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拿着茶杯一下子顿住了,赶忙又放了下去。他一直知道的侯府有钱的很,刚一瞬间忘记了。“我们一定会搜罗尽肚子里的奇闻轶事说给侯爷听的,这什么钱的啊一点都不重要,侯爷开心最重要。”
他本就生的极好看,尤其是现在笑的时候。眉目舒展,眼睛亮亮的宛如天上的星辰。虽然嘴上吐出来的话,一点也不真诚。
谢清棠一路上走的飞快,仆人纷纷行礼。却在接近松柏堂的时候,脚步顿了下来。有仆人发现了他。他伸出手摆了摆,示意他们不用行礼。再一抬头,那开着的窗子正对着的就是他的笑脸,一如七年前的模样,依然是那样的夺目,那样的单纯,他有些呆住了,脚似乎生了根一样,走不动路。
“参见侯爷。”林二刚一出门,便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谢清棠。他家侯爷来的还真快。
没有理会林二,谢清棠的思绪被打断,索性直接抬步走了进来。“是吗?墨先生,在你心里本侯爷的开心最重要?”
一一扫过给他行礼的众人,最后的目光停在墨玉的身上。
“墨先生,好久不见。”
一眼看到来人是谢清棠时,秦即墨有片刻的心虚,但他很快藏好自己的情绪道:“小人只是一死说书的,不牢侯爷牵挂。”
谢清棠笑笑,被人拂了面子的不开心,一点也没有。“墨先生,现在觉悟比以前高了。”
“还不是因为侯爷你家财万贯。”
“你回来了真好。”
“侯爷今天寿辰,就别跟我一个死说书的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哦,对了,祝侯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比那位活万岁的人还要久。”墨玉说完,头也不回,嗓子里还有些难受,那刚刚金玉茶的清甜,此刻在嗓子里只有苦涩,难受的紧。
脚下的步子一点也不慢,胳膊却是被人牢牢的拉住了。“墨先生,且慢。今日你来府上说书,可否听过有人死了七年活了过来的故事?”
“什么故事。故事没有。谢清棠你直接撇下我和我父亲就来松柏堂,你要好好解释解释吗?”一道宛转悠扬的女声,直接打断两人的对话。那人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华丽衣服,风风火火,脚步迈的极快,手上攥着同色系的鞭子,站在两人中间。
墨玉大笑起来:“侯爷你比我还能说,都要抢我饭碗了。”
谢清棠被气的不轻,却还是看着他,无奈笑道:“你啊你…”
谢清棠看他看的仔细,他重活一世还没潇洒多久,就见到故人,感觉不太好。
墨玉轻轻的把谢清棠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扯了下去:“侯爷,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说着,跳着离开他三步远,看好戏。
谢清棠看了看自己刚刚拉着墨玉的胳膊,手上似乎还有他的气息,微微垂了垂眉,对着红衣女子说道:“念薇,别闹。”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带任何的情绪。
墨玉听完,轻轻的笑
笑了出声,道:“真是郎情妾意看的叫人心生嫉妒。”
“你闭嘴,这没你的事。”江念薇看了一眼墨玉,手里的鞭子狠狠甩了出去,发出响声。
墨玉闭上了眼睛,意想到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她手里的鞭子和他擦面而过。她本意就没想伤到他。
还真是个善良的人。真可惜。
墨玉平复了下情绪,这才回头,笑的轻佻:“我闭嘴。”他摊摊手,示意他们继续,腾出位置,留给他们两个。
江念薇看着谢清棠,淡淡的没有任何的情绪。从盛京回来,他就是这个样子。除了面对那个人,才有生动的情绪。江念薇有些酸涩:“师兄,你是不是又想问秦即墨的下落了?这些年你找了多少说书先生,听那些奇闻轶事。”
“可那只是故事。秦即墨都死了多少年了,七年。他那样的性子,若是还活在这世上,定搅的大家都不得安生。”
谢清棠直直的盯着秦即墨,对江念薇的话置若未闻。
不理会众人看他们的目光,谢清棠走近了他,低下头,附在他耳边,“今晚,等我。”声音低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
他的声音清亮而坚定,一如年少的模样。墨玉有那么的一瞬间,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恭候大驾。”
是夜,星光点点。来客居白日的喧嚣已被安静所代替。二楼的一处房间,依然点亮着一盏蜡烛。墨玉坐在桌前,一杯一杯的茶水续着。
“二更天到,小心烛火。”窗外街道上打更夫吆喝唱道。
室内,烛火摇曳,仿佛间,墨玉看到了谢清棠如约而至。喝茶都能喝醉,他还是第一人,一只手撑着脑袋倚在桌上,眼睛微阖,记忆飘的老远。
