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怕别人从自己脸上看出点什么,庾思淼表情开始变得麻木,在别人看来,这是一种认命的表现。
没过几天,又到了一个季度才一次的出岛时间,家家户户会把自己家里储存的干货和最近几天才捕获的新鲜海鲜用特制的箱子打包装好,提前一天装上船。
老李家的儿子是个傻子,老人去不了远海,只能就近捕捞一些小鱼小虾,晾晒干后打包装箱,这类的事情一般都是给家中的女人来做的,因为家里有个小家伙,庾思淼这次主动请示让她来做,家里的老妇人看了也甚感欣慰。
老人虽然捕获的不多,可是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也装了整整两大箱,整个岛上二十几户人家,船上除了给鱼保鲜的巨大水箱外,装干货的箱子也装了上百个,堆满了整个货仓。
第二天一早,几个有着丰富经验和头脑灵活的壮汉就会开着船去最近的陆地买卖和换取一些生活用品。
船缓缓的驶离了,沙滩上送别的女人也都散了开来,跟着庾思淼一起来的四个女人却仍然站在原地,眼里明显有着一丝向往,谁的记忆里没有几个想念的人呢?
船在海上行驶了三天,最后才在一个人口密集的小镇码头停了下来,那里明显早就等候着很多货车,一番交谈和讨价还价以后,岛上来的壮汉带着几个民工模样的人上了船,开始卸那些大木箱。
每一个木箱都会打开验货,然后称重,最后被装进一辆辆货车然后拉走。
可是谁也想不到,就在其中一只装着鱼干的木箱底层,此时正蜷缩着一个女人,她,就是庾思淼。
大木箱都是双层密封,中间夹杂着保鲜剂,谁也不会想到竟然能有人在里面待上三天。
四天前,也就是庾思淼主动揽下打包装箱工作的时候她就开始做准备了,木箱密封,人是不可能在里面生活的,而她要做的是在箱子底部不明显的地方钻出一个小孔,然后用一根小竹管联通,最后用隔板隔出一个小空间,好让自己呆在里面不那么明显。
货物第一天装船,庾思淼是不可能呆在里面的,虽然没人监视她,可是她要做出什么异常举动,肯定会被禁足的。
第二天一早,岛上大部分人都去送行了,庾思淼以要带孩子为由呆在家里,看着老妇人外出了,她才把孩子抱在怀里,喂她吃饱后才不舍地把她放了下去,她真得好想带女儿一起走,可是她不能。
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她狠心地转过头带上门跑了出去,她知道,就算她不在了孩子还是可以过正常的生活,如果她不走,或许她这一辈子就完了吧。
海岸线很长,她在一处岩石处偷看到家里的婆婆确实在沙滩上才放心地跳入水中,沿着船舷背对着沙滩的一侧爬上了船,找到自己做了手脚的木箱钻了进去,人在木箱底部,她又把所有干鱼压在了自己身上,只透过那根与外界联通的小竹管呼吸。
三天来,她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呆着,身上是几十斤的干鱼,身上带的一点淡水和干粮都好不容易才吃到了嘴巴里。
当箱子经过几轮的颠簸后,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出来了,她试着活动下手脚,可早已麻痹了,用尽浑身力气撑了一下,她感觉到上面的盖板好像活动了下,再次用力一顶,突然感觉到身上的重量轻了好多。
几番努力以后,盖板带着干鱼翻到了一边,好在车子正行驶在高速上,根本没发现后车厢里的动静。
庾思淼艰难地爬出了那个她呆了三天的木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后她才有点后怕,原来一件事做起来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此时的她正待在一个有着绿色顶棚的货运卡车里,听着周围车辆行驶的声音,她才感觉一切是那么亲切。
下了高速,货车最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因为红灯才停了下来,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庾思淼就乘机跳下了车。
她没敢停留,沿着马路跑了好久好久才停了下来,她想找人求助,可是大家看她蓬头垢面,一身鱼腥味的样子,谁也没有敢理她。
直到一个中年妇女主动找她询问的时候她才借到手机拨打了那个她记忆最深处的号码。
“妈,我回来!”还没开口,眼角却已经湿润了。
“淼淼,是淼淼吗?你现在在哪?”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
“妈,是我,我是淼淼。”
“淼淼,你在哪?我和爸爸马上去找你。”
最后在中年妇女的帮助下庾思淼给了父母现在的位置,女人很热心,带着庾思淼回了她的家。
父母过来要大半天的时间,庾思淼现在是又饥又渴又累,就跟着女人回了她的家。
吃了点东西又喝了大量的水,庾思淼就在客房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庾思淼感觉正有人握着自己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她惊了一下,再一打量,才发现这不就是自己的父母吗?
他们的头上好像多了一丝白发,父亲脸上的皱纹也添了许多,自己失踪这几年,父母应该一直很难过吧,想着想着,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可能是轻微的啜泣声惊醒了父母,母亲连忙唤道:“醒了,淼淼醒了。”
父亲也满脸关心地走了过来,没有说话,可是庾思淼第一次在父亲的眼角处看到了他的泪水,可他眼中的宠爱却没少半分。
庾思淼一下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喊了一句:“妈!”
父亲也走了过来,三人抱成一团,久久没有说话。
母亲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有些哽咽。
“瘦了,黑了。”
庾思淼没有说话,用头往母亲怀里用力拱了拱,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多少年了,原来小时候的动作才是最真实的自我。
父亲默默地看着一切,从庾思淼失踪以后,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
“走,我们回家。”
父亲从来以后,第一次开口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