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多，自己看病的、替家里病人打听情况的、看热闹的，挨挨挤挤人头攒动，把医馆大堂挤得水泄不通。

    彩儿指挥着众家丁搬椅子抬板凳，招呼客人排队候诊，又端出茶点来招待大家，有性子急的客人等得不耐烦，她便上去好言抚慰，一个人跑前跑后忙得不也乐乎。

    程自沫和张才高两人则分别坐在两张大桌子后面，接待前来问诊的人。

    张才高头发花白正襟危坐，颇有名医气派，他的桌子前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程自沫的桌子前面却只有寥寥数人，这几人自动忽略了程自沫，东张西望地向从身边经过的家丁打听：

    “喂，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当家丁告诉他们，程自沫就是大夫时，这几位根本不信，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问程自沫：

    “小孩儿，你家大人在哪里？”

    程自沫气道：

    “看病就找我，我家大人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这人以为程自沫拿他开涮，当下就闹了起来。旁边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跟着起哄，其中一名身穿黄衫的小个子闹得最凶，还不断煽动周围的人。

    彩儿和刘元宗见这边闹起来了，都放下手里事情过来帮忙劝解。张才高想过来，却被人群挡在外面。

    黄衫小个子破锣般的声音大声道：

    “什么神医堂，我看就是个骗子堂！竟让一个黄口小儿来糊弄我们，大家一起上，砸了这个骗子堂！”

    说完，他向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马抄起椅子就欲砸向程自沫。

    “休得放肆！”

    杏儿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挡在程自沫身前。

    刘元宗则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边一个抓住想动手的两人。他虽然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手上力气却不小，被他抓住的两人只觉得被铁钳钳住，动弹不得。

    那两人是本城的地痞，长期在街上横行霸道惯了，怎么甘心在一个少年手上吃亏，两人同时抬腿朝刘元宗腹部踢来。刘元宗眼疾手快，先是飞起一脚后发先至闪电般踢中右边那人小腹，顺势夺下他手中的椅子，随后一个漂亮的转身，双手握住椅背结结实实拍在左边那人的背上。

    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地痞便被打趴下，只有躺在地上哀嚎的份。

    众人见打出了事，纷纷往门外挤，场面越来越混乱。黄衫小个子假装打抱不平，抓住刘元宗不依不饶。

    刘元宗冷笑道：

    “别再演戏了，黄三！你以为我不认得你这专门讹人钱财的地痞么？”

    “你……你血口喷人！”

    黄三被说破身份，强自镇定。

    “识相的赶紧带着你这两个狗腿子滚！”

    “若还敢纠缠……哼哼！……”

    刘元宗捏住黄三手腕，稍一用力，痛得这小子嘴都歪了。

    几个家丁把躺在地上的两个地痞拖起来，押到刘元宗面前。

    刘元宗喝道：

    “还不快滚！”

    黄三心知今天是栽了，只得带着两名手下灰溜溜走了。

    三夫人原本陪着苟会长等人在里面的静室喝茶，方才得到禀报，这时刚好出来。

    苟会长见众人闹闹嚷嚷场面混乱，便出声让大家安静。众人都认识这位巨象城第一名医兼医者行会会长，见他出面便都静了下来。

    苟会长清了清嗓子，然后隆重地向大家介绍程自沫：

    “这位是城主大人的三公子，也是一名经过本会认真考核，货真价实的医师！”

    “三公子医术高明，本人也非常佩服，诸位不必怀疑。”

    苟会长话音刚落，人群就骚动起来，都在小声议论着。

    最先出言质问的几个人知道了程自沫的身份，又有苟会长的极力推崇，虽然心中仍有疑虑，却不敢再放肆。

    程自沫明白苟会长的话只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关键还是要靠自己展示实力，才能让别人心服口服。

    他朝先前那中年汉子招招手，示意他坐下，然后问道：

    “你看什么病？”

    中年汉子虽然显得有点勉强，但还是说了自己的症状。

    程自沫随后熟练地对他进行望、闻、问、切，最后道：

    “你虽然看起来身强体壮，但毕竟年岁不轻，房事过度会掏空你的身体，注意节制。”

    又随手开了一剂药方，让他去抓药。

    周围的人矜持一点的只是克制地浅笑或者笑而无声，有几个大大咧咧的竟哈哈地大笑起来。

    中年汉子自家知自家事，红着脸拿起药方，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抓药了。

    有了这一个开头，其余的人也开始对程自沫有信心了，纷纷排队问诊。

    众人也都重新忙碌起来。

    苟会长等人坐了一会便都告辞离去。本来像医馆开业这类的事，他们最多派一位副会长来参加就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但齐亦轩临走时专门交代他们全力帮助程自沫，他们不敢违抗。

