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粗鄙不堪的言语,满是憎恶的表情没有一刻消失在脑海中。
“勾结魔界,罪无可恕。”
“姜家就是修真界的叛徒,耻辱。”
“瞧这些狗杂碎,这么久居然就是为了掩藏自己腌臜的本性。”
“什么仙门典范,去他娘的。”
“这一家子就该去死,下那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最好魂飞魄散。”
……
流言飞起的时候,走到哪儿都被别人指着脊梁骨暗骂。
可是母亲总是笑着说:“清者自清,玠儿不要被流言所伤,我们一定会恢复清白的。”
可是转眼看到的却是母亲背着自己轻怂的肩膀,父亲无奈的神情,滴落在地板上的泪花。
不久姜家等来的不是恢复清白,而是怜炎殿——莫家的修士和各门派的‘义勇’之士。
纵使姜家实力强大,但终究敌不过各家联合;纵使姜家宅心仁厚,但终究敌不过一席流言;纵使姜家百般辩驳,但终究敌不过悠悠众口。
可知勾结魔界的就是那身先士卒,大义凛然的莫家。
所以这一切都是谁的错呢?是魔界!对,就是魔界!
如果不是魔界,姜家怎么会被污蔑?
如果不是魔界,莫家又怎会勾结?
如果不是魔界,世人怎会被蒙蔽双眼?
如果不是魔界,姜家上下百余口人怎会万箭穿心?
如果不是魔界,父母何故冤死?
即是魔,那便就是罪无可恕!
姜玠原本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慢慢的变得有些暗淡,眼角也不经意染上了薄红。
可是要是有人恶意操纵修邪之人,并形成派别呢?季林看着紧盯着自己的姜玠,张了口,但最终还是低垂了眼帘,紧闭了双唇不再吭声。
他知道姜玠此刻心中对魔界的恨意。
恍惚之间又想起了自己与他本就是因为魔界而达成的交易。嘴角不经扬起了一抹苦笑。
他恨啊!他恨魔界啊!
沈无尘的声音很应时的响起,像是暖风拂面,艳阳初照,又如惊雷轰响将人惊醒:“千御,你怎么这样和季公子说话!”
姜玠猛地反应过来,低拢了头恢复成一头温顺的小绵羊,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觉得尴尬。
季林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淡淡的说:“不妨事。”
沈无尘走近了俯看最近的一具尸体,须臾才道:“季公子所说的也不无可能,只是这修邪之人的确近百年都未曾出现,要是魔族的话可能性会大些。”
季林不予置否,也点了点头。
沈无尘蹙起眉毛,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有人知道四方碑里的东西是寂元铃?”
“……”
魔域内阴风四起,血红色的天空像是挂的纯色幕布一样,没有丝毫杂质,贫瘠的土地上偶尔也凸起几块晶石。将这个单调的环境变得有些颜色。
近霄殿内,燃起的宫灯将宫殿内的华丽景象掀露一角,但灯光婆娑,始终不得清晰。
幸得黑暗中有说
说话声传出,才不至于让死寂的宫殿没有半分生机。
“季林呢?”雄浑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威严和一丝凌厉,半点没有透露出言语之人的慈爱与担忧。
“长老,帝尊前些日子带回来一具尸首,就不知所踪了。”
“尸首?是何人?”话语里透露出些许惊讶。
面前的人低下头,拱手道:“帝尊将人带进了寒冰洞,属下不能入内。”
座上之人摆了摆手,道:“罢了,随他去,只要不坏了本座的大事就行了。”
一卒上殿来报:“启禀长老,殿外有人求见。他说他叫——姜祁。”
“姜祁?”唇上扬起一抹笑容,随即拂袖起身,移步殿外。
四方碑的事情已经落幕,但却没有结局。就像一部戏上演了第一幕,却没有第二幕。许多事情让人感到疑点重重,却又找不到头绪,不知究竟从何下手。
安葬好四方村村民的尸首,姜玠一行人也就打道回府,在静心阁重新部署,加固青州结界。
一拨人可以悄无声息的潜入青州,设下万枯阵,丝毫不让人察觉;而另一拨人也可以杀人无声,让一个原本生机盎然的村落一夜之间死寂下来。
可见两拨势力都不弱!所以加固结界是毫无争议的。
万枯阵是在屠村前被设下的,而哭声是在屠村后出现的。
破坏结界的只可能是屠村的人,他们的目标是寂元铃,但为什么不将它拿走呢?
