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亦真吃完晚饭，收拾了餐桌，爱姨让他去忙，“我今天煮碗筷，你不用管了，玩去吧。”

    他笑着答应，回了房间。

    打开电脑准备继续“补习”，电脑他没那么一窍不通，高中怎么也上了两学期计算机课。

    前面几个小时，他找到了一条科学的路径，百科、问答社区一路看了下来，这方面的重大历史事件、主要的心理学和社会学观点，甚至常见的群体性误解都了解了个大概。

    后面几个小时，他随手点开了一篇白天查到的小说，混混沌沌地一头扎进了新世界。

    一直保持着住宿生优良作息的杨亦真这晚失眠了，早上顶着熊猫眼醒来的时候，自觉已经是一个理智而坚定的少数群体支持者，脑子里还却残留着乱糟糟的梦。

    爱姨蒸了小笼包，熬了小米粥，庆祝她和姨夫放假第一天。他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合胃口啊，亦真？”爱姨问。

    “没有没有，我不太饿，”杨亦真说，“待会我回学校一趟，去拿两本书。”

    “我送你去吧。”姨夫放下碗。

    “真不用，我坐公交吧，就三站地。”

    “听话，我送你。”姨夫说，“去穿外套，我吃完就走。”

    杨亦真本来想晚一点再去，图书馆假期九点开门，他想去给学长借几本书，不上课的这几天可以看。

    这会儿不好意思再说别的，他就背了个空书包跟姨夫出门了。

    学校有值班保安，高三的老师们也有留守的，偶尔还有几个留校没回家的学生，不算冷清。

    尤其是他经过篮球场的时候，就听见了跑动声和说笑声。

    他本来想去操场跑会儿步等图书馆开门，鬼使神差地就往篮球场那边走过去了。

    赵咸跟于磊一早就去体育场打球，没想到那边被包场了，有几个放假回来的大学生也想打球，想起来三中离得近，就结伴过来了。

    于磊没来过这儿，一路鄙夷过来，“你们学校有点小啊，还挺旧，不是省重点吗？”

    “是不太阔气，这几年也整修了教室，没搞面子工程就是了。”赵咸尽力给母校挽尊，“而且我们篮球场好。”

    开阔度怎么样，地面怎么样，篮筐怎么样，打起球来就知道了。

    休息的时候于磊跟赵咸聊天，说起小老师也是三中的。

    赵咸把下巴搭在矿泉水瓶子上，笑问，“今天下午要不要旁听？我们小老师明天就不来了。”

    于磊摇了摇头。

    “不会打扰，我问过他了，他还挺想见你呢。再说你就待几天，总把你赶出去像什么话。”

    于磊不信，“想见我？”

    赵咸给杨亦真拉好感拉得浑然不觉，自己喜欢也想让别人都说好，“对啊，他特别懂事，人特别好，学习也好。”

    于磊啧了一声，对小老师到底有多好有点好奇，“那你们很互补啊。”

    那边几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叫他们，赵咸起身，拉起衣服下摆擦了下汗，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傻乎乎站着的杨亦真。

    他顿时有种呼

    呼风唤雨的神通感，伸手在于磊面前打了个响指，一脸骄傲地说，“不用等下午了，他来了。”

    杨亦真听见学长叫他，一边跑过去一边思绪混乱。

    刚才他刚认出了站着的是学长，就看到了他掀了衣服露出来的腰腹。小麦色的皮肤上有亮晶晶的汗，流畅而分明的腹肌和腰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虽然就那么两秒钟，但戴了眼镜的杨亦真还是看清了。

    好像被人点了什么穴位。

    赵咸走到铁丝网边儿上，有些惊喜地跟他打招呼：“亦真！”

    “学长，学长你怎么来了？”杨亦真磕磕巴巴地问。

    赵咸伸手托了一下他的书包，“我们过来蹭球场，你……过来学习吗？”

    杨亦真没好意思当着别人说是来干嘛的，只说是老师叫来帮忙。

    “已经忙完了，那一块打球吗？”

    于磊也走了过来，“小老师，你好啊。”

