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一天,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了,可是那一天到底还是来了,虽然它来得极不情愿,还带有一丝的味道。那天,阳光明媚,玉儿心情格外好,她的鸳鸯戏水绣好了,喜鹊闹春绣好了,寒梅傲雪绣好了,鱼戏莲叶也绣好了,每一件都是那么逼真,那么喜庆,每一件都是艺术品,饱含着女人的多少情思和智慧啊,玉儿瞅着瞅着就笑了,特别是那对鸳鸯,憨厚的模样儿消失了,显得活泼泼的水灵,公爹的态度明显友善了许多,看见玉儿眼里润着温柔的光芒,玉儿的心情就更加的阳光了,玉儿就想赶集去买一件上档次的衣服,犒劳犒劳自己。
玉儿骑着自行车出了门,刚走到村口就遇到了大白馍,大白馍摆着手说,玉儿妹子,你这是去哪儿呀?
我去赶集,二嫂。玉儿笑着回答,车子却并没有停下。谁知大白馍却一把就拉住了玉儿的车子,玉儿被迫停了下来。
这可巧了,玉儿妹子,我和麻婶、菊花、水莲、还有你家桂香嫂子也要去赶集,干脆你把自行车放我家,咱们一起走着去吧,路上也能拉拉呱。
玉儿实在不愿与这群妇女混在一起,又不好意思驳了大白馍的情面,再说,人家又没法有恶意,桂香嫂子也在里面,只好支支吾吾地点头同意了。
大白馍喜形于色,忙打开了大门,亲自把玉儿的自行车推进了他家里。
这时,麻婶、菊花、水莲还有桂香等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地走来了。玉儿一一问了好,寒喧了一阵子,几个女人就一个劲夸玉儿长得水灵,桂香就接过话茬问,这建坤走了两个多月了吧,你的肚子有动静了吗?玉儿就害了一个大红脸,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水莲摸着玉儿的肚子说,哎呀,谁说没动静啊,那种子一拱一拱的正发芽呢。菊花说,你这个妇女主任就是历害啊,隔着肚皮都能摸着种子。大白馍说,有种子就好,来年生个大胖小子,二嫂给孩子包个大红包。玉儿就臊着脸说,各位嫂子,你们怎么老拿我打趣啊。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桂香打圆场说,俺家玉儿还是个嫩香饽饽,哪像你们一群骚货,三句话离不了老本行,特别是菊花,一张嘴,就一股子羊膻味。大白馍也说,就是就是,你们看菊花走路都带着一股子骚劲。
菊花哈哈大笑起来,反击着,哟嗬,我说你大白馍的那俩馒头怎么又大一圈呢。哈哈哈,几个女人都笑出了眼泪,玉儿也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她们就这样边走边说笑着,玉儿夹在中间不说话,遇到敏感的话题耳根子就一阵阵发热。
走过月亮桥,不过百余步,就到了通往镇子上的丁子路口,砖瓦厂里的大烟囱正冒着滚滚浓烟,席卷了小半个天空。
麻婶指着一片空地说:“菊花,水莲,那天我给你们说的事,可没说一句假话,看,用掉的卫生纸还在这儿呢。”
随着麻婶的手指望去,果然路边上零零星星的散落着一些用过的卫生纸,已经被雨水淋渍成碎片沾在地上。
菊花说:“还真有那回事啊,想不到彩霞这么快就守不住了。”
桂香、玉儿和其它几个妇女都愣住了。
桂香说:“菊花,咋回事啊?你咋说起彩霞了?”
水莲说:“彩霞的事都传疯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咱村里也就你们张家门子里的人不知道吧,彩霞和二龙关系不一般,那天,有好多在砖瓦厂干活的人看见彩霞从二龙的车上下来,彩霞哭哭啼啼的蹲在地上,二龙在一边哄着彩霞,还殷勤的给彩霞递纸巾,捶背,你们想一想,俩人关系要是不好,能这么亲近?”
菊花说:“还有人说,当时看见彩霞爬在二龙的怀里,一看人来了,就赶紧分开了。”
桂香说:“以我对彩霞的了解,她不会做出这种事啊?会不会是谣言呢?”
水莲说:“根生没了,彩霞那么年轻,能为他守活寡?况且二龙人长的不错,又开着美发店,我看这事难说。”
菊花说:“这世上的事,都是无风不起浪,肯定有点毛影(土语:痕迹的意思)。”
大白馍说:“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毕竟人家桂香和玉儿跟她是一个门里的,说她这事,桂香和玉儿脸上也不好看。”
桂香说:“这种事,俺和玉儿可管不着,俺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二龙经常在镇上,又不常在村里,咋和彩霞扯上的?”
