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连绵不断的山脉中央,有着数个只有百来户的小村庄。
夕阳西下,黄昏将至,一缕缕枭枭炊烟从村庄的每户人家里那一方小小的灶台中升起。
天尚未拂晓就起床提着锄头去田地里干活的农夫们,全都赤着脚三五成群地回家吃晚饭了。
村名为“莽牛”的一个小村庄,从几十年前传下了一个习俗,但凡是到十五这天,每家每户都会到村东的一个用沙砾和碎石铺成的大场子上一起吃饭。
今天碰巧是十五这天,男人们干了一天活后就可以到村东那边享用妇女们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天的大餐。
这些饥肠辘辘的农夫走在莽牛村的小道上,阐着从远处飘来的饭香,肚子“咕噜咕噜”的打起饭鼓来了。
“喂,老铁山,听说你家婆娘今天杀了一只猪呢,怎么的分我一点尝尝,”一身材高大,嘴边满是胡渣的大汉用胳膊肘顶了下旁边一位赤着上身的魁梧农夫。
魁梧农夫把手搭在大汉的肩上,两人一边勾肩搭背,一边聊天。
“胡虎,您想吃肉呀,行啊,正好我家那小子也老大不小了,你家那闺女也到了出闺的年龄,不如我俩结为亲家,以后我每半年给你家送一头,怎么样?”
那农夫一说完,大汉就很是赞同地说道:“行啊,反正我是同意,铁野人那么老实,我挺中意的,……。”
话说到一半,大汉胡虎叹起了气。
“唉,我中意没用,还要我家闺女同意呀,可她着了邪似的只喜欢老儒生家的儿子,对铁野那点意思都没有。”
名叫铁山的农夫也跟着叹起气来,“是啊,全村谁不知道你家襄仪喜欢那小儒生,那小儒生长得白白净净的,读了那么多的书,虽说不能干农活,可能与他爹一样在咱村里教书,十分讨得姑娘喜欢,这也没办法呀,总不能赶他们走,让我们的后人永远当个不识字的庄稼汉,一生都没出息。”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村东的那个大场子,场子上头绑麻巾的妇女们正围在十数个灶台旁抄着菜,聊着天,至于孩童们正在一边玩着沙子,十分热闹。
场子旁,一个出落的亭亭玉立、穿着鹅黄色布衣,面容皎好的姑娘正躲在一户人家的墙边看着另一头的一位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材挺拔,丰神如玉,剑眉星目再加上脸上那一弯半月形的笑容着实令姑娘喜欢。
铁山与胡虎一来到场子上,就看到身穿鹅黄色布衣的姑娘在偷看别人。
“你看,你家襄仪这个时候还在偷看那小儒生。”铁
山用手指了下那身着鹅黄色布衣的姑娘,也就是胡虎的女儿胡襄仪。
“这这太不像话,”胡虎撸起袖子,本想把胡襄仪拉回家,省得被别人发现,当众丢人现眼。
可在他刚踏出几步,胡襄仪身后就凭空出现了一位相貌堂堂可却有些木讷的少年。
胡虎看到那木讷少年,就停住了脚步,问向旁边的铁云。
“欸,那是你家铁野吧?”
“是啊”
“哦,那我还是不去了。”
铁山不明白为何胡虎又不去,出声问道:“为什么?”
