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城最近人心惶惶,城内十日内一连出了六件命案,死者死状相同,神情诡异,百姓口中妖魔作怪的传言一时甚嚣尘上。
其实这不算传言,至少对于灵州城上层一小撮而言,妖人魔作乱已经是实锤的事情了,只是一开始这件事只被定义为不知死活的小妖作怪,然而谁也没想到事态会恶化到这种程度,妖魔的狡猾程度出乎了所有经办这起案件的人的预料。
六条人命,且每个死者都是读书人,其中还包括三个秀才,甚至还有一个举人,案件的严重程度已经超过了县一级的处理能力,直接转到了府一级,甚至州一级也派下了帮手,就是为了尽快破案,消弭影响。
就连沈墨这样的“普通人”,也能感觉到城内逐渐紧绷的气氛。
命案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他自然也听说了,只是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或者邪道修士,胆子大到了这种程度,敢在灵州城这种人群密集,人道繁盛的地方作案,要知道,凶手每害一个人,被冥冥中的人道注意的可能性就越大,除非它有什么办法能瞒过人道的视线。
这些天沈墨已经严禁小妹出门了,虽然现在死的都是男人,可这并不能保证女孩子也是安全的。
沈墨自己没事也不怎么出门了,他可是个大男人,怎么看都更对暗中那东西的胃口,虽然随着对夜色天女记忆的研究,他的手段越来越多,可那些也只是小手段而已,天知道暗中的那东西到底有多大本事,不入流的他不怕,一阶的他勉强还能对付一下,来个二阶就算他有先天功德之力护身八成也得玩儿完,毕竟功德之力也不是万能的。
不过大概是官府方面严阵以待的姿态威慑住了暗中的那东西,接下来几天一片风平浪静,时间也进去了九月。
九月初三这一天,书影又带着佛儿来沈家做客了。
沈灵当然是高兴的了,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她觉得自己和书影已经是知心的好朋友了,好朋友半个多月不见,自然是极为想念的,书影一来她又是泡茶又是端点心的,那殷勤的样子看的沈墨心里直泛酸,他这个做哥哥的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书影一个劲儿的冲沈灵道谢,那副受宠若惊呢样子看的佛儿肚子里直泛酸水,她平时也对师姐很好啊,怎么就没见师姐对她这么客气过,还时常怀疑她别有居心,真是气死她了!
待沈灵终于坐定,书影才挑起话题,“两位沈兄,可听说最近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命案了吗?”
沈灵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道:“怎么不知道,听说死的都是读书人,哥……表哥最近都不让我出门了。”
书影又道:“在下还听说那些人死状诡异,疑似妖魔作祟,不知两位怎么看?”
沈灵迟疑道:“这种事……先贤也说敬鬼神而远之,而未否认鬼神的存在,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沈墨附和道:“在下也是这个意思。”
书影送个口气,眼前这两位既然并不排斥鬼神之说,那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好办多了。
“在下的观点恰好和二位不谋而合,敬鬼神而非否鬼神,如今似有妖邪在吾等附近作祟,那就不得不防了。”
沈墨听出了书影话里的一点味道,心中一动,顺着她的话道:“可我们毕竟是凡夫俗子,庙宇之中有多是诈财的神棍,难见高人,这要如何防备呢?”
书影心里暗自给沈墨点了个赞,笑道:“不瞒二位,在下恰好认识一位高人,求了些驱邪的事物,思及二位,便多求了两件,今天特地给两位送来。”
说到“高人”两个字的时候,书影的脸奇怪的红了一下。
这高人不会就是你自己吧?想到自己也对周掌柜用过类似的说辞,沈墨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周掌柜那可是真撞邪了,现在类似的情景重复到自己身上,自己不会也重复了周掌柜的命运吧。
沈墨赶紧抛开这个晦气的想法,转而好奇起眼前这位正宗修行者到底拿来什么神奇呢“宝物”,借此他也许可以一窥书影二人的修行跟脚。
“感谢书兄厚意。”他先是道了谢,然后好奇地问道:“不知是什么事物?”
