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彻底停了,七月份的太阳又骄傲地烘烤着大地,昨夜的融合的泥水,逐渐分离,中午过后,除了个别阴凉处的水坑外,黄土都漏出来它本来的面目。
村里的媳妇们像在水里憋了很久的青蛙一样迫不及待地出来透透气,三三两两地来到村里那口老井旁。
水桶代替打水的人排起了长队,一个桶紧挨着一个桶。没有轮到的人都躲在树荫下聊起天。每个人都是积攒着不少的话要诉说,似乎害怕这些话在自己肚子里变搜,发酵。几个妇女都迫不及待地陈述自己的观点,她们不像是聊天,更像是吵架。谁也不让谁,一声高过一声。树上的小鸟,知了也不甘示弱,欲与树下的人们比比嗓子,吱吱嘎嘎乱叫。
轮到打水的人也不慌不忙摇着辘轳架,破旧的辘轳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当然这打水的队伍中也有性子急的,一直在后边催:“快点吧,别磨蹭啦”不过这催促没有一点效果,没人理会这些牢骚,打水的人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悠悠。
也有的人趁打水人不注意,等待水桶快出来的时候抱住打水人,任那盛满水的水桶咕噜噜地落在井里,发出咕咚的声响。被抱住的人往往也不生气,顶多骂句“马勒戈壁嘞”,不过这在村民心中也不算什么,顶多算是个语气词而已,没人当真。
“嘿——半仙来啦”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大家都停止谈论,看着半仙迈着阔步向井边走来。半仙永远都是那么神秘,深不可测,往往他出现的时候总要带来一点神仙气。半仙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用手指指向天。
村西头的小李捅了捅身旁的老秦说:“婶子,俺可听说,半仙这是在跟天地聊天嘞”老秦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喧闹的古井边顿时安静下来。蹲在树荫下玩石子游戏的孩子也停下来,看着如此反常大人们。
半仙走到井边,井里开始咕噜噜响,看孩子的妇女早已把年幼的孩子抱在怀里。
许久,半仙才睁开眼,眼睛里透露出深不可测的神情。他招呼众人围在他的身边说:“刚才水神告诉我,咱们村长是水命,在他之前,咱们过会时总是晴朗,只有他上任的时候才下雨,村长与水神相冲”
那咋办呢?众人问道
“换村长,明年过会定不下雨!”半仙郑重地说。
对,换换村长也好,过个好会,大家盼了一年呢,你看看这都多少年了,一个好会都冇过呢,逢会必下雨。二巧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说。
“对,换谁呢?”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半仙又举起他的右手在天空一阵比划着,又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睛说:
春来雨如油,
旺年跨步走。
当逢好时节,
选个晴会头。
“啥意思呀,俺们听不懂呀”二巧问到,众人也随声附和着。
“天机不可泄露!”说完,半仙又伸开手在天空一阵乱舞,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呆住了。过了好一阵子,半仙才停下来,慢慢悠悠地向东走去。
众人目送着半仙离开不见踪影,才议论起来。大家都搞不懂半仙说的什么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对方来解解疑惑。
时间已经正午,时不时有人来催促打水的人,这一群人才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水桶里还空空如也,没多久,排着长队的人都提着桶离开了这口老井。