胡虎把自己内心的话说了出来,“说真得,你家铁野既老实,虽说相貌比起那小儒生差了点,可也不差,最重要的是那是真心对我家襄仪好,其实我早把铁野当自家女婿了,所以我自然要多给铁野与我家姑娘接触的机会啦。”
胡虎一说完,铁山激动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虽说胡虎身材挺高大的,可铁山连年耕地与打铁,力气很大,整个莽牛村还真没人能挨他一拳还能没事的,胡虎自然也受不了,这一拍,直接让胡虎感到肩膀被巨石打一下。
“我说你干吗打老子?”胡虎有些生气地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只是一时失手,绝对不是故意的,”铁山连忙给他解释,生怕这一下子让他改变主意。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走吧,”胡虎知道铁山的性子,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揉了下肩膀后拉着铁山走了。
另一边,铁野正在静悄悄地接近胡襄仪,或许是胡襄仪看那小儒生看得十分入神,竟然没有察觉到铁野站在自己旁边。
那位被胡襄仪偷看的小儒生,此时正手捧一本卷角泛黄的诗书,嘴里低声读着书。
“长太息以掩涕息,哀民生之多艰……”
读到一半,那小儒生发现身边有几位村里的黄花大闺女正在看他,并且还在那讨论他。
“你看,姬夫子好刻苦,哪怕是这个时候还在读书。”
“是啊,我们村其他男子又有谁比得上他半点呢。”
“……”
她们的声音虽不大,但也被那小儒生听了进去,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读书,既然这里十分喧嚣,他也就起身去一处安静的地方读书。
胡襄仪见小儒生起身要离开,想偷偷地跟上去,都被铁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吓到了。
“你为什么要偷看姬云昭呢,”
“铁野,你你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很久了呀,还有襄仪你干吗吓了一跳,是有什么事吗?”铁野不明白胡襄仪为什看到他时吓了一跳,用手挠挠头道。
“没什么,我有事先走了,你在这慢慢地待着吧。”
胡襄仪说着就走了,留下了欲言又止的铁野。
直到胡襄仪走远了,铁野才说出刚才想对她说的话。
“你是不是喜欢云昭?”
话虽说出口,可惜却得不到答复。
小儒生姬云昭一边看着书,一边走路,在不知不觉中来到村外的一片幽深寂静、罕有人至的竹林。
“云昭,”
姬云昭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抬头一看才发觉自己来到了村外竹林,而且前方站着一位衣着单薄,两旁鬓角微白,面色且一手负于背后的中年人。
“父亲,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陵方关了吗?”
那中年人是姬云昭的父亲――姬正瑜,莽牛村人口中的老儒生。
姬正瑜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在回想半月前发生的事情,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从他眼中流出。
“父亲你……”姬云昭从未见姬正瑜这般过,心想定是发生了些什么。“父亲,是发生了什么吗。能跟我该吗?”
姬正瑜听到他的话,转头望向他,声音有些颤动地道:“云昭,陵方关,破了。”
话音刚落,姬云昭如经受十分的沉重打击过后,无力、颓废地坐在地上。
两人沉默了许久后,姬云昭还是不敢相信陵方关破了。
“父亲,陵方关,真得破了吗?”
姬正瑜眼中含着泪点了点头,他这一点头让姬云昭心如刀绞。
“陵方关一破,那我雍国不就濒危,我雍国百万子民不就要再遭战火,饱经苦难了吗?是吗?父亲”姬云昭缓缓道。
面对姬云昭的问题,姬正瑜就算不回答,姬云昭自己也清楚。
雍国位于九州大陆中青州大地的北方,王室衰微,雍国的邻国武苍国霸主崛起,仅仅十年便夷灭数国,占据青州大地的半壁江山,国力强大,雍国若非有那固若金汤的陵方关挡住武苍国的勇猛铁骑,恐怕早亡国了。
可现如今陵方关一破,孱弱的雍国怎能抗住战无不胜的武苍铁骑呢,只怕不出一年,泱泱千里疆土只怕又要归那武苍国了,而姬云昭,也成了那亡国之奴,这让他如何不悲。
“云昭,我们还是快点通知村里其他人逃吧,莽牛村虽距离陵方关有百里之遥,可要不了多久,这避远的小山村也会有战火降临,若不走,只会沦为那武苍铁骑剑下之魂,”姬正瑜一边劝他,一边拉着他起来。
两眼空洞的姬云昭被他拉着回了莽牛村,将陵方关被攻破了一事告知于村中人,让他们快走。
原本喜气洋洋的村庄,此时弥漫着压抑悲伤的气氛,国家都要灭了,自己将成亡国之人,而且还要背井离乡,四处逃亡,这谁能开心起来。
在铁山和胡虎的组织下,莽牛村人在一夜间收拾好了东西,只待次日与其他村庄的人一起离开这片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