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皮鞋告辞后,狄六在一楼来回转了两圈才指着二楼说:“这根本就不用选嘛,肯定是男生和男生住一间,女生和女生住一间啊,我们组就我和珞娜两个女生!”说完她就挽起了珞娜的胳臂,看着剩下的三个男生。
“没错,根本就不用选。”淳单也拍了拍云埃的肩膀,“我和他从小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来之前就说好住一间了。”
缇沙打量着他们四人,他现在不想弄清为什么底层出身的狄六会和珞娜成为好朋友,也不想明白为什么盖尔族的云埃和沃里族的淳单从小就认识。他现在就想赶快摆脱这个突然砸在他头上的三组!
“四位珈纳尔大人,我只是一个边境族,而且还是低下的平民。”缇沙将这一路以来在心中酝酿的说辞和盘托出:“我家境贫寒、习惯古怪,并没有什么足以称道的才能,实在无法为诸位大人贡献力量。连给大人们提鞋都不配,更别说和大人们住在一起了。”
“沙沙你怎么还是想离组呢?”狄六嗔怪道:“都说我们不在意你的层级了!我以前还比你低两个层级呢!”
“就是,”淳单附和起来,“你们小月族比大部分边境族都要好呢!”
“而且也不是你想退我们就可以让你退的。”云埃平静地补上一句:“首先要去提交退组申请,等审批流程结束后才算退组,最后还要找组长签字确认。”
“组长?”
缇沙皱起眉头,可云埃只是对他身后的玄关抬了抬下巴。他的心跳瞬间停止,缓缓转身,看见一个身形高挺的少年正站在大门前的阳光中。
虽说是少年,但眼前的少年明显要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得多,一双星眸中蕴含着深邃的光,令与之对视的缇沙不由地屏住呼吸。
“看来你们都已经分好房间了。”少年进屋后向众人走来,视线从狄六、珞娜、淳单、云埃四人身上移过后又回到了缇沙身上,然后注视着神情突然呆滞的缇沙,向他伸出了右手。
缇沙的眼神停留在他右手食指第二关节处,看清那里浅浅的一排咬痕后才瞪大那双暗淡的绿眼睛,猛地抬起头盯住他。
“很高兴成为你的组长和室友。”
少年微笑着向缇沙进行自我介绍:“我是弗闪族贺雷家的朗彻。”
“……你好。”缇沙低头掩盖住惊异的神色,沉默片刻后才缓缓伸手,和他握了下手便僵着脖子说:“我、我是小月族的缇沙。”
而后房间里便陷入了沉寂,不过这气氛很快就被狄六的大嗓门打破:“老大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别提了,”朗彻环抱双手,长吁一口气后才踩着楼梯往上走,“大家来选房间吧。”
以朗彻为首的五灵族往上走,缇沙木讷地跟在他们的后面,由狄六与珞娜选定了二楼右侧的房间后,再由淳单与云埃选了左侧的房间,留下最里面的房间
间。
进门之后,缇沙的眼神扫过整个房间。房间非常宽敞,被划分为三个区域,中间为起居室,摆放着软椅与茶几。起居室两侧由天青色的竹纹纱屏隔断,纱屏后是分开的两间卧房,都分配了独立的家具和浴室。说是一间房,其实算是两个单人间。
“缇沙,你要哪一边?”朗彻指着左右两间卧室问他。
缇沙又打量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少年,沉默片刻后才摇了摇头,“很抱歉,我想退出三组,请您到时候在退组申请上签字。”
“如果退组是因为血统和族群,你可能多虑了,五灵族和边境族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朗彻靠住门框,平静地问他:“还是有别的原因?”
缇沙当然不会告诉朗彻自己根本就不是“缇沙”,因为那样会把整个小月族都置于险地。他在朗彻提问的刹那间想了很多理由,可都是被狄六他们轻松驳回的理由。要应付朗彻的话,太多的理由反而会令人生疑。
“我喜欢独处。”缇沙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
“就这样?”朗彻挑了挑眉,而后便笑着往旁边走了一步,将大门留给了他,“那好吧,只要退组申请批下来,我就签字确认,你现在可以去五灵教务处提交申请了。”
缇沙没想到事情到了朗彻这里会那么顺利,连忙道谢,然后捂着破衣服走出了房门。可刚要走下二楼时,又听见朗彻在他身后说:“在申请审批下来之前,你还是我的室友和组员。不然你的住宿和上课就成问题了,这一点你应该同意吧?”