接连几日,村里传的都是这个话题。村里要换村长了,消息随着井口里的井水留到千家万户,又被舀到锅里,最后钻进人们的口中。除了漫天的谣言,还有比谣言流传更快的春旺兄弟。兄弟俩四处活动,找人聊天,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在那天散去的人群中还有一个小姑娘,老赵家的锦程,她躲在人群身后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待人群散开后,她趁乱一溜烟向西头跑去,虽然有人觉得背影熟悉,但是看到她向西边去,又觉得自己看错了,继续讨论着半仙留下来的话。等待人散个差不多,锦绣才绕过新街向家里走去。他找了没人地地方,把半仙的话写在了地上,瞪着看。要在里边寻找到破绽。话很明显,春旺当选。哦,她明白了。
听到谣言的老赵倒是不在乎,他相信自己的为人。至于这些流言蜚语,他已经产生了屏障。这有什么呢,他坚信有公心必有公道。他一如既往处理着村里的事情。
与水平如镜的老赵家不同,村东头春旺家里热闹非凡。连续几天,这里都是人声鼎沸。
“诶,着不着?今儿个,老赵见了我还神气地给我打招呼呢,俺都冇理他”春旺说。
“哈哈哈,理他个毛”半仙往嘴里填了一把花生米笑着说。
“就是,就是”二巧递过来一碗水给半仙说“恁也给俺算一卦吧”
“算啥呢?”半仙捻了捻胡须问。
“算算,俺咋还没有孩子呢”二巧边说边抚摸着自己肚子说。二巧虽然霸道,他的内心里也有隐忧,结婚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个孩子,这样她一直抬不起头。害怕春旺把她休了再娶一个。只是这些话从来没有给春旺说过。
“你把手抻出来,俺看看”半仙说
二巧把手递过去,半仙抚摸着二巧的手感觉到一阵阵,他抚摸的这个手估计是他见过最嫩的手了,没干过体力活,估计饭都很少做呢。虽然结婚这么多年,手还像姑娘一样白嫩。半仙闭上眼,享受着这一方细嫩丝滑。像有人捅了半仙的麻筋,一阵阵颤抖。春旺兄弟二人和二巧都瞪大眼睛看着半仙。谷旺看出端倪,只是心里偷着乐。春旺早就觉得不得劲儿,只是不能明说,现在可不敢得罪半仙呢。
半仙享受似的闭上眼,交替抚摸着二巧的左右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春旺越看越不是滋味,也不敢明说,只能干着急,象征性地故意咳嗽几声提醒着半仙。二巧并不在意,她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温柔的抚摸,贪恋地把手放在半仙手中。
“您看——俺媳妇这是?”春旺实在等不及,趴在半仙耳边轻声说。
听到春旺的问话,半仙并不紧张,悠然地睁开眼充满爱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丽女人。四目相对,眼睛里都略过一丝不易捕捉到的娇羞。半仙放下二巧的手,念着胡子说:“天机不可泄露”老弟,“老弟,你看看这——”春旺有点不满意这个答案。半仙似乎觉察到这个异常,慢吞吞地说:“这事,时机不成熟,等俺问过菩萨再回答你们”半仙右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一通接着说:“这事,需要个过程,得单独给二巧做做法式,可渡此劫!”春旺不死心,依旧追问道:“老弟,你说俺这是咋回事呢”半仙一把拽过春旺的手,这次看手相倒不像看二巧的手相,不抚摸,有点像中医的搭脉。看过后半仙又显示一阵神通。完毕后,半仙长出一口气说:“一年内保准你们有孩子”“真的?”春旺二巧几乎同时问。这个答案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惊喜,他们结婚几年来,没有一天不盼望着这个孩子到来。半仙看看春旺夫妇急切的神情笑笑说:“放心吧,相信我”
人们只知道,半仙算的很准,村里医生解决不好的病症到他这都可以“法”到病除,只是要价过高,人们不遇到难处一般不会到这里求助,不过即便这样每天半仙的收入也在全村数一数二。大家都忽略了一个细节,半仙他爷爷曾是镇上有名的中医。只是到他爹这一代就开始不正干,爷爷那辈子积攒的家业到半仙这一代基本上败光了。半仙自小聪明,他跟着他爷爷学了不少治病的方法,只是他遗传了他爹的好吃懒做,不愿意去潜心学习,只是学了半吊子。他还没有学成时,老爷子去世了,他也开始跟着他爹乱窜,坑蒙拐骗,几年下来,他跟他爹也就半斤对八两。等到结婚的年纪,他比他爹更着急,村里人没人愿意嫁给这样的门户呢。他开始琢磨着挣点钱,赶了几个会头,发现除了偷来钱快,就数着算命来钱快了。一来二去,他也开始装神弄鬼,几年功夫下来,还真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名声也越传越广。 半仙名号逐渐稳入人心。