但设下万枯阵的人又意欲何为呢?
难道他们不可能是一拨人?但如果是同一拨人为什么要分两次行动呢?
可怜的是一村无辜之人,现在却入了鬼界,成为一缕亡魂。
姜玠坐在竹席上,拿着手里的寂元铃细细端倪着,一袭白衣四散,犹如昙花一样盛开在檀木制的地板上。像降临凡尘的仙子,那么的高洁,不食人间烟火。
手臂微动,衣袖随之拂动着,让身上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思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连有人踏入房中也不曾察觉。
直到一袭月白色滚边长袍立在自己眼前,姜玠才发现有人的到访。
“兄长。”姜玠起身,规整的站好给沈无尘行了一个礼。
沈无尘抬着一盅汤,桃眼含笑,流光四溢。
青玉的盘龙发冠立于发顶,墨发散落身后,倒有几缕似顽皮的孩童一般与额前垂落的发丝搅结在一起,衬托得五官精致立体,说不出的好看,温婉。
沈无尘将汤放置与面前的案桌上,道:“为兄知道你爱吃家里做的百花羹,特意给你做了,尝尝?”
说是百花羹,其实所用的原料也不过就是桂花,蜂蜜,白糖,糯米熬的粥罢了,唯一就只一个字可以形容——甜。
姜玠对它说不上偏爱,只是算是一种习惯吧!从前,因为母亲是江南人,爱吃甜,所以家里每次都会备有,就是为了给母亲解馋。自己也总和母亲呆在一处,所以就随着母亲的喜好。
姜玠喜欢吃辣,虽然总被辣得涕泪横流,但他说这才是自己的真性子。所以百花羹算是他唯一一道喜爱的甜食。
想不到沈千御也喜欢吃!
“多谢兄长!”姜玠随即盘下腿,坐在案前揭开盅盖。
顿时桂花的香味就飘满了屋子。
沈无尘也面对着姜玠坐了下来,目光柔和的看着他吃。
百花羹入口软糯,香甜可口,虽然糖分较多但也丝毫不腻得慌,桂花的香气在唇齿间肆意流窜。
眼眶里雾气升腾,但却止于眼眶,母亲的笑颜就像是依旧在自己跟前,看着他含雾的双眸,柔声道:“玠儿,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姜家的男儿,是顶天立地的,不能软弱,知道吗?”
一口羹汤再入口中,似乎味道有些不同,好看的眉毛也轻轻的皱起来。
沈无尘看他眼里水雾朦朦,有些担忧:“不好吃吗?”
听着耳边温润的声音,姜玠收敛了脸上略有伤感的神情,放下手中的羹汤,笑了笑:“没有,只是许久没有吃到了,有些感慨罢了。”
兴许是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不同吧!沈家和姜家也终究不同,姜家已经不在了,如今自己也要做好沈千御!
实道玉魂依旧,却罢玲花不复。
沈无尘也笑了笑:“你要是喜欢,每日我都给你送来!”
“嗯。”
清风卷帘漂浮,吹走身子的疲乏,吹走了心头的烦忧,带来了难得的安宁和悠闲。
羹汤见底,姜玠这颗再次复生的心被丝丝甜蜜浇筑,再次感受到了除了父母之外的亲情。
笑容也从心底展开,甜蜜,满足,还有一丝侥幸。
沈无尘看着姜玠的笑容不经发愣,但却没有让人察觉。
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表现出少有的严肃,亲启朱唇:“千御,你觉得世人如何?”
看着沈无尘严肃的表情,姜玠也严肃起来,道:“单纯,脆弱。”
“你觉得修真之人又如何?”
