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三人继续向前,在下午时分才到雁门关下,城关上戒备森严,城门内不断的拉出来尸体,有士兵在远处挖着尸坑,十几个鬼面人在做法事。
古老的巫教仍笼罩着雁门郡,鬼面人沟通阴阳两界,将死去的魂魄带入冥间。
关山往前,有士兵拦住。
“什么人?”
关山下马,对着士兵拱手,“我们是去塞外做买卖的。”
士兵疑惑,“关外战火纷飞,盗贼横行,商路已断了好多年,你们来做买卖?”
关山点头,“我们是太原府的商人,就是因为多年不曾往塞外做买卖,所以来趟趟路,看看情况。”
士兵摇头,“快回去吧,铁人族的兵马近日正在破关,杀的昏天黑地,雁门也不知还能守住几日,逃命去吧。”
王云天问士兵,“铁人族来了多少人马?”
“至少也有一万。”
“攻城攻了几日?”
“到今天,该有十天了。”
王云天回头看向关山,“正是赵国兵马围城的那天。”
赵国与铁人族同时动手,会是巧合吗?
王云天与关山对望了一眼,瞬间就感觉到了什么,孤独仇对太原围而不攻,看来必有阴谋。
王云天问士兵,“我们去城里帮忙可以吗?”
士兵虽有疑惑,但看三人眉目硬朗,身强体壮,也没有阻拦。
“进城小心些吧,这里是并州最后的屏障了,能出把力就出把力吧。”
雁门关是一座兵城,城中并没有多少百姓,或许是因为战乱早就逃走了吧,城里到处都是伤兵,前方几百米,就是城楼。
关山带着王云天,凌飞渡直接冲到了城头,抬头一望,铁人族的军阵赫然就在眼前。
他们穿着兽皮,握着弓箭弯刀,正虎视眈眈的看着雁门。
关山摇头,“西夏已不能成为太原的援手,恐怕,铁人族的大军,此刻正马踏夏国。”
王云天也回过神来,“很有可能,铁人族与孤独仇秘密联合,他们分兵拖住太原和雁门的兵马,防止他们增援夏国,然后他们重兵突击,夏国区区三万兵马,断然不是铁人族的对手。”
关山问,“云中被铁人族占领,那么躲在代郡的拓拔鲜族,会不会出手呢?铁人族,是整个北方的敌人,他们是从北荒冰原里来的蛮族,他们会杀光所有人。”
“拓拔四分五裂,内部纷争不断,在铁人族面前,能够自保已然不错,如此境况下,能够和铁人族抗衡的势力,实在不多,看来,我们的北方,又要崛起一个强大的敌人了。”
关山点头,“当一个强大的敌人出现,那我们必须拥有一个强大的盟友。”
二人再次对望,异口同声说出了两个字,“拓拔。”
关山说,“拓拔有数十万人,兵马强大,只是内部分裂严重,只要能够让拓拔统一,他们便可以集结二三十万骑兵,这样的军团,铁人族不是对手,就连赵国,都可以硬抗,那对太原来说,将是天大的助力。云天,快想想办法,这是一个机会,天大的机会。”
王云天沉思,皱眉,他随手捡起一支箭,在地上画着。
“我们现在假设,太原,雁门,夏国,拓拔鲜族都遭遇到了危险,最弱的是太原,然后是雁门,然后是夏国,最后才是拓拔,那么我们应当联合最弱小的势力,已达到和强者联盟的资本,就是说,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联合夏国,要想联合夏国,那么必须从雁门出兵,雁门必须击退铁人族,然后我们发兵夏国,只要能够再解救夏国,那么我们将掌握北境的主动。”
关山面色凝重,王云天说的,很有道理。
“太原被两万赵国兵马围困,看似凶险,其实最为安全,而且,他在阳城还有刚刚集结起来的数千兵马,所以太原不会有事,那我们,就召集军队吧。”
王云天拦住关山,“此刻所有的事情都是假设,如果铁人族和孤独仇的目标是太原,那我们的离开,很可能失去太原,也很可能,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
“我早就习惯了流浪,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一把,赌不赌。”
王云天再次望向城下的铁人族,他们张牙舞爪,各个都像杀人魔王。
“赌了。”
关山从怀中抓出一只木鸟,放手飞向天空,在这寒冷的北国,向南展翅而去。
“列阵。”
“吼!”
有将领仰天高呼,上千雁门卫呼喝,刀枪齐备,准备迎敌。
有五个白袍人走上了烽火台,是五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王云天惊讶,“他们是什么人?”
