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了大师接过来念道:“戍时,黑云坡。”于是问那掌柜,“他们还说了什么?”
那掌柜说:“只听他们说什么剑什么河……这些江湖人士,整日打打杀杀,小的也不知道。”接着看到他们个个手操利剑又胆寒起来,溜到一边去了。
乐了大师说:“是剑河帮的人。”
梦晚秋说:“这剑河帮我倒是听过,和那乌鸦帮一样,是楚国的黑帮,杀人越货只怕干得比乌鸦帮还要厉害。”
梦夏说:“正是,剑河帮帮主于人连武功高强,他们定居不一,只要缺少钱财,洗劫一个镇也亦非难事。”
乐了大师说:“几位说的有理,我家公子定是被他们洗劫去了。现下我要去赴此约。”
晁幽道:“龙兄与我一见如故,晚辈也想助前辈一臂之力。”
木蔓婷说:“那我们就一齐去见一见于人连是个怎样的人物。”
晁幽说:“前辈且慢,对方掳走龙兄,大约因他身着华贵,想要些钱财罢了,晚辈路上与歹人交手,几人拿了不义之财,现下倒可拿来一用,等救出龙兄后,我们再设法取回也不迟。”
乐了大师说:“好吧。”
大伙于是策马往黑云坡方向策去。
那边龙车被掳劫过去以后,剑河帮帮主不久就来见他。高山乌云下,只听到山上山下哨亭牛角响起,一群汉子手操各种兵刃列成了两队,面目俨然,神情可怖,犹如整兵点将,欲战一般,不一会儿,两个剑河帮的弟子把龙车从一个木屋带上帮中大堂,龙车立于大堂之上,环顾四周,但见大堂颇为华丽,帮中宝座套着一个威武的虎皮,宝座比堂中高了半丈左右,屋子木墙竟是用繁多的木桩捆绑而成,龙车心想:“这帮会建造倒与匈奴人的穹庐是一个道理,便于拔营安家。”片刻,听到大堂后面脚步声连连响起,一个男子从中走出,龙车掉转脑袋瞧了过去,眼下是一个身材极为矮小留了些胡须的男子,个子和十三四岁的孩童无异,脸面却布满刀疤和皱纹,约莫已经五十左右的年纪了,居然颇有威武。
于人连坐下后,问道:“你可知落入何地?”
龙车整理了褶皱的衣服,抬头却不瞧那于人连,答说:“不知。”
于人连说:“这里是楚国第一大帮派,剑河帮,鄙人帮会头脑于人连。”
龙车说:“你们掳劫我过来无非想要钱财,要多少,尽管开口。”
一个站在右首处的年轻男子左手拿着一把铁刀,向于人连拱礼道:“师父,这人想是巨贾,我们留意了很久,弟子邱云和帮中几人趁着他们去和乌鸦帮打斗间把他劫来,价格自然要多一些。”接着伸出一个手指。
于人连默不作声。
龙车道:“好说。”
邱云道:“你听清楚了,是一万金。”
龙车道:“区区一万金又有何难,想不到我龙车只值这个数目。”接着朗声一笑,拿出一枚玉佩,说:“此佩乃秦皇嬴政之物,后散落江湖被我收藏于身,已价值一万金以上。你拿此佩到向家庄给向庄主一瞧,让他拿出一万金给你。”说着拿出玉佩。
邱云接过玉佩递给于人连,说:“师父,此玉佩不知真品否?”
于人连接下玉佩,惊愕地说:“向家庄?莫非就是曾经受到大将军卫青庇护过的向老爷?”