他转头看向房门前神色从容的少年,迟疑片刻后点点头,随即快步走下楼梯。学院里的工人此刻已经将他们的行李搬到了一楼,他没有行李,只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面装了套换洗衣物,还有一个旧本子和一张五灵学院的地图。
把身上的破衣服换下后,缇沙挎着布包离开了小木屋。离开居住区时已经到了下午,按照之前的约定,他在成功入学后要和小月族族长兰尼在广场附近汇合。
广场上人群熙攘,空气中漂浮着茉莉花的清香,楼阁上的彩色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马斯顿雕像前站着不少高年级的学长和学姐,还有很多新生的家长,他们在新生分组流程结束后才能进入学院。作为缇沙“家长”的兰尼,此刻正站在广场偏僻的角落。青年的白色长发格外显眼,只好戴上斗篷遮掩,一看见他便急忙挥手。
“到底怎么回事!”兰尼在确认周围无人听见后才问他:“我一进校门就听说有个小月族人被珈纳尔看上了,难道这儿还有我不知道的族人吗?”
“一言难尽。”缇沙和他坐在角落的草丛前,把狄六强行拉他入三组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然后又讲了三组其他成员的身份。
“难道我是乌鸦嘴?”兰尼一听到朗彻是组长便猛地一拍脑袋,“之前我还说你们平时根本见不着面
面,结果他成了你的室友!这下可糟糕了,他有和你们铎谟族长期作战的经验,很容易察觉到你其实是铎谟人。”
“可是……”缇沙托着下巴,再次回忆朗彻的声音和右手指上的疤痕,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两个月前我潜逃回白灵世界时,被边境的五灵军发现并追杀。当时我快晕过去了,可有人把我扛起来丢到马背上,那匹战马载着我跑出丘陵包围圈后才丢下我回去了。我没看清那人的模样,但他的声音和朗彻很像,而且我当时咬了他一下……”
“你认为那个人是朗彻?”兰尼打断他的话后连连摇头,“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朗彻‘贺雷小将军’的称号是捡来的吗?他杀的铎谟人比今年入学的新生还要多,又凭什么冒着通敌的罪名来放走你呢?”
缇沙刚打算说话,身旁有新生队伍通过,他只好闭上嘴,等人全部走开后才继续揪着自己的白发说:“所以我还很不确定。就算真的是他,他也认不出我现在的模样……”
“难道你想留在三组,弄清他到底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兰尼急忙反对:“他怎么可能会是呢?你这样太冒险了。”
“我当然不会留在三组了!”缇沙觉得自己被误解了,便起身向他解释:“我现在就要去提交退组申请,等流程结束后就能退出三组,以后我会想办法查清这件事的。”
于是兰尼陪着他一起去了五灵教务处,进门就是处理各种学生事务的大厅。大厅穹顶悬挂着巨大的吊灯,厅内一共四个办事台,坐在台后的职员都是第5层级的人。
前来办事的学生们排着一长一短两列队伍,没人的两个办事台前写着“7”和“8”,看来是按五灵族学生的层级来划分的。在大厅的角落里还有张堆着杂物的老桌子,前面写了“边境族”,那里才是缇沙该去的地方。
“你好,我想办理退组手续,是一年级的三组。”
缇沙把自己的徽章递给办事员,办事员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
“请问要办理什么手续呢?”缇沙没有发火,恳切地看着他从堆砌成山的资料中抽出了一张表格,表格的抬头是学生退组申请书,下面需要他详细填写自己的基本资料和退组原因,他和兰尼坐在一边,把之前商榷过的信息填好后就递给了办事员。
办事员把缇沙的个人信息草草看过后就问他:“你和小月族族长不是亲兄弟?”
“是的,我很小的时候亲生父母就去世了,被前任族长收养。”缇沙平静地说着“缇沙”的生平:“十岁时族里又发生了那件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呆在家中养病。”
“哦,你们小月族6年前的那件事我也听说过,节哀顺变。”办事员随口安慰他一句后就把表格放在桌面上,拿起印戳在表格的退组理由旁边盖下了名为“五灵学院教务处边境族管理组”的鲜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