    赵咸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又伸手一拉，杨亦真就单手撑杆儿跳了进来。

    “怎么来的？一会怎么走？有家长等吗？”赵咸问。

    “没有，待会坐公交走。”

    于磊听了就笑着拉他打球，“锻炼身体，益寿延年，来吧小老师。”

    赵咸背过身用眼神问他会不会，他不好意思地笑着点头，小声说，“我打得不好。”

    赵咸就放心了，打算给其他人介绍他。

    于磊早已经对着看过来的男生们笑嚷，“你看你们来瞎蹭场地，正牌儿三中生来了。”

    “打两局吧，小学弟。”有人招呼杨亦真。

    杨亦真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脱掉外套活动关节，就听见赵咸笑着说，“别乱叫学弟，他是我学弟。”

    那咬得重了些的“我”字从他背后飘过来，带着点儿玩笑的认真，他纯手痒的一个决定忽然变得郑重，过不了人上不了篮板就给学长丢人了。

    他远投贼烂。

    赵咸不知道杨亦真被他搞得很有负担，倒是看到了他穿在毛衣里面自己昨天给的那件白衬衫，本来也只是想让他活动活动的心思，变成了拳拳护崽儿心。

    然而杨亦真不需要他护着。

    他的卡位很厉害，花了几分钟进入状态，控了球就开始突破，几个比他个子高不少的都没防住。

    就这么以攻为守的，对方一直没能压过来，队友传了球，赵咸轻松地投中三分。

    杨亦真感觉有点丢人，一心想着要给学长露一手，却好像傻憨憨地没发挥作用。

    他看了一眼三分线外的学长，发现学长也在笑着看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小心眼镜。”

    他低头笑了一下，迅速跑位继续准备接应。

    本来都是一群放假在家闲出毛病的人出来玩，也没有想拼个输赢的，杨亦真认真打球的架势实在太可爱，老学长们心照不宣，放了两分不易察觉的水哄小孩儿。杨亦真频频控球，最后带球站在了三分线外。

    他想传给赵咸，赵咸故意不理睬他。

    还有两分就赢了，杨亦真犹豫了两秒，抬手远投。

    进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喊起来，勾肩搭背地笑着。

    打到九点多才散了，那些人跟赵咸、于磊都认识了，约了比赛又约饭，走的时候还喊小学弟下次也要一起。

    “我饿死了。”于磊一手三个人的包，又抱起杨亦真的衣服，满脸灰败。

    “我拿吧，于磊哥。”杨亦真伸手想接。

    于磊把衣服递给他，“穿好衣服，出了汗容易感冒。”

    杨亦真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找赵咸，见他正低着头边玩手机边走路，余光里注意到杨亦真在看他，抬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杨亦真是想问他哮喘好了没有，但又想起他刚才打球的时候也没什么事，就没问，“你也穿好衣服。”

    赵咸就拎起搭在手臂上的外套准备穿，又看见于磊脸上酸酸的表情。

    他笑着说，“磊磊，穿好衣服。”

    杨亦真抬头看了看于磊，觉得很莫名其妙但又想笑。

    于磊非常受伤地往外走，念念有词道，“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不如去吃wasabi。”

    “跟我们去吃寿司吗？吃完再送你回家。”赵咸笑完了问杨亦真。

    杨亦真想起自己正事儿还没干，于是让他们先去，说一会儿去找他们。

    他跑到图书馆门口，馆员正好过来开门，认出了杨亦真，“你不是2班的那个学霸吗？放假还要看书？”

    杨亦真红着脸说要借几本书回家。

    他特别喜欢这个小小的图书馆，虽然只有一层，但是也有好处，就是努力一下能在毕业之前读完所有的书。

    这学校里，他最喜欢的地方是操场旁边的小路，其次就是图书馆了。

    把书装进瘪瘪的书包，一大坨背到背上，他才踏实了，小跑着出校门去寿司店。

    赵咸刚跟于磊嘱咐完，不要跟小老师说不该说的事儿。

    “什么是不该说的事儿。”于磊正在抹芥末，没听懂。

    “就昨天说的事情。”

    于磊想了想，抬头一笑，“不能，你不说我也不会带坏小孩。”

