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敲在枝叶上,“啪啪”响,叶尖滴水线接草茵,万叶共织帘。风过处,翠叶瑟瑟发抖。连天的水帘催虫儿急归穴,这片天地间惟他趴于树下,无家可藏。

    发丝贴着,破烂的衣儿跟肌肤已难分,溅起的黄泥均涂脸颊不歇,丝丝凉气钻入体内,驱暖余寒,黎无忧此刻想要一片宽大些的叶子,却起不来身。饿寒齐聚,让他回忆起,幼时其父抱着他不时喂一筷子,不时喝一口酒的场景来。家虽小,可有墙,如今独身落异乡,秋雨中孤身,水帘内外的世界愈加朦胧。不免想起分别不久的岳红雨,周遭又清晰了些。

    “不知那古猿可有地儿避雨,可别如我一般。”黎无忧想起照拂己身几日的古猿来。

    “倒是有心想着他人好,你自个儿可要受了风寒。来,求求哥哥,给你小子避场雨未尝不可。”祖龙声音在黎无忧的心房中响起。

    “多谢俊兄挂记,小弟几日没洗浴,今儿赶巧了。”黎无忧抹了把脸。

    “迂腐。”祖龙恨声道。

    无话再言,仅有那风雨笑谈。

    倏尔,猿啼声传入耳,一声未落一声已响,音颇急。听罢,黎无忧心中一热,暗喜道:“莫不是寻我而来。”嚷道:“我在这儿哩。”叫后,不由自嘲道:“一头猿怎会对我上心,淋呆了。”

    一道高大的身形觅声而来,抱起笑容满面的黎无忧,靠近眼前,咧嘴欢叫,忽嗅了嗅,眉头皱起,提着他尚好的衣领,跃上树梢,跳跃树间如履平地。古猿提着黎无忧到了湖边,急慌慌把其洗了一遍,觉得没了味道,才疾驰到一座半百丈高的黛山前,钻入山南面的两丈多高三丈余宽的洞穴内。

    洞穴不深,尚可在雨天的晌午视物。古猿将他丢到北边靠石壁的枯枝叶垛上,指了指扔在草垛边上的因久而失光泽的黄色麻布包裹。黎无忧会意,爬了过去,打开干爽的包裹,里面一些碎银、一套黑麻男式衣裳及黑靴、裹着黑绸的方形物。见了可换的衣物,黎无忧便脱掉衣裤,叠放在垛边的地上。

    古猿见了,忙转首望洞外。换好衣物,见古猿背对自己而坐,这才想起祖龙提过古猿乃母猿,不觉尴尬,干咳一声道:“小生换好了。”说完,哑然失笑,竟同古猿交谈,刚欲喊一声,古猿已转过身来。

    “你能知我的话?”黎无忧惊讶道。

    见古猿点头,黎无忧接问道:“可能言?”古猿听了,摇头。

    “小生谢、你多日来的照顾。”瞧了瞧大了些许的衣裳,又问道:“敢问,这衣裳哪儿来的,捡到的?”

    古猿咧嘴点头。黎无忧亦舒了口气,装作没听到心中响起的冷哼声。

    忽拍了头后,古猿大步走到垛的西边,蹲下刨开枯枝叶,露出几颗成人拳头大的青色椭圆的果子,捧放到黎无忧身前,叫了声。

    “赠于小生吃?”黎无忧伏在草垛上,昂首问道。

    古猿拍了拍强壮的腿,又点了点黎无忧,见他不解的神色,抓耳挠腮甚为急躁。

    “浑小子,她意思可以让你快点能起身。这果名灵清,虽不是罕有的天材地宝,但能强身健体,武道之人百金亦求。熟果褐色,未熟之时,这蠢猿便摘了,不过也为难她了,少不了一番抢夺。赶紧儿吃了。”祖龙心中又叹道:“好歹属一界,帮衬一二也罢。哎,怎会派来这么个青萝卜。”

    “你也吃点。”黎无忧拿起一个,递给古猿,见她摇头,只能作罢。咬下去,涩涩的味儿满口,淡淡的清香入鼻,果肉过喉,入腹既化,热感聚腹,若火炉置于肚中。

    见他吃了一个,古猿抱些枯枝叶,在垛的东面铺了小上许多的垛,将青果、包袱、黎无忧放了过去,走到洞口抖落身上的雨水后,回身,躺到原垛上呼呼大睡了。

    黎无忧因肚饿,连吃几个果,余了一个放在包裹里,核放在自个垛边。洞内风雨不进,换了可暖身的衣物,身下的枯枝垛软中带了些许阳光的味道,心神松懈下来,不觉间,呵欠连连,昏昏欲睡,眼帘一闭,亦睡了。

