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你们家的承包地租给了李向，李向呢，却没有继续种玉米。这孩子，心眼活着呢，将承包来的铁东地全部变成了水田。这倒没啥，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吗？如今玉米才卖4角钱，大米呢能卖1元钱，这差距可大了！”陆瘸子说这话时显得很深沉很神秘，将话从根上说起，“他在平复地面时，将原来已经没有土包的老坟又横扫了一下。”

    陆瘸子说到这儿，有短暂的停歇，像说书人给听书者扔了一个大包袱，让你先猜想。

    “怎么横扫？”霍天成感到很奇怪，急问道，“他种他的地这老坟与他有何干？”

    “你不了解李向这孩子，他相信风水相信神佛，他认为将玉米地改为水田这是东平村前所未有的事情。所以改地之前，他去了青岩寺求了一卦。卦上说，只有除掉他转租来的地里最古老的坟墓他才能改稻成功。”

    “我听说有一年北陈县搞移风易俗将田地里的坟包都推平了，现在哪还有坟墓啊！”

    “傻孩子，只是推平，尸骨还在啊！”

    “骨头都烂成渣了，有何影响？”

    “你得看谁种那块地啊，是李向啊！他迷信着呢！”

    “啊，老骨头能影响改革？哪有这道理？”霍天成想笑，“那些老骨头多说一百年，还能成气候？”

    “你没听说过你的爷爷是清末北陈的县令吗？”

    “我听说过。”

    “他的尸骨就埋在铁东的地里。”

    “啊，”霍天成很惊讶，“这，我可没听说过。从我记事起，铁东的地就已看不到坟墓了。”

    “铁东的地解放以前是你们霍家的。那块地里只有你祖父的坟，李向他要彻底清除坟墓就得货真价实地清除你祖父的尸骨。”

    “他挖走了？”霍天成有些紧张，他脸色发白，发丝直竖。他的潜意识告诉他，祖坟是不能轻易挪的，尸骨也不是轻易能迁移的。铁东是块风水宝地，这块地高出其它田亩一尺多高。从不受大水的侵害。他的祖父霍富文，是一个很有造诣的县令，在那个风水宝地上一躺就是九十九年。这九十九年，他们霍家虽不是飞黄腾达也是顺风顺水。如今，家里出现了百年不遇的横事，是不是与爷爷的尸骨被移走有关？“李向将尸骨移到何处？”

    “村西坝边下面的小树林里。”

    “有具体的位置吗？”

    “大概是县道的下面。”

    “县道的下面？”霍天成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坝下也正好是县道坡下，“西平村的西头？”

    “是的！”陆瘸子很坚定地点了点头，“是西平村的西头。”

    “你看到李向埋尸骨了？”霍天成疑惑地问，“不然，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是看到了，李向与他的弟弟李奇拿着锹在那个地方挖了个坑。”

    “这些细节你都知道？”霍天成笑了笑，“好像你就在现场？”

    “我虽不在现场，却如同在现场。”陆瘸子满自豪地说，“李向他妈，出名的快嘴，她把李向出卖了……”

    “她说的……”

    “她说给了你大婶的姐姐高大敏，高大敏又说给了我内人……”

    “原来是这样，转了一个小弯流到你这里。”

    “在她们看来，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家长里短。在我看来，这非同小可。坟地的风水是保护后人的，不能随便迁移。无缘无故的迁移，还是外姓人在迁移是伤风水的。这与发生重大事件不得不迁移是两码子的事。”

    “我真的不知道这风水的事，陆大叔，事已至此，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偷偷地移回去！”陆瘸子没有搞折中，他坚定站在霍家的立场上，义正严辞地说：“他哪有权利动你们老霍家的尸骨？”

    “我得偷偷地移，不然，让李向知道了，他还不得偷偷地又给移走？说不定，再移走，尸骨就找不到地方了！”

    “也罢！”

    “可是，我再移回铁东，往哪移呢？大片的地已变成水田了。”霍天成有些为难，他觉得他移回去会惊动李向的。他挖土的时候，会挖倒李向的水稻秧，李向一定会产生怀疑。

    “移到田埂下面。”

    “窄窄的田埂怎么容得下尸骨？”

    “动脑筋啊！田埂与地头的接壤处不是一个三角吗？那个地方还行，你不可能找到宽敞的地方了！”

    没想到天天憋在家里的陆瘸子还挺有脑瓜，点子一堆一堆的。霍天成很是欣喜：“陆大叔智囊啊！聪明过人，聪明过人！”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小人的见解，不值得一提。”

    陆瘸子就这点好，不吹牛，不放炮，很谦虚。可他越是这么谦虚越是让霍天成佩服。霍天成拿出一百元大票递到陆瘸子的手上：“大叔，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给孙子买点好吃的吧！”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你这么多的钱！”陆瘸子使劲推霍天成的手，坚决不要。

    霍天成呢，一定要给，他可是在危难中啊！眼见霍家就要被灭门，他再不自救，恐后果不堪设想。他几乎哭腔道，“陆大叔，这钱你一定要收下。你没见我们家遭此横祸，多眼人啊！这几年我哥他为咱永宁乡创收了多少钱啊！假如他不死，他还会造福永宁人。可惜……”

    “这我可知道，陆瘸子一边手推钱一边道，”他那个建筑公司在省内大有名气，质量没的说，承包值是挺高的。咱永宁的村路不都是他捐款修建的吗？一千万呢！功臣啊！”

    话说到此，霍天成已泪流满面，他真的不明白平时健健康康的大哥怎么会得了那样的病？他抽泣地说：“我真后悔将地租给李向……如果租给别人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将地租给任何人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李向这小子崩精崩灵，不比别的年青人，一棵小草的份量他都能计算得到。他在改水田之前，他什么事都占卜。相亲啦，结婚啦，生孩子啦，租地啦，甚至咳嗽感冒他都看卦。改一百亩旱田为水田这么大的事他能不看卦吗？”

    “他占卜不要紧，要了我大哥和我二哥的命。”霍天成黯然地说，“陆大叔，我这不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吗？”

    “天成，这个悔已经没法后了，你就尽快地将你爷的尸骨移回来才最重要！”

    因那一百元钱，两个人的手在不知不觉握在了一起。霍天成一定要将边钱送给陆瘸子，陆瘸子还一定不要，这事可就不好办了。这时，陆瘸子的内人高二敏走进来为霍天成送来一杯水。霍天成将水杯放到坑边，马上将一百元的大票塞到高二敏的裤兜里。随后，他马上起身走出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