于人连知道,这向老爷曾经施舍一碗饭给落魄时的卫青,卫青发达后请奏皇帝陛下赐予他万缗家私,剑河帮虽然知晓向家庄富贵无比,却忌惮于卫青位高权重,是以不敢打他向家庄的注意。此人却单凭一枚玉佩要他拿出一万金,实在不可思议。
于人连压低声音对邱云说:“此佩先收藏起来,那向家老爷我们不敢得罪,但这笔买卖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回头路,向家庄离这里不远,你差几个兄弟到他庄上,只说来人要取,看他向老爷如何回答再作计较。”说着让一个弟子拿着玉佩收藏。
邱云说:“是。”遂又和三个剑河帮的弟子走了出去。
于人连又吩咐左右说:“快给龙兄准备一个上好的房间。”剑河帮弟子一一答应。
这边乐了大师和晁幽几人赶到黑云坡下,只听牛角声不绝于耳,料想他们要为难龙车,乐了大师愤怒不已,上到山腰,顷刻已经连续杀了好几个吹牛角的剑河帮弟子,剑河帮巡山的弟子这时候冲将下来,乐了大师、晁幽几人又连杀了几个好手,剑河帮弟子个个胆战心惊,为首的队长喊道:“快去禀报帮主。”于是边打边退。
邱云下得山来,只听到山腰打斗声不止,一个剑河帮的弟子慌慌张张地奔上山来,遇到了他,几欲语不成声地说:“邱师兄,山下来了一拨人,武功极强,兄弟们被他们几乎杀光了。”
邱云道:“估计是今日那几个蟊贼,居然来赴约了。你快去禀报师父。”说着四人又冲下山去。
但见一个男子使着铁刀,喝了一声,一刀从半空砍将下来,梦夏迎了一刀上去,经不住那人的力道连退几步。梦夏心道:“果然,剑河帮有不少好手,这人年纪与我相仿,武功力气竟在我之上。”那人便是邱云了。
邱云说:“你们胆敢杀我剑河帮的弟兄,今日这笔钱就是不要也要你们身首异处。”
乐了大师一个拂尘又已把一个剑河帮的弟子驱死,这时听到他说话,罢手道:“你们把我家公子怎么样了,快快放他,不然我铲平你们剑河帮一干人等。”
邱云怒道:“好大的口气,看我单刀。”接着施展轻功,身子在半空滑翔过来,犹如一只青蛙往池塘里跳去。
乐了大师右臂一弯,抽出那把青铜剑,只听到丝的一声剑鞘闪出几个火光,乐了大师翻了一个筋斗,长剑接着刺了过去,只见邱云和乐了大师同时落将下来。
邱云一时默不作声,微风袭滚在他的身上,终于开口说:“填真十二式,你……你是名家高手乐”接着已经倒地断气,只见他咽喉前后有一个口子,连连喷血,显然是被一剑封喉了。
晁幽等人诧异不已,大家均想,先前他从未真正出手,想不到他的剑那么快,那邱云武功不凡,但竟然一招也避他不过。
余人吓得魂儿都丢了,弃兵刃连连往山上跑去。
于人连正在大堂上夸帮中弟子今日干得不错,突然看到一个弟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后面的弟子更是没到大堂就大喊师父短师父长的,几乎是丧家犬的叫喊声。
于人连快步走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弟子来不及回答。黑云之中于人连看到一个影子已经飘了过来,只见他沿上坡路施展轻功,脚在野草荆棘中轻轻一点,已经奔出几丈,这么点了几脚已然到得他面前。轻功之高真是不可思议。
于人连赞叹道:“好轻功。”
乐了大师道:“于人连,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赶快放了我家公子,不然这个就是你的下场。”说着放下一个人头,居然是那邱云的。片刻晁幽等人也赶上来了。
于人连道:“你是何人敢杀我爱徒。”
乐了大师不回答他,道:“这只是小小惩戒,你若不放我家公子,你的头颅便要和他的躺在一块。”
于人连道:“你能杀我爱徒,武功自然不凡,依我剑河帮的规矩,如果你能胜得了我,我便放了你家公子,一个铜子儿也不要,而且任凭你处置。”
乐了说:“如此甚好。”接着收起了青铜剑。
于人连道:“你收起长剑是何意思?”
乐了道:“你小小一个帮中头目,我不出剑也能胜你。”
于人连怒道:“大言不惭。看招。”
于人连施展轻功过来,只见他落地时蹲身马步,手腕捏成一个蛇形模样,已在乐了肚脐连连咬了几次,乐了运气掌回,打在于人连的手腕上,接着又发几掌,双方过了几招,四手互相纠缠在一块,乐了道:“蛇形刁手?这是五禽拳法?”