    五行根骨失去后,血、肉、骨、脉、脏腑都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得见腹内的热流,又无主人分配,哪儿有不哄抢的理,血、肉、脉近水楼台先得月,夺的多些,骨与脏腑少些,顷刻间,瓜分干净。身子似安炕上,黎无忧睡得愈加香甜。

    旭日染云红,清风徐徐,枝头鸟儿嬉戏,雨后的叶子翠绿欲滴。

    斜入的余晖照眼帘,黎无忧醒了过来,习惯性的坐起,见古猿呼噜声儿仍旧,便欲起身,忽发现竟能坐起,惊喜若狂,忐忑下地,扶膝渐直腰,忍着笑,轻脚走了两步,有些不适外,一切如初。到了洞外,远远走开,畅笑奔跑,凉风拂面祛心灰,青草荏苒助腿飞,只觉鸟鸣语恭贺,兽叫言恭喜。

    神清气爽的归来,这才忽觉洞穴干爽之外,颇为干净,仅有枝叶的青涩味儿。见古猿醒了过来,黎无忧笑道:“小生刚跑了一圈,多谢昨日你赠的果儿,还有一颗吃不下了,你给吃了,可好。”说完,从草垛上的包裹里取出青果递了过去。古猿接过果子吃了。

    看她颇为通灵,便想着给她娶了名,便于称呼,黎无忧暗道:“如以她体型,有失风雅。既然雨天携我入洞避风躲雨,又连番助我,便称她知秋,好使自个莫忘这份恩情。”想好,笑道:“小生给你取个名儿可好?”

    吃了果肉,把果核抛到昨日黎无忧吃的一堆核儿那,听他如此说,咧嘴笑而点头。

    “昨日,你晓得小生在雨中,便带我来此。名知秋,小生姓黎,黎知秋如何?”黎无忧问道。

    古猿听了名儿,蹦跳欢叫,出了洞穴,树上攀爬,猿啼惊鸟飞。

    记起包裹中的黑绸包,黎无忧回身,取了,倚石洞外的壁上,打开。一本纸张泛黄的书籍,名“撼天拳”。字跟华夏字一般,字体笔走龙蛇,气势峥嵘。翻看一页,写道:“吾修武道几十载,入深山苦修时,偶见一虎妖渡天劫,面对滚滚天雷,伤痕累累的虎妖啸对天雷,飞身反扑,虽渡劫失败落个身死,却对吾影响甚大。吾辈修士,为求长生,避凶趋吉,面对绝境何尝敢同此妖一般悍然反击。又过十载,悟得拳意。天地为界,一界万物,三千世界万万物,无物吾拳不可碎,天压地葬拳亦出,此乃撼天拳意也。”看到此处,黎无忧心神震动,平复心境后,继续看。“以身之形聚、驱体内之气,吾称为桩。静立不动,心神入体,聚气于丹田游走筋脉滋润筋骨,为静桩。动若流星,疾且自然,驱动体内之气随拳而出为动桩。吾未拳破虚空,实为憾事,望学吾之技者,以拳破虚空,得入仙界。”

    方待继续看,古猿归来,见她朝林间努嘴,又拍了拍腹部,黎无忧笑道:“知秋,可是要我随你去猎食?”见古猿笑,黎无忧接着道:“前几日有余下的兽筋,带我去寻来,做把弓出来,好些日子没打猎了。”

    古猿听了,虽疑惑弓为何物,却无法询问,便招呼一声,飞奔向山洞的北面,黎无忧忙将书裹了,放入怀中跟了上去。十来里之遥,古猿跑跑停停,黎无忧已然气喘。到了一人一猿常进食的地方,剩余小半的兽尸尚未腐烂,又因兽有各自的地盘,得已留在原地。黎无忧挽袖,用匕首取出最粗的一条筋脉,到了不远处的湖边清洗干净后,寻来铁杉树的适合做弓的枝丫,去皮雕刻后,简易的弓便成了。用铁杉木掏出个箭壶,多的兽筋穿着,削了二十来枝箭,箭头绑了磨尖的坚硬的箭头,勉强开弓可射两百步开外。

    晚间篝火升起,黎无忧与古猿吃起了烤肉,熄了火回了洞。黎无忧独自返回湖边洗了换下的烂衣,晾晒在洞边,又种下轻灵果的核,躺在垛上想道:“待我将这撼天拳记熟,便去蜀山派,如若蜀山派有探魂石,再去寻别的途径。”

    夜眠日动,十来日过去,黎无忧习拳不辍,已可开满弓,洞穿三百步外的树木,林间可远远吊着古猿,对周遭的环境愈加熟悉。

    晌午,黎知秋眯着眼懒洋洋的趴在草地上,黎无忧边上闭眼静立。只见他双目闭着,气息悠长,双手抱圆提及胸膛,脚微弯分开尺许,立着静桩。忽然,黎知秋脸现怒色,起身,朝东面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