大白馍说:“哎呀,这人心隔肚皮啊,谁也保不准有点私人的秘密,有时候对自己的男人还不说呢,更何况是外人。”
桂香就沉默了。
这时,路上赶集的人儿渐渐多了起来,大家从四面八方往桃花镇集市上赶,说说笑笑的,三五成群,于是,大家转移了话题。
集市上人山人海,桃花镇东西二条街,南边的称为南街,主要是卖菜的、卖水果的、卖鸡鸭鱼肉的地方,以吃为主;北边的自然称为北街,主要是卖布匹针线的、衣帽鞋袜的,以用为主;南北三条街,橫穿南街和北街,中间一条是主街,两边是辅街,这几条街交汇之处就是镇上最繁华的地方。
玉儿她们在街市上走着逛着,笑着闹着,从北街溜到南街,从主街溜到辅街,问问东西,打打价,几个妇女一点也不感觉累。
在几个妇女七嘴八舌的撺掇下,玉儿买了一身非常时髦的白色绣花短袖衫,绛青色西裤,绯红色的尖头高跟鞋,玉儿索性把原来的旧衣服塞进了手提袋里,一一穿好,着实光彩照人。一时间,看得几位妇女都啧啧称赞,街上的一些男人也扭过头来有滋有味的往这边瞧着,那嫉羡的眼光不可言表。、
玉儿心里快活极了,在娘家做姑娘时,玉儿姊妹五个,那时电视里正好播放一部电影叫做《五朵金花》,街坊邻居们就戏称她们姊妹几个是“五朵金花”,而玉儿都说是她们姊妹里长得最好看的,原以为嫁人为妇,经过几年的折腾,已是残花败柳,人老珠黄,想不到原来自己一打扮还是这么耐看,这么吸引人,玉儿满意的笑了。
正在玉儿兴奋的照着镜子时,突然就愣住了,玉儿从化妆镜里瞥见了一个人,一个男人,是那个与自己不了了之的男人,那个男人是玉儿的初恋,初一时就好上了,初中毕业后,玉儿辍学在家,而男人因为家境好,有个在市里当官的叔叔,就保养到一所中专继续就读,其间俩人经常偷偷的约会,并私定了终身,玉儿原以为这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并做好了一生的准备,可幸福崩塌的总是那么突然,在男人中专毕业回到镇上做秘书的第一年,竟然背信弃义,与一个副镇长的女儿好上了,那时,玉儿哭得一塌糊涂,后来,玉儿就想开了,人一想开,什么事就过去了,好在俩人也就是拉了拉手,亲了几次脸蛋,再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玉儿就觉得自己并没有吃亏,不了了之就不了了之吧,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过,玉儿就是这样一个人,不钻牛角尖,不认死理,无论多大的事,都能说服自己。
玉儿想起男人第一次拉她的手时,那一瞬间,玉儿的心颤颤的,手指麻麻的,全身酥酥的,那感觉倒是真真忘不掉了。男人微笑着向玉儿走来,玉儿的心呯呯跳动着,那种的感觉排山倒海的向她袭来。
在回家的路上,玉儿神情恍惚,一边应和着大白馍的嬉闹,一边想着和男人的对话,男人很识趣,在众人面前把他和玉儿的关系把握的极好,每一句问侯都恰到好处,廖廖几句话却深藏着无法言明的意味,延伸下去就是无数个解释。男人没有过多的热情,平和而冷峻,玉儿也没有过多的伤悲,恬静而温柔。
众人散了,玉儿跟着大白馍去她家骑自行车,大白馍说,玉儿,今天你二哥就回来了,晚上请村委会里的人吃饭,你老公公夸你好几回了,说你做的菜特别好吃,今儿你就别在家吃了,二嫂我做菜不行,你就给我帮帮忙吧,你也好打听打听建坤的情况。
建筑队回来了?不是到年节时才回来吗?玉儿既惊奇又兴奋。
只是你二哥回来了,有急事要办,过几天就走,支书大龙非要给他接风洗尘,说好了,队里的干部今天都上俺家来。
玉儿的心里就装满了建坤,死人,你不会跟着二哥回来呀。但转念一想可以通过孙二哥打听到建坤的消息,玉儿又有了一点小欢喜和小期待。
所以,玉儿决定留下来,这个错误的决定让玉儿在此后的日子里痛不欲生,她彻底的沦陷于一场不伦之恋,并进而导致了一场血淋淋的案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