于人连道:“正是,于某因为一个机遇得到大别山好手廖家掌门人廖惠的真传。”
这廖家五禽拳法总共有蛇、鹤、猴、虎、龙五路拳法,着重刚柔相并,每一路拳法各有不同,形态又各不同,为蛇形、鹤龙两拳以及猴虎两爪,高手出手时爪拳相互照应,连绵一气,回环不绝。多年前廖家掌门人廖慧以此五路杀了不少武林高手,遂声名鹊起,后来不知所踪。今日这五禽拳法又重出江湖,乐了自然有些思索。
两人使出劲力推开了去,只见于人连退了几步,接着又使出鹤龙两拳向乐了攻来,乐了想看这到底是不是正宗的廖家五禽拳法,于是连连挥掌只守不攻,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于人连已几乎把这两拳悉数耍完,接着便使出虎猴两爪,乐了退到木桩处,只见铁钩一般过来,乐了转了几个身子,于人连爪手把木桩抓得劈里啪啦,这结实的木桩居然被他那么一爪立即断开来,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乐了纵身飘到哨亭,笑了一声,道:“五禽拳也不过如此。”接着喊了一声,“山泽相平腿。”
黑云下,只见两只腿不住地踢向于人连,于人连后退几丈远,发不来招,只顾防守,霎时,乐了一腿劈了下来直压在于人连的肩膀上,于人连支撑不住,双膝跪下,身子居然向下陷了半尺左右,嘴角吐出一大口鲜血。
乐了道:“你快快放了我家公子还则罢了,不然我青铜剑一出,立即要你血溅五步。”
于人连痛苦地道:“原来你是乐了,好好好,我今日败于你手,也是无话可说。”又吩咐弟子道,“去把龙公子请出。”
顷刻,龙车便怡然地走了出来。
乐了收腿跪拜,道:“公子,你没事吧,小的保护不周,请赐死罪。”
龙车道:“没事。”乐了起身站在一边。
于人连道:“也只有你这样的巨贾才能请出这样的高手,让他们甘愿为你卖命,‘有钱能使鬼推磨’,不错,今日我剑河帮一败涂地,要杀便杀。”说着闭眼。
剑河帮各弟子喊道:“师父。”于人连却出手阻挠。
龙车不理会他向晁幽走过去,晁幽说:“龙兄,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龙车拱礼说:“有劳各位搭救,虚惊一场已然无事。”又思忖了一会,继续道,“诸位到翠微楼等我便是,我有几句话要对这姓于的说。”
晁幽等人不知道他们要怎样对付于人连,不便过问,晁幽因拱礼道:“那好,我等就在翠微楼等候龙兄,咱们到时再来畅谈对饮。”说着携大家一路下山,也把那两箱黄金饼子运回。
龙车回头对于人连说:“你虽为黑道帮派,但也信守承诺,现下也不叫门下弟子为难我们,足见还有一些枭雄的影子。好,今日我便绕了你狗命,你预备一个安静的房间,吩咐弟子众人不得前来骚扰,我要和你说上几句话。”于是拂袖哼了一声。
于人连掳劫他时,见他一人尚且泰然自若,现下脱境后又露出霸气之色,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何等身份,只得一一听命,吩咐弟子道:“你们立即准备佳肴,款待两位上宾,不得无礼。”于人连接着起来引路。
于人连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接着把那枚玉佩交了出来,乐了接过玉佩,正色说:“你知道此为何物么?”
于人连道:“龙公子说此为秦皇嬴政之物。”
乐了朗声道:“错。此乃当今天子之物。”
于人连呆了一阵,接着跪下,语不成声,期期艾艾地说:“当……今天子?”
乐了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掳劫当今天子,今日不是碍于形势,我要铲平你剑河一帮一干上下。”说着把玉佩交到龙车手中,低声说“陛下。”
原来这龙车是当今皇帝陛下,他名刘彻,因要对匈奴作战,又怕各诸侯国有异动,是以借得机会秘密和这名家好手乐了一路或南或东巡查,化名龙车。
于人连当下磕头道:“不知皇帝陛下驾临楚国,小的实在有眼无珠,又犯了豹子胆,恳请皇帝陛下宽恕布恩,绕了小的狗命。”
刘彻接过玉佩,道:“朕秘密巡游,你居然胆敢掳劫朕,所犯之罪足以诛灭九族,现下你还有点用,朕不忙杀你,暂且将你人头留在肩上。你起来吧”
于人连连忙说:“谢陛下隆恩。”
刘彻又说,“朕此次来到淮南和楚国,但觉两地富裕非常,已成掣肘之势。江湖帮派又连连挑事,民不聊生,这些江湖人士武艺高强,头脑却简单,如果被人利用,对朝廷用兵于匈奴实是百害而无一利,剑河帮虽为楚国第一大帮派,但是罪行累累,实在可恶之极。”于人连又跪拜,刘彻说,“现下你不想剑河帮覆灭的话,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于人连磕头道:“剑河帮愿意改良走正,望陛下指点明路。”
刘彻说:“朕要你办三件事,第一,剑河帮那四个弟子居然冒犯朕,一个已毙命了,剩下三个你立即把他们处决,第二,朕要你一个月内把乌鸦帮全部消灭,否则大军掉头要你剑河帮血流成河,第三,你给朕留意楚王动向,有什么意动,立即派人到长安武士行馆汇报。”
于人连点到道:“遵旨。”
刘彻道:“朕累了,你快去备一辆马车。”于人连又一一遵旨。
刘彻和乐了一路朝翠微楼策去,乐了驾车,刘彻在车中定神,刘彻突然问:“乐师父,你可知道朕的用意么?”