谷旺和半仙就是在会头熟悉的,两人都无所事事,一个找人听故事,一个寻找发财机会。一个追求精神一个追求物质,两个人一拍即合。按照半仙的名气,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把他请出来的,这也是春旺看出来他有意抚摸他媳妇也是敢怒而不敢言的缘由。
“弄成了,俺可得好好谢谢您呢”春旺说。
半仙以为他说的是要了孩子谢谢他呢,就笑笑说:“要孩子还得你们努力”二巧被半仙这样一说不好意思低下头,粉色的红色的从白嫩的脸蛋里漏了出来,这让三个男人都为之动容。
“哈哈,咱说说村长的事吧”谷旺笑了笑说,他需要把话题转移过来,要不然一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对对对,先说村长的事”二巧连忙说。
半仙显然意犹未尽,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二巧柔软的小手和白嫩的脸蛋。听见谷旺转移话题,有点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他顿了顿神看着二巧想“早晚的事儿”
“老弟,你觉了这咋办?”——”春旺说
半仙睁开那迷离的双眼慢吞吞地说:“这是需要选举,要选举就需要选票,需要选票就需要人,这人——,我外部给你们传着信儿,票就靠你们了”
半仙说完,看了看眼前这俩男人无动于衷,没有他想象中的热血沸腾,似乎从嘴角都能捕捉到一点失落,他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两个男人,没血性!不过半仙这次可不是说说而已,他要全力以赴帮助春旺,此刻他有自己的打算呢。
“中,那就这吧,俺先回去,你们抓紧点……”半仙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二巧紧跟着站起来就要跟着半仙往外走,春旺一把抓住二巧的胳膊。“咋了?”二巧瞪着眼说,“俺去送送——”无论怎么说,春旺就是不撒手,谷旺看到这种情形说了句“俺也走了”便躲开了,谁愿意趟这浑水呢,再说了,都打雷了,还不回家这不是等着挨淋呢。
半仙拐过一个胡同,找了棵树靠在上边,脑袋中二巧粉嫩的脸庞,他似乎能感到有一双白嫩的双手在抚摸着后背。他感到身体莫名的燥热,憋闷,他想呼喊。这种内在的力量激发了所有的毛孔,汗液从里边挤了出来,此时一种从未有的快感在身体上连续盘绕几圈后消失了。他顺着树干蹲了下来,抬手抹一把脑门上的汗滴,他迷恋着这种感觉,这是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感觉,不可描述。
回到家,他爹也没有做饭的意思,自己钻到厨房胡乱吃点东西就躺在床上。这个床就像个煎饼鏊,他迷恋的那双手像个铲子把他在上边翻转个不停,就算是个铁饼子也要碰掉些渣渣呢。不过,他知道他离着双手已经不远了。今天给二二人看手相时顺便把了把脉,春旺脉象指下空虚,搏动无力,实乃虚脉,二巧则是滑脉,但脉律匀和,富有勃勃生机。由此可见,问题出现在春旺身上呢。嘿!这块地让我开发吧。半仙心里想。
半仙走后,这个院子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战争,二巧自觉理亏,虽然言语依然生硬,也没有什么实际行动,约莫着半仙已经走远,她也不扯了,钻到里屋躺在床上。春旺也没有心里吃饭,也跟着二巧躺下。二巧思考着半仙说的话,她需要一个孩子,这不仅仅能稳固自己的家庭地位,更是满足她作为女人的渴望。他决定自己去央求央求半仙,助她一臂之力。二巧睡熟了,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边她正抱着胖乎乎的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听着二巧轻微的鼾声,春旺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也有自己的烦恼,他决定明天开始去把所有亲戚都走一遍,对,先从本家开始……
外边的鸡又叫了一遍,春旺还没有睡意,瞪着眼睛思索着。
