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会理我吗？”
万川趴在桌子上问贾子航。
贾子航看都没看万川，把眼镜布叠成一个小方块，打开眼镜盒，把眼镜布放进眼镜盒，又怕制造出巨大声响，把眼镜盒缓缓关起来。
他把桌子上的笔收到手里，把笔帽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放进笔袋。
“呀！”他像突然发现桌子上的橡皮了一样，橡皮上面有擦过铅笔字的痕迹，他用桌布把橡皮擦好，丢进笔袋，把笔袋放在桌子前面最中间的位置，把左边的书码齐，把右边的书架往里面推了推，他站起来确认了一下书架最外沿和桌子平齐。
在他又要把桌子上零散的订书钉都要恢复成一排排的样子之前，万川咳嗽了一下。
起提醒作用。
贾子航推了推眼镜：“不会。”
“为什么！”
贾子航转头看向万川：“他认识你吗？”
“怎么会不认识？”
“人家连你打的招呼都不回呢。”
万川看到贾子航嘴角揶揄他的笑意了。
臭娘炮！
还有还有！王猛！
肯定是这人告诉他的，除了他没人知道。
万川坐起身，冷了脸，看向王猛。
那个大坏蛋和他隔了一个过道，现在正在算数学题。
贾子航像是感受到了万川突然的沉默寡言，瞥向万川发现他在沉思。
“小万万？川儿？”
“我没生你气。”
“谁说你生我气了？”贾子航摸了摸万川的头，小男孩儿又不开心了。
真的没生气，就是玻璃心好像被碰了一下，没有碎，但是如果再来轻轻一下，就要掉玻璃碴了。
虽然他没理自己，但是他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了呀！
万川突然想起了在车棚，虽然说明他认识他，但是他打招呼是主动的呀。
内心的火焰熊熊燃起，万川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下课就实施自己的计划。
“咚咚咚。”
窗户从里面被拉开。
万川的脸刚才贴在窗户旁边把何岸吓了一跳。
“怎么了？”
“把你作文借我。”
“什么？”何岸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咳咳，把你作文借我看看。”
“没在我这儿。”
“你作文怎么会不在你这儿？”万川问得理所当然。
“我也不知道，班上就我的没发下来。”
万川突然想起来何岸的作文可能现在在某个语文老师的书里夹着，等着下节课给某个班传阅。
“那你作文发下来了我再来找你，把窗户关上吧。”
万川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何岸对着开了一半
半的窗户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何岸，关下窗户好不好？有点冷。”
“抱歉。”
万川跑回自己班，坐到座位上的时候下课铃刚好响起。
“他理你了？”
“对。”
“我就知道。”
“什么？”
“小万万还是个小男孩儿呢。”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贾子航满脸慈爱。
“去你的。”万川向上吹了吹自己的刘海，想起来自己没有刘海。马上找出下节课要用的书。
万川等了一天，厕所都没去。
“你怎么不去厕所制造一下偶遇的机会？”贾子航问。
“我今天没怎么喝水，我不想上。”
其实他故意没有去。
他怕何岸的作文已经到何岸手里了，何岸却没给他，万一在厕所偶遇了，很尴尬的。
少男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到的。
终于等到放学，万川磨磨蹭蹭半天也没出去。
“川哥怎么了？拉裤子了？”王猛背起书包走过来，平时都是万川等他收拾书包的。
“滚。”万川还是慢吞吞地收拾，“今天作业太杂了，刚才没来得及记，刚记好，你去车棚等我吧，我一会儿去个厕所。”
“还真拉裤子了！”
“你给我滚！”万川踹了王猛一脚，王猛拍拍灰笑呵呵地都出去了。
“这人怎么被我踢了还美滋滋的。”
万川早就把要拿回家的东西收拾好了，就是一直在故意磨蹭。
他在想，何岸会不会把作文给他送过来。
等了半晌，人也没来，万川还是决定去何岸班上找他。
可能他今天做值日呢！
万川看了看门口，王猛没在，应该是乖乖去车棚等他了。
他走到何岸班上，发现值日生都走了。
但是他发现，窗户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
窗户没有关严，虚掩着，夹了一张折了几折的纸。
万川拿出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方格子，方格子里面是字。
卷头写着：高三八班，何岸。
是何岸的作文。
万川敲了下卷子：“何岸啊，够意思！”
把作文装起来，走了。
万川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呢，以前有人写小纸条儿帮他，现在又遇到了何岸。
王猛已经在车棚等了半天了。
万川走到车棚的时候，王猛坐在自己的自行车上，两条腿支着地，手里拿着卷子在算题。
