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福田坐回椅子上说道：“你妹妹跟你同龄，我再说一个比你小两岁的孩子——程不二，想必你也认识吧？”

    “不二！”萧正听完这个名字，脸上顿时露出古怪的表情，“我当然认识了，化成灰也认得！”

    “你不会跟他有什么误会吧？他今年才十五岁，已经做了谷山城的总巡捕，前途不可限量——你比他怎么样？”

    萧正虽然贵为王子，却身无寸职，货真价实的一枚闲散人员，当然比不过领导上百名手下的总巡捕。而且，最令人无法容忍的就是，这个叫不二的家伙，除了武艺高，办事能力强之外，长得比萧正还要帅，走到哪里都是一张男一号的脸，令萧正看起来好像他的跟班似的。

    所以萧正对不二完全没有好印象，前段时间被这家伙激将法害得出丑，现在又被父王拿来用做衡量自己的标尺，真是仇口越结越深了！难道自己就处处不如他么？萧正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了半天，终于把头一昂，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比他酒量大！”

    萧福田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让萧正说了一遍，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贵为王子，难道就没有别的能拿出手的本事吗——虽然这也算是个优点——可是，不二现在只有十五岁，也许再过几年，酒量就能超过你了！”

    萧正悠然地摇摇头说道：“不存在的，他对酒精过敏，喝一两白酒，就吐得好像孕妇似的！”

    萧福田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不情愿地说道：“好吧，我承认你在某一点上还是胜过他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顿了一下，忽然转了话题，“鉴于你无所事事的生活状态，恐怕会误了你一生，甚至误了我们天食国，愧对列祖列宗。所以，我决定从今天起，让你去外面历练历练！”

    “历练？”萧正重复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问道，“父王是要给我一个职位吧？封我做什么官？将军，还是大学士？”

    萧福田冷冷地说道：“把你的口水给我擦干净点！先不管你有多大本事，就说你有多大年纪，能做那样大的官？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两个职位，你可以从中选择一个。”

    萧正因为逛青楼被禁足，已经十几天没出王宫了。所以虽然不能做官，他还是很满意的，赶紧问是什么职位。

    萧福田掰着手指说道：“第一个，你去月儿的粮店里做个小伙计，负责接待客人、搬运粮食之类的，每个月两个银币。第二个，你去不二手下做个巡捕，负责维护仓山城的治安，每个月也是两个银币。就这两个，你随便挑吧！”

    “什么？”萧正两只眼睛瞪得一边大，一个是给自己能干的妹妹做伙计，一个是给自己的竞争对手当小弟，活着真是太难了！男人太难了！

    萧正一再表示自己宁愿出门做乞丐体验生活；而萧福田则一再表示除了这两条路没有别的商量。

    没办法，萧正捏着鼻子，最后选择去给不二做小弟，也就是做一名光荣的人民巡捕，因为这个职位好像比较有趣。

    萧福田又说道：“还有一点要告诉你。你去做巡捕每个月有两个银币的工资，也算是工薪阶层了，所以原本每月十个银币的零钱就不给你了！还有，你身边的小厮不少，但是一个都不许带出去，包括王小六——在外面时，一切都要依靠你自己，听懂了吗？”

    萧正痛心疾首地点点头，手里拿着父王写好的公文，转身刚要走，又被叫住嘱咐道：“不许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我不想别人因为你是王子就格外关照你——不要耍花样，我会派人盯着你的！”

    萧正有一种被父母遗弃的感觉，深情地说道：“父王，孩儿在外面会想您的，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福田这时已经打开一份新文件，埋头说道：“不用想我，你心里不骂我就行了！什么时候你不想着回来时，就让你回来。”

    萧正心里骂着父王老糊涂，吃过午饭，收拾了行李，起身前往谷山衙门。

    谷山城作为天食国的国都，与城外著名的月河紧紧相接，水旱两路四通八达，三教九流士农工商，频繁流动的人口给本地的治安带来了一定的挑战，而谷山衙门正是本地最高的司法机关。

    萧正来到衙门口，只见门前排列着两列栅栏，隔开几十个在街头听审的百姓，中间露出行走的通道。顺着通道向里望，可以看见大堂密排着官差巡捕，中间跪着几个原被告。堂上坐着一位中年官员，头戴着乌纱帽，正聚精会神地审问案情。

