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鱼悠悠醒转,定睛之后,发现自己正笼罩在阴阳罩之中,依稀想起,在那排山倒海的千钧一发之际,自己紧急中运转起了神通功法。当时也不过是出于求生本能,孤注一掷罢了,至于阴阳罩何以维持到现在便不得而知了。
其实神通功法大多偏重于体修,稍有小成后,“条件反射”的能力便已深植骨髓,这是体修基础之所在。
而白小鱼如今也算是筑核了,虽然境界尚且不稳,但哪怕是丧失了意识,只要还有一口气,也会一直处于自我防护的状态。至于这种状态的弊端,也是有的,那便是需要以最低限量地透支气血来维持。
白小鱼舒了口气,将躺姿摆得更舒坦一些。此时,他的神情仍是有些恍惚,透过流转的阴阳罩,不经意地仰面看去,只见眼前千山万壑,流云相过,景色如织。
突然一声咆哮,将白小鱼惊骇得醒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身的处境违和之处。他坐起身,一看之下,使得他并无多少血色的面容更如死灰,竟连阴阳罩也因其心神巨震而破碎四散。
有道是前门去虎,后门进狼,白小鱼本以为已逃出生天,没承想却又被海兽大军给掳去了。
但见四下海兽林立,一一俱如危楼,或许是因为路途遥远坎坷,也或许是因为军纪严明,尽皆有条不紊地匀速奔腾进发。
而白小鱼此刻所身处之地,正是在一只海兽的头顶上!这只海兽与其它的大多不同,它是呈龟形,蛇头蛇颈,却没有壳,再往下面的,白小鱼便看不到了。
此前白小鱼之所以没有在它行进中摔落,只因白小鱼那时还有阴阳罩在身,于是那海兽便如海豚顶球般地戏之而行,想必是将白小鱼当作了玩具和储备的点心了。
然而,由于白小鱼现已失去了阴阳罩的守护,他只听耳中狂风猎猎,而这海兽的头顶上又无可供扶手之处,他只觉身体摇摇欲坠。
狂风吹卷不断,白小鱼隐将翻落。但因他的灵力和气血皆已透支,已是伤上加伤,根本无计可施。这时,忽见一条有如臂膀粗细的章鱼触手,带着腥风横空而来,将白小鱼一卷而起。
白小鱼一阵天翻地覆中,又听一声咆哮,接着即被悬空倒吊着,与此同时,向他逼视渐近来一副章鱼似的巨大面孔,不过看不懂其是什么表情,但见得很是诡异。
未及白小鱼有所反应,之前的那只龟形海兽突然便扭转过头,抢食似地向他咬了过来。而那触手的主人却见机得颇快,猛地一提,使得那咬来的海兽扑了个空。白小鱼一时被吓得魂飞魄散,那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对方的獠牙划过了他的头发!他的脑海里刚冒出庆幸的念头,却又被一片黏湿给扑灭了。
原来是那海兽在扑空之际,它那顺势甩出来的舌头舔到了白小鱼,乍一看下像是有些幼儿在护食时,往食物上吐唾液的恶作剧。但显然并非看似恶作剧那么简单,一会儿,白小鱼便觉皮肤上开始火辣辣得作痛。也不知是那唾液有腐蚀性,还是那海兽的舌头上有倒刺之故。这一次,又得要多亏白小鱼的皮糙肉厚了。
莫名其妙的是,那只在舔过白小鱼之后的海兽突然身体一顿,停了下来,使得后面行进而来的海兽撞作了一团。然而它只是将脑袋犹如掀起来的一口大钟似的,直直地瞪视着白小鱼一动不动。
白小鱼终于得以缓过些劲力,挣扎着开口吼道:“都给我滚开!”