老赵还是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把院子里的杂物都清扫一遍,即便院子里什么脏东西也没有,他也要拿着扫帚呼啦呼啦。这就像吃饭一样,每一顿饭都知道吃不饱还是要象征性地去吃点。每个清晨,他都要趁阳光到来之前把院子打扫一遍,然后蹲在墙根看阳光落在干干净净的地上时,他都感觉到温暖,快乐。
听到爹在扫地的声音,均匀,缓慢,锦程心里踏实多了,最近一段时间,村里的流言每天都像洪水一样冲击着他瘦弱东西心。他不懂大人之间的争斗,但是他理解他爹内心的焦虑。这两天爹的咳嗽次数增多了,细心的锦程注意着这一个细节。
扫完地,老赵就背着手向村部走去,他表面的安静无法掩饰内心的不安,连任与否他不在意,只是不想以这种神话般的流言中伤。昨天他接到通知,公社的领导今天要到这个村检查。他需要提前考虑一下最近村子的情况,好给领导做好汇报。
听到老赵出门,锦程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她有自己的事情,她要到那口老井那去,帮助她爹寻找一些线索。连续几日,即便家里不缺水,她也要去那里转一转,几个好事者看到她的到来都只是在背后指指点点,也不敢当面说,几天下来,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话。不过她分析,这个流言肯定跟春旺有关呢,谁受益谁就是幕后人。
老赵早上没有回家吃饭,到半晌的时候,公社老郑才骑着大二八到了村部。老郑从车子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老赵就往屋里走。
“咋了?真着急?”老赵问。
“你们村里可出能人嘞,这还没有到换届呢就闹的沸沸扬扬了”老郑说。
老赵不说话,无奈地笑着。两个老朋友见面总是见面就掐。从的言语中可以看出,事情可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呢。
“说吧,社里准备咋处理呢?”老赵问。
“人家找的是县里领导,也不知道是什么门路”老郑凑在老赵耳边说。
“哎呀,老郑直接说成不?”老赵拍了一下说。
“咋了,等不及啦,让我抽根烟”说着老郑就伸开手指等着老赵给他拿烟。
“烟倒没有,一会中午做饭,你站烟囱那,那烟大——”老赵笑着说。
“打住呀,还嫌我不够黑嘞”老郑说。
两个老朋友闹了一会,老郑也从门口的那张桌子上跳了下去。“你的为人全公社都清楚嘞,放心吧,无论他找谁,都得走正规程序呢,再说了,县里的那个领导也觉得他胡闹呢,不是那块料,也是让天天找到心烦了,才……”老郑说。
“哦,着了”老赵恍然大悟地说。
“就这吧,这几天正忙呢,你也歇几天,今天就交接一下吧”老郑接着说。
这几年老赵忙于村里发生的家长里短的事情,天天低着头思考着,今天他感到格外的轻松,他决定自己主动找春旺去办理交接呢,把需要解决的事情给他说一说。用老郑的话说,要败的有气魄。身后的老郑看着这多年的老友如此坦然面对这种变故,心头略过一丝佩服和凄凉。他无力挽回什么,只能看着老赵静静地走远。他自己很清楚,他并没有给这个老朋友说实话,先让他试试,也没有说多久呀。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老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春旺在家不?”老赵在门口喊。
“哟,这不是老赵呀,咋蹬俺这小门嘞”二巧酸溜溜地说。二巧倚在大门口,并没有打算让老赵进门。
之前的“哥”变成了老赵,老赵心里咯噔一下,他才发现这个村支书给了自己不少优待呢。他笑了笑说:“二巧,赶紧通知春旺,人家公社领导在队部等着呢,这不让我来给春旺交接工作呢”
一听这个,二巧扭头就往屋里钻,不一会,春旺拿着一只鞋就跑了出来。后边二巧喊道:“日嫩娘,回来,穿件新衣服”刚出了屋门正在提鞋子的春旺又被二巧拉进屋,二巧翻箱倒柜地给春旺找衣服,所有柜子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一个像样的衣服。冬天还有一件衣服可以穿,可是这是夏天嘞,二巧站在衣服堆里发愁。眼睛往下一瞥,如图发现宝藏一般。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她拿起这件衣服,就不禁地想去自己做姑娘时的样子,这件衣服她从来不舍得穿,每年都是穿着试试,就脱下来了。他递给春旺说:“试试这个!”“这——这不是你的衣服?”