    赵咸踢了他鞋一脚，“反正你别说这个就行。”

    “哎，”于磊手一抖抹多了，正要发火，就看见杨亦真过来了，刚才运动完的热气加上一路小跑过来，脸红扑扑的。

    于磊等他喘匀了气，引诱他，“张嘴，啊。”

    然后把寿司塞进了杨亦真嘴里。

    杨亦真第一次吃寿司，尝出了虾仁还有胡萝卜，没来得及细品，忽然被冲天芥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辣！”

    这么辣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吃？

    他睁不开眼，就听见那两个人在边上放肆地笑，学长一边笑一边还说于磊哥心眼儿坏。

    他意识到这是被坑了，但是听着学长笑得那么开心，他的心情也变得很好。

    半天大太阳晒着，下午气温回升了点儿，赵咸骑车去接杨亦真，就看见他又背着鼓鼓的书包站在那儿，揣着手背单词。

    赵咸吹了声口哨，杨亦真抬头看了一眼，

    ，朝他跑过来。

    赵咸又伸手托了一下他书包底，“你这包里背的什么？上午我就看到了，怎么没放家里？”

    杨亦真笑了一下，“是我借的书，想让你看的。”

    “那怎么上午不给我？负重练习啊？”

    “我怕你不想让于磊哥知道，怕他开你的玩笑，你一生气就不愿意看了。”

    赵咸被逗笑了，“你可真是。”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感觉杨亦真情商变幻莫测，起伏不定。

    到了赵咸家楼下，他先把包拿过来，让杨亦真上楼，杨亦真不想给。

    赵咸道，“弄虚作假呢，就搞得全套一点好不好，他就在家里呢。”

    也是，杨亦真就放下书包准备上楼，走之前又忍不住问了个问题，“那个，学长……”

    “啊？”

    “于磊哥是，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赵咸沉默了一下，哭笑不得。

    “不是。”

    “哦，哦哦。”杨亦真点点头。

    “别瞎想了，没有男朋友。”赵咸笑着说，“有你这样的老师吗，催着早恋？”

    杨亦真就噔噔噔跑上楼了，心里还挺高兴的。

    他一进门就看见于磊坐在赵咸的桌子上，单手刷刷转着笔，把赵咸的卷子翻得稀里哗啦响。

    于磊抬头看见他，“小老师来了，冷不冷？”

    “不冷，”赵咸一边脱外套一边问，“你干嘛呢，于磊哥？”

    “检查一下赵甜甜的试卷，发现我一道题都不会做。”

    “你会不会的有什么关系？”杨亦真有点饿，洗了手顺便拿茶几上的饼干吃。

    “哇，”于磊非常诧异，“扎心了小老师。”

    杨亦真又忙解释，“对不起啊，我的意思是说你都上大学了。”

    于磊笑，“哎呀，逗你的。”

    杨亦真就感觉于磊挺好的，虽然长得不太帅，但是特别好相处。

    “你喜欢吃这个？”于磊说，“怪不得赵甜甜特意让我带。”

    “这是你带的？”杨亦真愣了一下。

    “对啊，这是我们那特产，淘宝都没有正宗的卖，之前的也是我寄的，是不是很好吃？”

    杨亦真脸有点红，点了点头，就没舍得再吃了。

    怪不得感觉家里总有这个饼干，原来是学长特意让人带的。

    “你这么喜欢吃我们那的零食，干脆跟我回我家过年吧。”于磊笑着说。

    赵咸推门进来，及时打断了于磊的骚扰。

    他抬腿踹了于磊一脚，“起开。”

    于磊笑嘻嘻地给他让了位置，去沙发上玩手机了。

    杨亦真开始给赵咸讲昨天的卷子，一边讲一边开小差，一直没有转换好状态，但是他脑内存比较大，一边开着小差还是可以正常讲题的，自己感觉应该也没有什么逻辑错误。

    他讲完最后一道现场做的选择题，问赵咸，“选择题这儿有问题吗？”

    “有，”赵咸抬头笑着看他，“刚刚于磊给你灌什么毒鸡汤了，一直走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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