万川走过去一看，果然，数学卷子。
“还在算。”
王猛抬头：“哟，川哥还带了换洗的
裤子啊。”
“我去你的。”
万川冲过来扬起手作势要打他，王猛笑着抓住万川的手腕：“行了行了，走了，都几点了。”
“走了走了。”
万川一边骑自行车，一边想着这个何岸写的文章到底有什么好的，在他们班传阅完还要拿到别的班去。
要不是他那个课间在睡觉，他也会抢着看一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班老师没有读。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那人的卷子都在他包里了。
迎面而来的风把万川额前的头发吹起来，他不喜欢敞着外套骑自行车，但是何岸好像很喜欢。
他有几次放学都看见了。
如果不是他们俩家的方向相反，他们还能一起回家，还能在回家的路上一起探讨探讨作文的写作，他也可以给何岸讲讲数学题呢。
“王猛。”
“怎么了？”
“你这么喜欢数学，怎么学了文科？”
“就是因为喜欢数学，所以选了文科啊。”
“你这话我听不懂。”
“我喜欢的东西，如果和我靠得太近，我会烦。”
万川刚想说些什么，但是两个人走到分叉口了。
“走了啊川儿。”
“明儿见。”
万川的计划里，看何岸的作文是最后一项。
先是数学作业，他擅长，好写。
再是英语留的阅读题和完形填空，也不难。
然后呢，把今天学的诗背下来，语文作业就算完成了。
预习什么的不管了，明天上课之前把底下注释看了就行了。
政治和历史留了一套选择题，地理作业是几道大题。
万川从初中就养成了学习按自己计划来的习惯，一直坚持到现在，似乎效果还不错。
“川儿！”他妈回来了。
“写作业呢！”
“作业多吗？”他妈从楼梯上来，现在倚在万川屋子门口。
“不多，马上写完。”万川转了下笔，扯了一个满分微笑。
“妈给你做饭去，晚上你爸也回来吃。”
“好。”
写完这点作业，万川差不多用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写完了！”万川又来了一套万氏脖子操，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
爽。
万川怀着前无仅有的虔诚，把何岸的作文纸拿出来。
作文纸。
作文纸？
作文纸呢！
他弄丢了？！
妈的，在书包角落。
今天骑自行车的时候太放飞自我了，都没注意书包。
被他健壮的大腿揉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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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被窗户压皱了对吧。
万川不忍心地看向作文。
他把作文纸慢慢展开，何岸的字倒映到万川眼里。
何岸的作文第一眼看，就是老师喜欢的文章，字儿好看。
细看就知道，内容真的不错，再加上印象分，高分作文非他的莫属。
何岸的字和万川的不一样，两个人的字都很好看，何岸的字是漂亮，或者说有点秀气。但万川的字可以说是美，是潇洒。
何岸的作文写得很工整，每个字都当当正正地摆放在格子里。
万川想了想，自己是不是这点卷面分都没有拿到，他作文分数真的不算高，虽然不拉分，但是绝对算不上能给他提分的。
他可要好好拜读一下何岸的大作。
何岸写汉字这么好看，不知道写英文字母是不是也是一样好看？
又想起来贾子航，他们班英语课代表，写的英文字母比汉字好看多了。
万川看得很认真，一篇八百多字的作文他看了快十分钟。
不是说何岸用了多少修辞，好像也没大量地引经据典。
但是他的文章让人一读就懂，又不俗套。
可以一口气读到尾，但是又有几处耐人寻味，不得不多读几遍，所以万川读得这么慢，读得这么精。
“好家伙，何岸真厉害。”
万川把作文纸折好，放进一本厚厚的书里，放一宿应该会好一点吧。
万川估摸着他老妈把饭做熟还得会儿时间，打开了电脑。
何书在线。
千水：[来？]
何书：[来。]
千水：[今天是男是女？/偷笑]
何书：[曹禺的剧本读过没？]
千水：[你说。]
何书：[《原野》，仇虎和焦大星。]
千水：[成，我焦大星。]
开麦，接通。
“不是，我说你怎么还喜欢配这样儿的？”
“怎么？”
何书开口，万川有几秒的呆滞。
“没什么，问问。”
“最近在读曹禺写的剧本。你愿意配金子？”
“算了，我还是焦大星吧。”
“那开始。”
《原野》里最经典的桥段就是金子问焦大星，他妈和她同时掉水里了，焦大星救谁，现在被广为流传，可惜俩人配的角色分别是仇虎和焦大星，这两个人是以前的朋友、现在的情敌关系。
“何书，”配音结束了，万川没有闭麦，在何书闭麦之前他叫住何书：“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又能配男声又能配女声。
电脑屏幕上显示何书已经下线了。
万川也不知道何书有没有听到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