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儿心口一惊,掀开被子看到慌慌张张朝自己狂奔而来的青竹,顿时松了一口气。
待对方来到床边将自己扶起时,才开口问道:“你如此慌张做什么?莫不是这长乐宫里有人欺负了你?”
青竹摇了摇头。
“奴婢方才在远处看了一眼圣上脸上的表情,红的都快要赶上猴屁股了。娘娘,莫不是您又惹圣上生气了?”
她惹暴君生气了?
顾念儿自顾自的回想了一遍。
没有啊。
暴君来的时候,就带着笑脸来的,走的时候,倒也是带着笑脸走的。
全程没有出现过任何苗头不对的情绪。
不过此番回想,她倒是想起来,暴君从叙述她‘爬龙床’的时候,两只耳朵就开始有点泛红。
不会是还在生她‘爬龙床’的气吧?
浑身一个激灵,不想再深入思考,眼瞅着一脸焦灼的青竹,半开玩笑道:“圣上生没生气本宫倒是没留意,不过你刚才用‘猴屁股’比喻圣上,就不怕圣上回来砍你脑袋?”
话音一落,青竹面色便是一瞬间的煞白。
膝盖骨一软直接跪在了脚踏上,也不去管棱角硌的她膝盖骨有多疼,急的快要憋出眼泪:“奴婢,奴婢是无心之过,还望娘娘救救奴婢……”
她刚才真的是急了,才会口无遮拦的说出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反观顾念儿那边,本就累的喘口气都觉得费力,现在看着青竹被捉弄的模样,心情竟也被逗乐了一二。
半倚在枕头上呲呲的笑着,乐了好一会儿,才收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罢了罢了,念在你此番护主心切,我也不会在圣上那边告发你,你且起来吧,本宫乏了,出去给本宫熬碗小米粥,待本宫醒来的时候喝。”
青竹胆怯的应了一声“是”,可怜巴巴的抹了一把泪,才将心脏收回了肚子里,退出寝殿。
而另一边的长乐宫宫门外,祁琛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脸上的红晕散去,面无表情的站在一处不太显眼的地方。
旁边——是来复命的费染。
从大火里出来时,祁琛就觉得那场火起的异常奇怪,先不说这前两天才刚下过雪的潮湿,光是空气里弥漫的柴油味,就不得不让他留意。
“都查清楚了?”祁琛问。
费染点头回应:“是。”
“说来听听。”
“昨天晚上,顾家所有的眼线全都被莫名其妙谴走,不过奇怪就在昨天晚上倪家的人也都
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移动,所以……”
“所以,你是想说,应该还有第三方势力在朕的宫里肆无忌惮游走?”
祁琛淡然的言语虽然听着像是询问,可费染却明明白白听出了笃定,更是对他这第一带刀侍卫渎职的敲击。
能够在宫闱内自由行走,一来是他守卫的懈怠,二来,背后那双手的实力恐怕早已超出他们的预料。
想到此处,费染翕动了唇角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祁琛便挥手示意其安静。
祁琛道:“分两批人,一批继续查昨天的冷宫大火,另一批盯着倪家那边的情况。”
“那顾家呢?”
“暂时不用。”
‘暂时不用’四个字在费染听起来,似乎还蕴含着其他意味,可在祁琛心里,却是自我理解的一种说法。
还记得七天前,顾念儿醉酒大闹天承宫。
她说,皇后要杀她。
七天之后便是她的死期。
当着他的面,哭天喊地的求他们放她。
祁琛本以为这又是顾念儿的什么计谋,却没想到第七天真的就出事了。
“走水了。”
“冷宫走水了。”
“贵妃娘娘还在里面……”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他连过多思虑都没有,只身便是冲进了火海。
等他今天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顾念儿酒后‘真言’是真的,被他‘调戏’后的羞愧也是真的。
那些他自认为是深宫女子的计谋,在顾念儿这里好像都成了他心胸狭隘的证据。
回想到这里,耳根子处又隐约有些发烫,随意的丢下一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便匆匆离开了原地。
-
当天晚上,永元宫内再度传来瓷器摔碎和女子尖叫的声音。
近身服侍的宫女太监,纷纷被倪夙下命谴走,剩下一些打杂的,皆是闻声而绕。
所以喧哗了半天,也没人知道皇后娘娘又在发什么脾气。
唯有那个刚刚得了圣上口谕的宫女,在倪夙寝殿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推门而入。
寝殿里面。
倪夙正和倪大国派来的人当面对质,脚踏边碎满了因她发怒而摔裂的瓶瓶罐罐。瞠目切齿扬指着远处的小太监,模样好似要将他大卸八块。
“连个冷宫里的人都除不掉,我爹养你们来还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生气!
她真的好生气!