虽然不一定有效,但重在气势。可奇怪的是,经白小鱼这么一吼,那瞪作钟口似的海兽登时有如打了个激灵,接着将脖子甩来甩去地长啸。
其它海兽听到长啸,纷纷围拢而来,本有些低落的士气又再次回升,那场面似乎更显得壮观和震撼。
海兽大军一一严阵列队,将白小鱼这边围了个水泄不通。但见圈内最前面的一排,俱是蛇头蛇颈的龟形海兽,它们各自站定后,等了片刻,同时摇头摆脑咆哮相和,声势如洪,令人惊心动魄。
不多时,和声齐落,四下里变得一片鸦雀无声。之后,那几头龟形海兽和中间这同样的一头,开始你来我往地吵嚷起来,像是在争论着什么。一盏茶的功夫间,似乎是有了结果,都一致两眼冒光地盯向了白小鱼。
白小鱼心里“咯噔”一声,想到:“我都不够你们塞牙的,至于要分食么?”
白小鱼想到这里,便见几个咧着嘴的巨型脑袋,包抄似地探了过来,那种压迫感使得他不寒而栗。为了减少这份恐惧,他遂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期间,那些脑袋像是要把白小鱼舔个通透似的,舔来舔去,那唾液几欲要把白小鱼给淹死。
白小鱼死心下,内心逐渐一片祥和,突然察觉到,这次与之前的不同,并没有那种火辣辣的刺痛,反而有一种暖洋洋的亲和之感。那满脸浑身的唾液,致使他想当然的窒息感也是错觉。
这些唾液在不断地渗透进白小鱼的身体,不仅在治愈他体内的伤势,并且还助他回复了大量的灵力。
白小鱼正忘乎所以地沉浸在恢复之中,蓦地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的心神上回荡道:“殿下亲临,鄙族感戴莫名!有殿下领军亲征,鄙族定当誓死讨回圣物!”
这是心神感应,白小鱼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他的爷爷是妖圣白泽,关于修炼方面的他自幼便耳濡目染。倒是有一些常识,只因他的爷爷根本不屑一说,他便也无从得知。
不过知道归知道,但心神感应白小鱼却还并不会运用,当然也就无法做到回应那苍老的声音了。
既然它们把他误认作了什么殿下,白小鱼正是求之不得,也顺应着将错就错,为了避免露出了马脚,他岂会不知言多必失的道理?
故而,只得装模作样地默然颔首。这也是白小鱼在隐仙森林的那些年,早已驾轻就熟的把戏。
想来是这些海兽们深知上位者的傲慢,对于白小鱼的这种作态似乎并不以为意。这时,忽见其中一头龟形海兽口吐光华,浮现出一顶大型的宝气软舆。
白小鱼便被卷着他的那根触手安置在这顶软舆内,而软舆又被那龟形海兽摄上头顶,再以几条粗大的金索与其脑袋绑缚稳固,远远看去犹如其戴上了一顶冠冕。
做完这一切,海兽大军又浩浩荡荡地继续进发。这一路上,看这架势白小鱼心知必然会有一场恶战,思前想后,最终心下计定:到那时再趁乱脱身便是。
行了数日,一路风平浪静,并无可道之处。若是真要有什么可说的,主要是行军的伙食问题,那真可谓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这途经区域也有碰上过几个村落,一一俱被白小鱼出言喝止了,好在它们对白小鱼倒是言听计从,转而绕道而过。总的来说,最终祸及的,大多都是一些野兽和一些闲散的妖兽,以及不可避免的对环境的破坏。
白小鱼这期间也没闲着,在软舆内无惊无扰中,不但恢复了伤势和灵力,而且也稳固了些境界,为后面的脱身计划更添了几分底气。
又过了一日,已是行将到了东州的边界,气温骤降,风中开始夹雨夹雪,蒙蒙扑面。
这是东州临近北州雪神天域的一带,从雪神天域吹来的风雪,蔓延到了东州的这边好几百里。
而海兽大军此刻所在,正是这片区域的边缘。
眼前山陵起伏,落雪薄积,林深碧霭,色彩斑驳而显得一片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