关山望着那五个老人,和所有人一样,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他们是雁门的长老,他们决定雁门的命运。”
“啊?北境仍有长老制度存在吗?”
凌飞渡突然说,“只有雁门还有。”
关山接话,“在雁门,官府和长老拥有同样的权利,村长老推举县长老,县长老推举郡长老,雁门卫属长老管辖,即便雁门的郡守投降,只要五长老不降,军队,就不会投降。”
王云天疑惑,“长城卫的军队不是直属朝廷吗?”
“长城卫已经消失了好些年了,现在只有雁门卫。”
王云天忍不住感叹,“好神秘的北境啊。”
五位长老屹立在雁门最高处,睥睨人间。
忽然为首的长老张开双臂,仰天高呼,“异族敢跃雁门者。”
三军雷动。
“斩!”
长老挥袖,环顾全场。
“云中可失去,代郡可失去,雁门,不可失去。你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都在你们身后,坟茔,土地,家国,梦想,都在你们身后,告诉我,异族敢跃雁门者。”
杀气冲天,三军暴动。
“斩!”
“斩!”
“斩!”
那气吞山河的战意,让关山都忍不住热血沸腾。
铁人族看着钢铁一般的雁门关,仍咆哮出声,他们呼喊着魔鬼般的声音,拉起长弓,开始进攻。
一队队兽人从中央突进,两侧山峰也有兽人爬在壁上。
关山抬头,便看山峰尽处,皆是鬼面。
这是,鬼面人与兽人的较量。
“张弓。”
嘎吱嘎吱嘎吱。
劲弓拉开,有一个将军,站在五长老的身侧。
“放箭。”
嗖嗖嗖。
利箭如雨,从天而降。
那些裹着厚重兽皮的铁人族却毫不畏惧,疯狂前进,眨眼就到城下。
关山拉出长刀,望着凌飞渡,“此刻退无可退,战上一场吧。”
“好。”
眼看兽人就要冲上来,王云天双腿打颤,“你们御敌,我去保护长老。”
王云天说罢,也抽出一把剑,去往烽火台。
北境啊北境,为何你总是刀光剑影。
“长老。”
王云天在烽火台下一声呼喊,台上的长老回头,问,“何事?”
“我是琅琊王家世子王云天,今日路过此地,想和长老说几句话。”
那旁边的将军喊了一声,“如此生死关头,休要捣乱。”
“长老,我从太原而来,太原被围,雁门被攻,南北两线受敌,应当联手抗敌,单凭雁门的兵马,能撑的了几时?”
大长老须发皆白,骨瘦如柴,却颇有精神,“上来说话。”
王云天推开阻拦的士兵,走上烽火台,他回头,已有兽人冲上了城楼。
“长老,刘琨刺史在太原只有一千兵马,被孤独仇两万兵马围困,他已集结了八千人马于阳城,正等待时机与孤独仇决战,但是太原府的人不知道铁人族破关,我们受刘琨刺史大人命令来此求援,却不料遇到如此情况,我们立刻回去召集军队前来助阵,先击退铁人族,再解太原之围。”
大长老笑道,“哼哼,刘琨若是真能派兵支援,击退铁人族后,我们当然会救援太原。”
“好,长老一言为定。”
“你叫什么名字?”
王云天拱手道,“我叫王云天,下面那个拿刀的是我大哥关山,旁边那人是我兄弟凌飞渡。”
大长老闻声望去,却看关山和凌飞渡正在城楼上杀的腥风血雨,五步之内,兽人入之必死。
“好壮气的后生,好威风的少年。”
旁边的将军突然问,“关山,就是那个刀劈赵郡守的关山?”
王云天看将军听过他的名字,心中一喜,“不错,就是他。”
“我叫雷霆。”
“拜见雷将军。”
激战还在继续,城头已满是尸体,在这场生死里,谁又能安然无恙?
忽有一道眼神从王云天面前飘过,他惊讶,侧目。
一个同样身披白色长袍的,女人。
她的目光,有一瞬间,望向了城楼上浴血的关山。
她,竟然是个女长老。
那女长老对着众人说了一声,“我去了。”
大长老有些心疼的望着她,“事不成,就回来,不要逞强。”
“我知道。”
女人脱下长袍,是一身银色战甲,她将战盔戴上,伸手拉出一把长剑,剑上竟有流光闪现。
她一步,踏上了烽火台的墙上,望着眼前修罗场,目光坚定,不顾一切。
那鲜血里拼命的少年,能再见到你,真好。
关山似乎神经一痛,他猛然回头,看到那高处凌风而立的银色战甲。
他窒息,痉挛。
然后狂呼出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