昨天晚上那场大火,是她精心策划了好几个月的。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特地跟爹爹借了精心培育的毒伐军。
结果没想到到了晚上才来跟她说,那贱人不仅没死,还被圣上给救了!
不甘心的将手中瓷器,朝着小太监装扮的毒伐军领头丢去,心里的郁结才算是痛快了一点点。
然而就在瓷器落地那一瞬间,敏锐了她立马察觉到了寝殿门口有人进来的声音。
传话宫女进来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瓷器落地的声音给惊着了。心口猛然顿挫一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关上寝殿大门。
门缝合上时,里面便是传来了皇后娘娘冰冷的声音。
“谁?”
小宫女闻声一个激灵,顶着发麻的头皮往里面走了走。余光里瞥见满地狼藉,心中更是紧了两分。
“是奴婢。”她说,抬头意外瞥见寝殿里另一个存在的小太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首先,是那个小太监眼生的很;其次,因为好奇多看了一眼对方,愣是被对方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吓得从头凉到脚。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太监说话了:“既然皇后娘娘这边还有事情,那奴才便先退下了。”
话音落,只听得皇后娘娘怒吼了一句‘滚’,那人便是快速的离开的小宫女的视线。
等寝殿内的硝烟渐渐淡去时,倪夙才冷静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突如其来闯进来的宫女。
爹爹的毒伐军领头来的时候,她明明告知了所有人远离她的寝宫,这会儿突如其来冒出一个人来,让她心中很是狐疑。
冷哼一声拂袖坐到位置上时,不满的问道:“什么事?”
小宫女愕然回神,垂首回答:“方才李公公来报,皇上口谕,三日后前往明若寺祈福,另……”说了一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面色有些为难。
倪夙听小宫女说话吞吞吐吐,心中有些不快,猛拍一记桌面怒喝一声,立马吓得对方一个激灵跪了下去。
膝盖骨恰巧跪在了碎瓷器上方,小宫女顿时痛感席卷全身。可奈何主子在上,岂有她说一个‘痛’字的道理。
猛吸一口冷气,一股脑儿将李炳李公公先前在宫门外对她说的话,全部陈述了出来。
李炳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圣上有旨,三日后帝王帝后一同前往明若寺为天下百姓祈福,彼时贵妃娘娘将一同前往,另贵妃娘娘今日火海中落水受了惊吓,故而守岁就不来永元宫了。”
一说完,
,就连进去见一面倪夙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转身离开了。
而刚听完转述的倪夙,坐在椅子上,面色呈现出少见的发狠状态。
明明她才是皇后。
现如今却连圣旨都让一个宫女转述。
太不把她放在眼里!!!
“啊!”
怒吼过后,顺手将不知何时捏在手中的玉佩,猛然丢了出去。
只听得玉佩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碎裂成了好几片,小宫女才心惊的缩了缩自己的脑袋。
心想再待下去恐会没命,于是趁着皇后娘娘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谁曾想,一出门,就碰上了那个小太监……
-
后来,这传话小宫女就死了。
至于为什么死,并没有人深究。只是被人从草丛里发现的时候,早已一剑封喉浑身冰凉。
倪夙自然更加不会留意一个小宫女的去处,第二天一苏醒,便冷静下来命人将永元宫里外打扫的干净。
顺便唤来父亲安插在宫内的眼线,入了偏殿。
一关上大门,她便是紧张的询问:“你是说,圣上果真没有怀疑前天晚上的大火跟我有关?
这个眼线——名叫童垲,曾经是国杖倪大国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场属下。
立过战功,所以哪怕是面对当朝皇后,也没有多么讨巧陪笑。
淡然看了一眼倪夙,冷冷回答:“嗯。”
倪夙并没有多迁怒于童垲的态度,满心想着圣上既然没有查到她头上,也就说明她还是有喘息的机会的。
正松了一口气的时间,童垲却陡然说到:“不过国杖大人有句话让我带给皇后娘娘。”
一听是爹爹有话,倪夙立马表现出了乖乖听话的样子。
童垲道:“国杖说,虽然他把毒伐军借给娘娘,但娘娘如果使用不慎,亦或者如昨天晚上那般动静略大,日后便不一定有好果子吃,而且毒伐军并不直属于国杖大人,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太过迁怒于他人。”
倪夙:……
这话,摆明了就是告诉她,昨天那领头回去告状了。只是没想到她如往常那般发发脾气,今天竟然会有这种结果,大脑空白一段时间过后,僵硬的点了点头。
童垲离开没多久,倪夙便是唤来了贴身婢女——蓝芩。
“去我库房,选一些尚好的东西,给长乐宫那边送去。”
蓝芩虽然不解,可按照娘娘的脾性,她也没有多问。应了一声没再多话,转身离开了偏殿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