    经过刚才一闹，人们反而更加守秩序，一来有城主府的威慑，二来有苟会长的保证，大家都放了心。

    到了下午，来就诊的人越来越多，大都是冲着免费义诊来的穷人。程自沫等人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有所怠慢，都热情地接待。

    吵吵嚷嚷一天下来，众人都累得腰酸背痛，唯独彩儿依旧神采奕奕，兴奋地说个不停。

    程自沫今天亲眼得见了彩儿的能力，尽管诸事繁忙人多嘴杂，她却能安排得有条不紊，面对地痞流氓也敢挺身而出，毫不怕事。

    刘元宗招呼着众家丁收拾停当，便向程自沫告辞。

    程自沫站起身，本欲拍拍他的肩膀，却怎么也够不到。

    刘元宗遗传了他父亲的体格，虽然不到十六岁却比一般成人还要高出半个头。

    程自沫尴尬地缩回手，道：

    “今天辛苦你了！”

    “记住我们的约定，等过几天医馆的事情理顺了，我就来找你。”

    刘元宗不但身材像他父亲，性格也很相似。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便带着几名家丁出了神医堂。

    彩儿望着他的背影，又看看程自沫，“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程自沫不解道：

    “你笑什么？”

    彩儿朝他挤挤眼睛，用手在程自沫头顶比划了一下，又夸张地把手高高举起再比划一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程自沫郁闷道：

    “本少爷才十岁，再过五年我一定比他高！”

    第二天，“城主大人的三公子年纪轻轻就成为医术高明的医师”的消息就在巨象城里传开了，人们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城主三公子议论纷纷。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醋，称他为“天才小神医”。

    程自沫让人张贴出去的广告也充分发挥出作用，很多无钱治病的穷人终于看到了希望。

    接连几天神医堂门口都是人潮涌动络绎不绝，三夫人和彩儿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程自沫与三夫人商议后又聘请了两名伙计。期间刘管家带着刘元宗来过一次，见一切正常，待了一会便走了。

    从第八天开始，来就诊的人开始逐渐减少，又过了两天，人数便趋于稳定，多数都是来复诊的。程自沫见人并不多，便让张才高回去休息，这几天把老头累得够呛，毕竟年逾五旬的人了，身体吃不消。张才高本欲推辞，但在程自沫的坚持下只好回去了。

    这天早上，程自沫收拾好正准备出门，却被张才高站劝住了，说今天他去就行了，让程自沫好生休息。

    程自沫也没坚持，他与刘元宗的约定还没有兑现，正好趁此机会去找他。临走前他去向三夫人告知一声，却被彩儿听见了，这丫头就闹着要一起去。

    昨天老夫人新派的丫鬟已经到了，现在不缺人手，三夫人便让程自沫带彩儿一起去散散心。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刘元宗的住处。

    刘管家也在，程自沫说明来意，本来还准备了一套说辞，没想到刘管家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对，只是告诫刘元宗保护好程自沫，不能惹事，早去早回。刘元宗则低头垂手显得既老实又木讷。

    三人出了城主府，程自沫见刘元宗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笑道：

    “元宗啊，看你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的深闺小姐呢。”

    刘元宗脸上涌起红晕，想争辩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彩儿在一边看不下去，替他解围道：

    “三公子，元宗只是长得比较斯文而已。”

    “那天他对付两个地痞的时候，可比某些人有男子气概多了！”

    程自沫假装生气道：

    “是吗？我怎么没看见？”

    “你这叫装聋作哑、自欺欺人人！”彩儿不服气道。

    “哦？我自欺欺人？元宗，那天的情形你来说说。”程自沫向彩儿眨眨眼睛。

    刘元宗虽然话不多，但是心思却不愚钝，小声道：

    “三公子，你就别逗我了。”

    程自沫哈哈笑起来：

    “元宗，你是真不识逗啊。”

    刘元宗终于露出笑容，三人间的气氛活跃起来。

    彩儿似乎对刘元宗很感兴趣，老是围着他问东问西。

    “看不出来，你这副瘦瘦弱弱的身板居然三两下就把那两个人打趴下了，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武器？”彩儿在刘元宗的胳膊上边捏边道。

    刘元宗窘得满脸通红，连连躲闪。

    程自沫看着两人打闹，心情畅快：

    “今天咱们痛痛快快地玩，把巨象城所有好玩的地方玩他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