书影掏出两张纸来,就是用来写信的那种信笺纸,纸上笔墨宛然,显然是写了字的。
沈灵奇怪地问道:“这两张字不会就是如梦口中能驱邪的事物吧?”
书影郑重道:“二位不要小看这两张字,此乃高人亲自书写,字里行间自有神奇的法力,二位只要贴着携带,妖邪之流自然退避三舍。”
沈灵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有点不信,沈墨却已经把两张字接了过来。
他心中震动,这两张字竟然是……道符?
道符,虽然也叫符,但跟符箓却是两种东西,符箓发挥各种效果靠的是画符的材料本身的特性,而道符却是符法一脉才能掌握的手段,人家讲究的是临摹天地万物间流转的道韵,并把这种道韵融入自身,融入的道韵越多越强,手段和实力自然越强,凌空虚画,便有天地般的大力,逼格甩了符箓一脉十条街。
道符是符道一脉把自身的符法固定在实物载体上的一种手段,一二阶的符法,最常见的载体就是纸墨,因为符法的威力还不算高,所以普通的纸墨足以承载。
书影送的这两张字,看似只是写了两首小诗,可在沈墨的慧眼之下,能字里行间有一股柔和的水韵流转,宛如一条流淌不绝的小河,分明是把于河水有关的符法藏在了这两首小诗中。
沈墨想到书影身体里那宛如小河的法光,知道这两张道符一定他亲手书写无疑了,不过看他法力的光华,最多也就一阶顶峰还没突破二阶的样子,难怪刚才说到高人的时候脸红了一下。
不过这份心意真是难得,沈墨郑重的冲书影作了个揖,“多谢书兄了。”
书影回了个礼,“沈兄严重了,朋友间的心意而已,难道沈兄不把我当朋友吗?”
沈墨笑道:“书影自然是我的朋友。”
以前不算,现在不管这个人隐瞒了他什么,但他无疑对得起“朋友”二字。
书影也笑了,她其实一直能察觉到沈墨隐隐对自己的防备,可就在刚才,那种防备不见了,一方面她真心为交到沈墨这样一个在她看来惊才绝艳的人为朋友而高兴,另一方面,取得了沈墨的信任,让沈灵成为她小师妹的事也又进了一步。
告辞离去的时候,书影想了想,又叮嘱道:“虽然这两张字颇有神异之处,不过小心为上,两位这些日子还是少出门的为妙。”
沈墨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他早就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然而快傍晚的时候他还是出了门。
没办法,家里没米了,这年月有没有各种通信设备,可以叫外卖,买米当然得他亲自去了。
沈墨扛着半袋米,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该雇个仆人丫鬟什么的,他现在好歹也算是个有钱人了,雇个仆人似乎也方便些,只是现代人的思想又让他对使唤“下人”这种事情下意识的排斥,他也不想他那间温馨的小院里多个陌生人。
“……公子……公子……”
一阵娇娇柔柔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沈墨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莫名其妙,不知不觉走到一条陌生小巷子里,一个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少女,正跌坐在墙角,皱眉捂着脚踝,求助般的看着他,柔柔呼唤着。
“公子,奴家扭伤了脚,你能不能……”
“不能,再见。”
沈墨转头就走,脚步飞快。
巷子狭窄曲折又深长,沈墨左拐右拐,走了快一刻钟,竟然也没走出这条小巷子,拐了个弯,竟然又看到了那个跌坐在墙角的少女。
少女也看到了他,她惊喜地道:“公子,你是回来帮奴家的吗?”
沈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嘴角隐隐抽搐了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说完理也不理她,快步走开。
他身后传来女子的喊声,“公子,这小巷四通八达,曲折异常,一不小心就会迷路的,你帮奴家一把,奴家给你指出去的路。”
沈墨恍若未闻。
右拐左拐,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再转一圈,少女楚楚可怜的脸蛋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少女咬了咬嘴唇。
“公子……”
沈墨的脸色彻底难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