和青雨丝暂停脚步,想辨别一下方向。没有日头,辨别起来,很有难度。
忽然,不远处传来枝干碎裂之声,噼里啪啦朝着二人的方向冲来。晴空一手搂住青雨丝的细腰,正欲跳起躲避。但就在一刹那,一头一人来高的野猪跳冲出来,那两颗巨大的獠牙冒着闪闪的寒光,令人顿生畏惧。
就在野猪距离晴空不到两尺的时候,晴空已然搂着青雨丝腾空而起,迅速后退,然后飘然落到一块巨石之上。
那野猪巨大的身躯如一块巨石一般落到地上,但就在落地的一刹那,轰隆一声,地面被野猪砸出一个两丈见方的陷坑。
野猪嚎叫着,落到坑底。身体被尖利的木枪穿刺而过,血喷满坑。野猪凶猛异常,不顾身体剧痛,立刻剧烈挣扎起来,巨大的身躯硬生生的将好几根木枪折断了。
木枪折断的时候撕裂了野猪腹下的伤口,于是野猪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利叫声,听得让人不寒而栗。
晴空长出一口气,看来这头野猪阴差阳错的救了自己一命。那陷坑边缘距离自己和小丝刚才站立的地方,不过一尺的距离,若是向前再走两三步,便会掉了下去,好险,好险!
就在这时,四周传来闪转腾挪之声,晴空赶紧收敛周身光芒,和青雨丝一齐伏低于巨石之上,暗中观察。
恍然之间,陷坑周围已然出现了十几个身穿绿衣的人,有男有女,有胖有瘦,但无一例外都手持弓箭。看那收势,似是在刚才的奔跑过程中,他们也一直保持着射击的姿态。
密着的山林之中,一边快速奔跑,一边保持射击姿势,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其中一个又高又胖的女子,生了一双大眼睛,颇有英气。她一挥手,发号施令道:“放血!”
于是三个汉子立刻跳下陷坑,在野猪的挣扎与嚎叫之中,其中两个人分别扯住野猪的两个耳朵,野猪毫不示弱,依旧是狂甩巨大的头颅,害的两个汉子不得不将浑身力道全然使出,用一个千斤坠的功夫,死死地拉住野猪的头。
另一个汉子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面对着眼前的野猪,一动不动的站着,他似是在等待时机。突然,寒光一闪,那个汉子手里的匕首出现在野猪的脖子上,一眨眼,又出现在那汉子手中。手法又快又准。
猪血如喷泉一样,狂喷而出,野猪嚎叫得更加惨烈,刺痛着在场人的耳朵。
殷红的猪血很快将坑底弄得泥泞不堪。三个汉子完成任务,跳将上来。约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野猪不再动弹。那个又高又胖的女子再次发号施令,说道:“出坑!”
几个汉子将弓箭背好,如猴子一般灵巧,三两下就蹿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之上。这几个汉子配合,很快用各自背囊中取出的物件组成了一个滑轮,随后将其固定在最粗壮的一根枝干之上。
然后,将绳子套过滑轮,一头抛给那个又高又胖的女子。那名女子接住绳子,旋即缠在自己腰上。
绳子的另一头抛到陷坑之中,自有其他几个汉子跳下去,从陷坑底部,泥泞的泥土之下,拉起一张大网来。那张大网黏连着血污,恰好将野猪那巨大的身躯包裹起来。
晴空看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叫了一声好,原来这大网早已埋在陷坑底下,而那大网的网眼不大不小,刚好可以留出钉入木枪的余地。
大网上留有八个绳头,几个汉子将绳头互相勾连一处,然后再与滑轮上的绳子牢牢系紧,一切准备停当。众人纷纷与那女子站到一处,各自找了个得劲的姿势,抓住绳子。
这时,只听那女子高喝一声:“起货!”她屁股向后一沉,双腿用力,那头本来已经瘫软在坑底的野猪似是忽然又活了过来,哗的一声,站了起来。
青雨丝附在晴空耳边,悄声说:“力气好大的女子!怕是能和霸下大陆的人比上一比!”
青雨丝吐气如兰,软风浓香,弄得晴空打了个哆嗦,立刻面红耳赤,极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这女子果然如青雨丝所言,气力之大,超凡脱俗。就在她单人将上千斤重的野猪拉起来之后,其他的人才开始用力。
“一,二,三,拉!一,二,三,拉!”在女子铿锵有力的号子之中,很快,野猪被拉出了陷坑,悬在正上方半人高的位置。
而后,那个女子将腰间的绳索解开,回身系在一棵大树树干之上。然后走到陷坑边缘,她抖了抖手臂,深吸一口气,双掌猛然推出,那头野猪就像一个打秋千的孩子,被母亲轻推而荡一般,倏的,就荡出了陷坑的范围。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双掌收回之时,弓箭已经在手,拉弓如满月,嗖的一声,利箭破空,准确无误的将绳子射断。紧接着,野猪巨大的身躯砸到地面之上,轰的一声闷响,地面传来一阵震颤。
然后一片叫好声响起。那女子叹息一声,继续命令道:“分肉剔骨!”