春旺说。“让你试你就试,哪那么多废话嘞”二巧呵斥道。还别说,这件衣服除了略显的紧些,各方面都正好嘞。“不赖,不赖”二巧满意地说。“就是,就是有袖子,热——”春旺撇了撇嘴说。二巧看了看春旺,说“先脱下来,快点!”二巧拿着衣服去找剪子,这东西也就怪了,平时不用的时候天天见它,用着的时候吧就找不着了,二巧边找边发牢骚说。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二巧到厨屋拎了一把刀进了堂屋,春旺一看媳妇提着刀进来了,趁媳妇不注意,嗖地一声就从大门口蹿了出去。“春旺,你这咋不穿衣服,快点,人家等着你呢”在门口等待的老赵催促道。屋内不见人的二巧掂着刀站在门口喊:“你给我过来,赵春旺!”春旺光着脊梁悻悻地走进院子。
没多大会儿,春旺穿着短袖的确良跟着老赵向村部走去。新旧两任村支书就这样交接了。
“你快点,老赵”春旺催促道。
“你先去,公社领导等着你呢”老赵在后边气喘吁吁地说。
听到这,春旺不再等老赵,太慢了,他撩开腿就向前跑去。身后扬起的飘逸的尘土弥漫了老赵的双眼。
“你就是春旺通知吧?”公社老郑问
“嗯,俺就是”春旺不好意思地拉着自己的衣角。老郑笑了笑说“刚起吧,把衣服有点——”春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扣子错位了。他不好意思地往下拉拉衣领。“春旺同志,衣服可以错,工作肯不能错呀”公社郑毅拍了拍春旺的肩膀说。“俺——俺媳妇说了,要——要为人民服务”春旺哆哆嗦嗦地说。“要说就把舌头捋直说嘛,为人民服务部丢人嘞!”老郑说。
公社老郑给春旺交代几句,便推着车子离开了。春旺客气地送到大门口。
中午时分,交接工作总算完毕,老赵把村里的大小紧要事物在纸上都罗列出来交给春旺。老赵离开后,春旺关上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学着公社郑毅的语气说:“你这位同志,呃,衣服可以错,工作不可以错嘛”说完自己咧着嘴下了起来。“咳——咳——,都严肃点,开会呢”春旺拍了拍桌子一本正经地说。
“村支书在不在?”门外有人喊,呀,这刚上任就来人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呢,得好好烧一烧,春旺心里想。春旺端坐在椅子上,等待外边的人进来。
谷旺推门进来,学着戏台上的戏子一样,拉着长音就喊“支书在上,容草民一拜——”
“咋了,你这消息怪灵嘞”春旺严肃地说。
“说嘞,俺嫂子现在正满村子给你说呢”谷旺说。
“那样——俺还以为——”春旺得意地说。
“哥,你这当家了,给俺批一块地吧,恁侄儿也大了……”谷旺严肃的说。
“那呀,以后再议吧”春旺说完翘着二郎腿拖着长音说。
哥——这——谷旺白了春旺一眼。
谷旺气呼呼地转身出去,差点碰倒了刚要进门的二巧。
“咋了,刚上任就把兄弟得罪了?”二巧问。
“冇事,这不是给我找作难呢,上来就要地,胃口可不小嘞”春旺满腔怨言地说。
“走——咱出去找转一圈”二巧拉上春旺就往外走。“咋了?”春旺问。
“走吧,俺也风光风光”说着不由分说地拽着春旺出了门。
二人生着向老井方向走去,中午时分,老井那除了几个玩耍的小孩子一个大人也没有看到,二巧有点失落。 “走,去胡同转转,气气老赵,让他弄得俺姐下不来台呢”二巧说。
胡同内,锦程正端着碗在门口石头上吃饭,二巧怕锦程跑回家,拉着春旺往前跑了几步。“二妮儿,这饭好吃不?”二巧指着锦程碗里稀汤青菜说。“好吃呀,咋不好吃?”锦锦程边吃边说。本来想借机羞辱一下老赵,没想到这个女儿没有中自己圈套,她以为这个小女儿会说不好吃呢,不好吃就能说说风凉话了,这村长还吃野菜嘞,咋指望带领全村致富呢?二巧撇了撇嘴嘟囔道:“好吃好吃也冇肉好吃”。锦绣放下碗:“你们家啥时候吃的肉?”被锦绣噎了一句,没有想到怎么回答,白了一眼拉着春旺离开了。
岁月的艰辛磨砺着生活中的人,如同大雨浸泡过的街道,雨水掩盖了路面,行走在上面的人总是感觉无处安放自己的双脚。哪个地方有石头,哪个地方是水坑,都需要人靠着经验和运气,谁也不知道这一趟走下来,哪个地方会陷入水坑或者被石头崴到脚。
锦程像他爹老赵一样,年幼便挑起了家里的重担,她总是乐观的应对这一切变故。那颗坚强的心深深地扎进泥土,无论风雨多强烈,她依然努力地保持着树干的坚韧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