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诗社本部,藏书室门口。
“你脑子还没养好,就又要看书动脑啊。”白龙没好气地看着徐然说道。
“总得先了解了解情况,这总不是个养闲人的地方吧。”
“其实可以。”白龙一脸认真。
“我不可以。”徐然也一脸认真。
白龙无奈地耸耸肩,“图书馆是按能力等级开放的,你现在只是一级,还是陈熙把你的权限提到了二级。”
仅仅是徐然恢复意识这两天里,他就很容易地意识到,“天灾”陈熙是最不好惹的那一类女人,特别是在她有求于你的时候。不过既然对方还没有明确提出具体诉求,他就不妨坦然受之。
“你进去之后就只能在一层溜达了”,白龙看向跟在徐然身边的王淼,“一级的权限已经可以看到一些能力设定、使用技巧和初级的任务档案了。”
王淼点点头,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衣裤,却有卓然不群的凌厉气质,眉眼间有霜雪,似乎曾经那个有仇报仇、佛挡的黑客少女又回来了。
藏书室建在地下,入口是一个红色电话亭,徐然和王淼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一排阶梯随着他们的行走次第展开,像是在拓宽地下的空间,徐然好像看到了身后王淼眼中的惊奇,开口解释道,“这些台阶上涂了某种透明的胶质,这种材质可以绝对地吸收光线,而一旦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发生变化,它就会把吸收的光线释放出来。”
王淼笑笑,半晌才开口,“你还在犹豫什么么?”
徐然脚步顿了一下,真是一把直戳人心的快刀,“我有一个模糊的想法想要付诸实践,可我不确定这么做的后果,所以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去加以验证,这次来这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我想要的。”
少女哦了一声,明明灭灭的微光映在她沉思的脸上,像一幅流动的壁画。
楼梯到了尽头,一片灯火通明,林立的书架和淡淡的油墨香气,森严且恢弘,在大厅的正中间,是下一层的地下入口,徐然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徐然浑浑噩噩地从二层上来,无数个计划在他脑中像泡沫一样,出生、翻腾、破灭,循环往复,刹那生灭。
他看到王淼静静地坐着,难得的娴静温柔,细细读着一本书。
约翰·罗尔斯的《正义论》。
徐然一时哑然。
少女若有所觉,抬眼看向徐然,眼里还残留着一丝温婉的神情,““仲裁”的发动条件是对罪孽的切实判断,也就是对自我的正义性是否坚定。之前我只是单纯的复仇,以后我需要更好地理解什么是正义、什么是罪孽。”
“罗尔斯的社会正义太崇高了,或者说太空泛了,其实就是虚假的乌托邦,可操作性太低。”
罗尔斯所主张的社会正义的终极诉求是所有的社会价值,包括自由、机会、财富、自尊都要平等地分配,这样的说法可以说是伟大,也可以说是天真。
“那你的正义是什么呢?”
徐然道,“我不知道,或者说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正义,我更相信自由。如果说可以让大多数人拥有可以自由的权利,这可能比较接近我相信的正义。”
王淼看着他,目光因直接而显得坦诚,“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徐然心里有点冲动,是觉得自己可以对一个人掏心掏肺的那种冲动。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去得也飞快,有很多人会在以后漫长的时间中为了这种感觉支付昂贵的代价,可在年轻的此时此刻,你心甘情愿想去赌一把,像被闪电在一刹那之间点燃,然后你要把这些带着余温的灰烬交给对方。
徐然开口,想法、计划、方案、隐忍、不忿、反抗,所有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最后,是少女清晰、明确的声音,“这就是我想要的正义。”
“老师”,白龙推开活动室的门,探头进来,果不其然社长在沙发上翘着脚,抱着一瓶1995年的玛歌往嘴里灌,黑莓的香气从浓郁如墨的液体中丝丝缕缕地飘出来,看着这个邋遢的老酒鬼这么喝酒真是暴殄天物。
社长冲他招招手,白龙乖巧地走过去。
社长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学会假公济私了哈,还会往新人考试名单里加名字了哈,还能趁考试的时候故意杀人了啊!”
白龙一脸谄媚的笑容,要是徐然看到白龙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怀疑自己的“沙盒”死机了。
社长训斥了一通,捋了捋自己散下来的头发,“你那个什么彻底解决了呗。”
“解决了,解决了。”白龙点头如捣蒜。
“那你还有什么放在心上过不去的?”
“我为张泽感到不值。”
社长站起身来,这个酗酒的老男人突然锋利起来,眼神锐利得像要出剑杀人。“不值得?哪有什么不值得!有多少人在别人的意见下过一生,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是最值得的事情。”
“如果不是……的话,他本来可以成为比我还要出色的……”
社长一挥手打断了他,“没有人是应该天生背负那些厚重的宿命的,可是如果你是被选择的那一个,你能怎么办呢。我看中你从来不是因为你天赋异禀,这世界上的天才多了去了,就说张泽,他何尝不是一个天才,刚一觉醒就有三级的程度。我看中你的是你的勇气,能面对别人不敢面对的,能扛起别人不能承受的,所以别人可以是怪物,你却始终是可以屠龙的人类!”
白龙终于真心实意地笑起来,“老师你这么说真是不吉利。”
“哈哈哈哈哈”,社长也笑起来,“不说没用的了,喝一杯,给你压压惊。”
“那老师你就是自讨苦吃了,我都可以带伤让你一颗心脏的。”
“欸?你个好小子诶!”社长又是一巴掌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