只见众人之中,走出两个精瘦的女子,她俩从背后取出背囊,摊开在地上,一把把各式各样刀呈现在众人面前,有宽刃刀,有细尖刀,有剔骨刀。不由分说,二人上下其手,游刃有余。才一炷香的工夫,千斤之重的巨大野猪就被分为了百十来块,堆堆叠叠,骨肉分离。唯有那巨大的猪头没有分割,摆在地上,饶是扎眼。
两个精瘦女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然后其中一个说道:“大行将,这个猪头,足以告慰你家瓜羊的在天之灵了!”
那个又高又胖的女子一挥手,说道:“瓜羊她最爱羊头,无奈这十万原山,已经难匿巨头山羊的踪迹。哎,当娘的对不住她!希望她在阴曹地府别记恨我就行!”
一个汉子听大行将如此说,于是提议道:“要不,大行将,昨天夜里,我们不是看到了神兽穷奇吗?不如我们去把那家伙捕获,来祭奠瓜羊这孩子吧!”
“穷奇!”晴空和青雨丝,心里同时一紧,看来追寻的方向没错!
又高又胖的大行将沉默片刻,似是在思索着这个建议的可行性,然后她说道:“恐怕还不行,以咱们山行家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神兽穷奇!”
晴空和青雨丝交换了一个眼神,“哦?他们难道就是柴老口中所说的山行家。”
提建议的汉子还欲说些什么,但被大行将一挥手打断了。
接下来的一幕,令晴空和青雨丝都目瞪口呆。只见山行家的众人在各自的下巴摸了一把,然后一张嘴巴忽然变大,开始如巴掌,后来不断增长,直至大如麻袋。在昏暗的十万原山里,这一幕,透露出一种恐怖的气息。
然后,众人走到野猪的肉骨之前,不由分说,各自拿起猪肉猪骨就往嘴里塞!
不一会,百十来块猪肉猪骨就被这群人全部塞到了嘴里,他们的嘴巴犹如一个个鼓胀的麻袋,都快垂到脚面了!
那个大行将最后出嘴,一张嘴,便将整个猪头吞了进去。野猪那两颗长长的獠牙露在外面,令这位又高又胖的女子看起来如凶神恶煞一般!
晴空知道他们是要收工回家了,于是站起身来,跳下巨石,喊道:“各位请留步!”
众人一听此地还有外人,立刻齐齐弯弓搭箭,怒目相对。
晴空一看这架势,立刻挤出一脸笑容,拱手施礼,语气和缓的问道:“各位切莫误会!在下只是刚刚路过这里,想要问个路而已!”
众人嘴里塞满东西,皆不言语,唯有大行将上前一步,将嘴里的猪头取出来放到地上,冷冷的看着晴空。林中昏暗,看不清楚。
晴空继续说道:”劳烦问您一句,可否见到神兽穷奇在附近出现?”
“神兽穷奇?你问这些干什么?”大行将反问道,同时向前迈了一步。
“在下有位朋友被穷奇劫持了,我想要追上去救他……”
大行将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藏在这里的?是不是偷听了我们说话,不然见到我等如此模样,居然毫不吃惊?”
“好细心的女人!”晴空暗道,不过他也不慌张,他和青雨丝已经隐隐知道,螭吻大陆人天性激发后,便是嘴巴可以变大,以此来享用更多的美食。“那两位姐姐分割猪肉的时候,我刚好路过,开始不明就里,就躲在树干之后观察了一会。各位莫要见怪!原谅则个!”
“哦?真的?”大行将依旧是将信将疑。此时,她又向前走了一步,双眼盯着晴空,似是要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脸。
这时,树上传来一声猴子的尖叫,众人寻声望去,那是一只鼻孔朝天的绿毛猴子,若不是它那两个眼睛闪烁着机灵的光,着实难以被发现。
猴子一把抓住一根藤蔓,嗖的荡过众人头顶。同时另一只爪子一扬,扔下来一个圆鼓鼓的东西,啪的一声摔在晴空和大行将之间。
那果子有人头一般大小,触地的一瞬间,被摔得稀烂!随后,从果子之中飞出许多闪亮的飞虫,如萤火虫一般,将晴空的脸照亮!
只一刹那,大行将便看清了晴空的脸,然后她那原本饱满圆润的脸上现出一丝扭曲的痛苦与愤怒,然后大喝一声:“是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晴空身上一紧,完全不知道大行将何出此言,他刚要再问,但十几只利箭已经射到近前!山行家出手之快,完全出乎意料!
间不容发之际,白光一闪,九节鞭缠着晴空的腰,骤然拉升,将晴空救出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