乐了说:“陛下是想用剑河帮铲平乌鸦帮,削弱剑河帮的势力,又能在楚国建立一个脚点。”
刘彻说:“不错,楚王还算安分,那淮南王刘安却不见得,现下在楚国有双眼睛,以后办事便方便许多。这淮南王我迟早收拾他。”
乐了说:“陛下说的是,陛下恩威并重,那于人连被陛下收服得服服帖帖,必然成为陛下的奴仆,不敢生二心。”
刘彻朗声一笑,说,“这些人又如何懂得权术之理呢!”接着沉默不语。
乐了道:“陛下有心事?”
刘彻说:“今日一番下来,你觉着姓晁的那小子怎么样?”
乐了说:“此人义薄云天,不但智慧过人,而且武艺高强,是泰山派的二弟子。”
刘彻道:“原来是名门正派之家,怪不得言语之间既心思缜密,又豪气非凡,这晁幽如能和他结识,日后解决这些江湖草莽岂不多了个帮手?”
乐了说:“陛下难道已有计较?”
刘彻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乐了赶了一阵马车,不久翠微楼已经在望,到得楼上,只见晁幽已备好了酒菜,几人又诉短暂的别来之情,接着举杯对饮。刘彻借机说:“几位年纪轻轻武功就不凡,现下朝廷正预备和匈奴贼再打一仗,几位身怀绝技,为何甘愿漂泊江湖也不助朝廷一臂之力呢。”
梦夏说:“我等生于江湖,和那些王侯将相打交道实在累得慌,再言,这些万钟官宦专于权术之道,我等历来有什么说什么,和他们一道,岂不疲惫?”
晁幽说:“然则匈奴贼子常年迈过我大汉边界,践踏庄稼,掠夺钱财,杀我子民,与饿狼无异,我等虽不愿与这些达官贵族一道,却也要杀他匈奴贼子几个兵丁,方能解恨,再言,无国何有家?”
刘彻朗声道:“好,晁兄,他日我们共同杀敌,把匈奴贼一同赶到漠北极寒之地。”接着举杯邀约大伙对饮。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木蔓婷等女子对这些家国大事不感兴趣,一一离去就寝,梦夏喝了几杯也借话劳累,离了去,乐了不再打搅两人雅兴也离了去。刘彻和晁幽饮到午夜,晁幽自然如牛饮水,无丝毫醉意可言,那刘彻却颇有醉意,一想到大汉几十年屈辱于匈奴脚下,不禁怒气填胸,因说:
“晁兄,你我一日相交下来,一见如故,何不结拜为异性兄弟,祸福与共呢?”
晁幽顿时脸面生光,他本见刘彻一介商贾,但竟语出不凡,爱国之情拳拳表于胸间,实是难得,现下他又霸气外露,不免敬仰起来,答说:“弟弟正有此意。”
于是两人掀起膝衣,往北而跪,刘彻说:“我今年三十四岁,以后便是你大哥了。”
晁幽说:“弟弟今年二十一岁,以后愿意追随大哥。”
刘彻说:“好,”拿出一碗酒,接着掏出一把锃亮的小刀朝食指划了一个口子,几滴鲜血落在酒碗里,晁幽接过小刀也划开了一个口子,两人于是歃血为盟,刘彻接着说,“天地为证,今日我龙车。”
晁幽说:“我晁幽。”
两人又齐声说:“结为异性兄弟,祸福与共,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人神共弃,天地共弃。”于是一一磕了八个响头。
两人喝了歃血酒后,晁幽接着给刘彻跪拜,说:“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刘彻说:“义弟请起。”于是两人朗声长笑。
两人继续谈兵火国仇之事,不知过了多少盏茶的时间,刘彻因问:“义弟,你现下有何打算?”
晁幽说:“大哥,我预备东南而下,如若大哥并无别事,我们何不作伴,一路饮酒畅谈。”
刘彻说:“哥哥历来喜游名山大川,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