    这位官员，也就是仓山城的城尹兼天食国御史，程建章大人，此外，他还是不二的父亲。萧正对这位程大人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这个人人品正直、办事公道，官风很好，萧福田一向对他推崇有加，激励满朝文武向他学习。大家如此尊重程建章，萧正自然也不例外——如果他不是不二的老爹的话。

    不二这小子简直处处惹自己生气，所以连带着他爹也看得不顺眼了。

    萧正抬头见门前站着四名精神饱满的执刀官差，大大咧咧地走上前，颐指气使地对他们说：“你们几个，去里面给程大人送个信，让他出来接见我！”

    那几个官差都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王……”萧正刚要说出自己的王子身份，忽然想起他父王嘱咐他的话，只得打了个哈哈接下去，“王……往你们这里来报道的——一个准巡捕，也就是你们的新同事，听明白了吗？”说完，把手里的公文拿出来在对方面晃了一下。

    为首的官差看完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有毛病吧！区区一个巡捕来衙门口报道，还要我们城尹大人出来接？先不说你有没有这个资格，没看见大人正忙着吗？”

    萧正把腰一挺，大言不惭地说道：“他忙我就不忙吗？快着点，这可是国王的公文，你们几个没瞅见玉玺在上面盖着吗？”

    那个官差脸上虽然不以为然，但心里却动摇了。他见身边几个同伴想对萧正动粗，怕惹上什么麻烦，赶紧给拦住了，不卑不亢地说：“既然是国王陛下下发的公文，我也不为难你！你把公文交给我，我给大人递上去，他老人家出不出来接你，那就看你的面子了。”

    萧正把公文交到他手上，把握十足地说：“我相信，我还是有这点薄面的，程大人肯定能买账。”

    这时，那些围在衙门口听堂的百姓们纷纷转过身来，见萧正身穿着一套土灰色布衣，身材长相极为普通，却露出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不由得纷纷撇嘴议论道：

    “瞧瞧，这不知是哪家的少年，大概梦见做国王还没醒吧，想着让城尹大老爷来迎接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配不配！”

    “就是就是！看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额头又宽又阔，好像老虎似的。我掐脚指头算一算，也知道大老爷绝对不能出来接他！”

    “这个人……我认识！他不就是十几天前，在烟花巷里，光着膀子跳民族舞的吗？头一次见到有人和那里的姑娘拼酒，还是一挑五，真是笑死人了！”

    “就是，就是……”

    萧正知道那天的丑事是包不住的，恐怕早被别人渲染成多少个版本了，索性也不去解释什么，让流言来得更猛烈些吧！反正过一会城尹大人的亲自迎接，会让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平头百姓们闭上鸟嘴。

    之前那位官差被他的自信搞得一头雾水，也不敢多问，双手捧着公文进了大堂，从侧面绕到程建章的身边，瞅他歇息的空档低声说道：“大人，外面有个平民年轻人让您出门去迎接！”

    程建章正在闭目养神，缓缓地说道：“你出去告诉他，依照礼法，本官不迎接没有功名的平民。如果他找我有事，就让他自己进来。”

    官差赶紧说道：“小人也是说这个意思，可是他拿了一份国王陛下发来的公文，说是推荐他来我们衙门里做一个巡捕，您看……”

    程建章有些纳闷，便转头看了一眼官差手上的公文——果然上面盖着国王的玉玺。他把公文拿过来，向外瞥了一眼，正看见萧正若无其事地面对众人的讥讽。

    “这不是……”程建章腾地站起来身来，刚要说王子两字，忽然又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便把那两个字咽了回去，心里想道：王子身穿便衣，看来本意是要掩饰自己的身份，可是为什么又让我去出门接他呢？国王派他来做巡捕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官差见大人这副样子，有些紧张地问道：“大人，您认识他？”

    程建章坐下不动声色地说道：“不认识。”便把那份公文恭恭敬敬地打开，见上面果然是国王的笔迹，里面大概的意思是说，将儿子送到衙门来历练，拜托自己多加照顾，同时再三叮嘱，不要公开萧正的王子身份，好让他能像普通人那样得到真正的锻炼。

    “原来如此！”程建章将公文看了两遍，确定自己没有看漏的地方，这才将公文居中放在公案上，以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