白日的谢清棠一如初见,光华霁月,纯净的让人不敢去沾染。
墨玉淡淡的笑着,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漾起柔柔的笑意,他喃喃道:“一别多年,小清儿还是这么好看,只可惜如今的秦即墨,只是叫墨玉的了。”
空气里并没有回应,他也没想有人会回应他。
“我死了多少年,七年。也没多少年,当年被侯爷送入盛京牵制先皇的小清儿,都变成了人人称道的定远侯。也没多久吧。”说完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按理说,他和谢清棠一辈子都不会相识这么深。他是深宫中不受宠的十皇子,他是镇守在平京的定远侯手心里宠爱的世子。定远侯功高震主,深受百姓爱戴。唯一的定远侯世子自然就被先皇强召,留在盛京。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他偷溜出宫。
反正他不受皇帝宠爱,偷溜出去更是得心应手,从不会被发现。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听着两旁小贩的吆喝声,身心舒坦。
直到看到面前的小人儿,粉妆玉砌,一身锦衣,雍容华贵,那腰间挂着的白玉,在阳光下通透散发着圆润的光芒,一看价值不菲。
“傻子吧。”十五岁
岁的秦即墨在心里叨叨,顺带看了看自己身上上上次出来买的粗布衣裳,已经有些泛旧了。
人来人往,那小人儿一脸着急。和来来往往的人碰来撞去。直到视线之内的白玉,从红色的璎珞绳掉入一个大手中。秦即墨忍不住出声:“抓小偷。抓小偷啊。”
那白团子听到声音看到面前的络腮胡男人抓着自己的白玉坠子,当下吓得哭出声来。
秦即墨当即头大,只想有个地缝,他钻进去,消失。他本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大概是□□熏心了。他安慰着自己,硬着头皮冲上前去。
那络腮胡男人没想到有这一处,当下愣了片刻。只感觉一阵风从眼前过去,面前的白玉和那白团子都消失在了人海中。
秦即墨觉得自己的胸腔都快要炸掉了,空气和呼吸进去的气息,火辣辣的辣嗓子。还有手上的疼痛,这大概是他逃命以来速度最快的一次。
直到跑出去了很远,他才停了下来。那白团子果然是白团子,松开手之后,被拉着的胳膊上是一圈红印。
“见谅见谅,我们混江湖的一逃命起来,就没轻没重了。”
那白玉团子早已是眼泪汪汪,听到他这话,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住:“无碍,多谢你救了我。还有我娘亲留给我的白玉坠子。”
秦即墨看他这个想哭又忍住不哭的样子,忍不住笑他:“哎呀,想哭就哭,逞什么强啊,你刚刚都哭的稀里哗啦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这个年纪的就在躲在娘怀里撒个娇吃奶,多可爱。”
那白玉团子一下子呆住,他是世子,从来没人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声音小了许多却还是嘴硬道:“我是被那人丑哭的。我爹爹很好看…还有你也很好看。”
“哈哈。”秦即墨大笑着,顺手揉了揉白玉团子的头,靠近道:“好看就给你好好看看。”他直接凑近了他,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上。
谢清棠觉得有些痒,涨红着脸“你…你…”话还没说完,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谢清棠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趁林二采办,缠着林二带他出来,看看盛京。没想到,才出来没多久,就被人流挤散了。他只顾着找他,自然是没来得及吃任何东西。
多宝楼:
秦即墨早已是这里的常客,点菜的时候轻车熟路。对面的谢清棠看的目瞪口呆。
“多宝酥,玲珑鸭掌,炭烤兔子…”一串串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出来,谢清棠呆住了。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记得住这么多的菜名,更何况在侯府这些都不需要他操心。
一顿饱食之后,秦即墨慌了。他的钱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丢了,可能是在逃命途中。
“小清子,你结账。待他日江湖再见时,我就还你。”秦即墨说的一派理所当然。
谢清棠当即掏钱。他从平京带了不少钱。更何况出门时林二给他装了不少钱。
记忆中的人脸有些恍惚了,墨玉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