“正义,坚强。”
“那么神界呢?”
“公平,强大。”
沈无尘沉默片刻,笑容也重新回到了脸上,声音依旧像阳光一样温暖:“千御,为兄很高兴你能这么想,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这不是永恒的定律。”
姜玠看着沈无尘的眼睛问:“兄长怎么会突然这样问?”
沈无尘轻松道:“没什么,就是四方碑的事让我突有感触,你生性单纯善良,为兄怕你吃亏罢了!”
“我定不会让他吃亏的,沈掌座放心。”季林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话落一抹墨红色的身影就站在房中,凤眸闪烁着光亮,嘴唇微扬,礼貌的向沈无尘点头。
沈无尘也笑着向他点头,道:“人心难测,还是千御自己长个心眼的好。”
“……”
不等季林开口,沈无尘就转头笑着对姜玠说:“为兄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的叫归海就行了,知道吗?”
“嗯。”
说罢,就端起汤盅起身往外走去,路过季林时还微笑示意。
瞬间房中就只剩下了他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人直勾勾的盯着坐着的人,就好像要把人盯出火苗一样。坐着的人明显就有点局促不安,一会儿动动手,一会儿动动
脚,一会儿又伸懒腰,总之没有一刻停下来。
姜玠只要一看见季林,脑袋里就会浮现出在四方碑里的那一幕,羞耻感浮现心头,又为了不尴尬,只好用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料此刻却是尴尬到了极致。
最后还是季林出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在四方碑时,你入了幻可看见了什么?”季林压制着心里的不适问道。
不管怎样自己都要亲自确认一下,自己看到的画面的真实性,毕竟谁知道寂元铃创造的幻境有几分真假。
“什么?”姜玠有些吃惊。
难不成他看到了?生气了?
除了惊讶,姜玠心中多的是紧张和不安,红晕逐渐爬上了脸颊,好像就快要蒸出水来。
看见姜玠脸上的红晕,季林心中不是滋味,但也镇定自若的问:“你在梦里可是梦见了一个姑娘?”
“……”姑娘?
原来不是,他没有看见。
姜玠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晕也消减了下来。
“没有啊!我没有梦见什么姑娘!”
“……”
看姜玠的反应,季林就知道这寂元铃制造的幻境确实不可信。
但季林也没打算放过姜玠。
径直就走到姜玠面前,坐下来笑了笑,问:“那你脸红什么?”
“……”姜玠故作镇定,“我热,不行?”
季林又靠近了些许,撩起姜玠的一缕发丝在手指缠绕,不怀好意的笑:“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在幻境里看到的是我呢?”
“胡扯!”姜玠脸上的红云复燃,扭过头不去看季林,顺便还往别处挪了挪身体,还说了句,“你离我远些,我热得慌。”
其实是心慌。
可是在别人眼里却不是这样了。
季林果然往旁边挪了挪,让姜玠身边通风,让他凉快些。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风的确让姜玠脸上的红晕消褪,让他看上去就真像是热的。
“对不起。”姜玠开口轻声的说。
“什么?”
“今天四方碑那儿,我,我对你不是语气不好吗?我跟你道歉。”
“……”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没有任何声响,就像是身边的人在上一秒就已经离开了一样。
姜玠想查看人是不是真的走了,刚一转头自己的脸就快要贴到季林脸上了,吓得他猛地往后一退。
身上的铃铛也在叮当作响,桌子也因为姜玠的后退而被撞歪,发出‘吱啦’的声音。
季林大笑起来,娇嗔道:“你这是做什么呢?阿玠哥哥,难道人家在你心里竟是那样小家子气的人吗?”
“……”
见姜玠木讷的表情,季林更觉得妙趣横生,于是他退一步,他就进一步。
抓着姜玠衣服上的绶带,眼睛闪烁着光芒:“阿珩哥哥,你怎么不理人啊?”
话语里是说不出的柔情蜜意,激得姜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要这样叫我!”姜玠黑着脸,早就挣脱季林,跑到了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厌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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