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小时的时间,贾基德乘坐出租车来到自家小区。
出租车开走后,贾基德一边走进小区,一边抬起头活动脖子,然后突然发现他家的卧室有灯光,于是匆忙地跑进楼栋,启动电梯。
电梯在井道里轰然升起,楼层显示器上跳动着血腥的红色数字。
“快点!快点!快点啊!”贾基德焦急地跺脚。
毕竟吴桐这个时候应该待在医院里,处于熟睡状态。他家的卧室里如果不是吴桐,那么唯一可能存在的,就是小偷!
以现在的经济实力,贾基德绝对撑不起小偷的折腾。
“叮!”电梯缓缓地停靠在十八层,轻声地滑开梯门。
贾基德的家门现在处于关闭状态,没有被小偷撬动的痕迹。
贾基德走出电梯,发动“空间遁”,瞬移到房门的另一侧,也就是玄关。
客厅没有开灯,但是看上去非常整洁,没有被小偷翻动的痕迹。
贾基德打开玄关的吊灯,然后迈开脚步走进客厅。
“咚!”贾基德的右脚不小心踢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
贾基德机警地低下头,发现他的脚边乱糟糟地放着一双黑色皮鞋和一双黑色高跟鞋,它们显然是被主人进屋后很随意地蹬下来。那双黑色皮鞋,贾基德不知道是谁的,但是那双黑色高跟鞋,贾基德是认识的,因为那是贾基德亲自给吴桐买的。
难道吴桐今晚回家了?可是那双皮鞋是怎么回事?
就在贾基德感到困惑的时候,卧室里突然传出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卧室的房门没有完全关闭,门缝里泄露出明亮的灯光。
贾基德再次发动异能,瞬移到卧室门前,然后悄悄地扶住门框,透过门缝看向里面。
看见里面的景象后,贾基德的眼睛顿时因为极度震惊而猛地瞪大。
卧室里依旧没有小偷,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浑身的男女。男人和女人侧躺在床上,床边放着两张婴儿床,婴儿床里分别躺着那对龙凤胎,胎儿现在全都处于熟睡状态,身上包裹着温暖的小被子。
那个女人正是吴桐,现在正侧躺在男人的怀抱里。她不再是病房里那副面色苍白眼神疲惫的病态模样,而是一副面色红润精气十足的健康状态。
至于吴桐身后的那个男人,贾基德仅仅通过侧影就能认出来,毕竟他是贾基德唯一的朋友,那个半小时前刚刚通过电话的陈陆!
贾基德顿时僵硬了,大脑变成雪原般的苍白。
他没有明白现在的情况,只能默不作声地继续观察。
卧室里,陈陆向前探过头,一边亲吻吴桐的肩膀,一边呼吸吴桐的体香。
吴桐抓住陈陆的右手,放在嘴边给予热吻,然在手里十指相扣。
两个人就这样侧躺在床上,一起看向床边的婴儿床,然后幸福地微笑。
舒适的暖黄色灯光像是柔光特效一般照耀在卧室里,将这个房间渲染成一幅梦幻般的家庭美图,散发出无穷无尽的爱之温度。
但是在贾基德的眼里,这个房间却是另外一幅画面了。吴桐和陈陆像是两条光秃秃肉滚滚的黄色爬虫,用力地纠缠在一片不属于他们的树叶上,然后狰狞地扭动体节和步足,用头顶那对毛茸茸的黑色触角做着互动。
这样的场景,让贾基德感到不适,感到恶心,甚至是感到恐惧!
他们的头顶上方,也就是床头的墙壁上,还挂着贾基德和吴桐的结婚照,那幅穿着黑色西装和白色婚纱,一起微笑着看向镜头,看向此时此刻扶着门框窥视卧室的贾基德的合照!
贾基德终于明白了一切,眼球在眼眶里剧烈地震颤起来。
一个庞大的丑陋的经过精心设计的故事顿时在他的脑海里一丝一缕地编织起来,凝聚成一个清晰的毒液怪物。
贾基德突然对这间卧室感到无比陌生,即便他曾经和吴桐在这里交换了无数次的情话和体液;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属于这间卧室的人,即便这套房子是他买的,而且户名上只写着他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觉得自己疯了,这个世界也跟着一起疯了!
吴桐一边用右手大拇指抚摸陈陆的左手手背,一边挪动身体将自己的后背尽力地贴靠在陈陆的胸怀里,然后忧虑地叹出一口气:“陈陆,你说你干嘛带我回家啊,我好害怕基德会突然回来啊。”
陈陆抬起右手爱抚吴桐的头发,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不用害怕,小骚货。我在电话里确认过了,基德今晚还是在剧院休息,不会回来的。”
“我说,咱们直接把基德杀了不就好了,反正他没有亲戚朋友,就算死了也没人能察觉到的。”吴桐调皮地活动脚趾,白嫩的脚趾上涂着性感的红色指甲油。
“不要吧,咱们已经骗光了他的财产,就留他一条狗命喽。”陈陆摇头否决,“记住我的话:做人不能太狠,否则会遭报应的。”
“行吧,你真善良。”吴桐再次叹气,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对了,护照办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咱们下周就能带孩子去美国了。california!嘿嘿。”陈陆欢快地笑出声音。
“你确定绿卡也没问题吗?”吴桐还是有些忧虑。
“别再一遍遍问了,绝对没问题!不只是绿卡,咱们将来还得给孩子起一个好听的英文名字,你一个我一个,你起闺女的,我起儿子的!”陈陆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好,我早就受够基德起的名字了,孩子又不是他的,还叫得一股劲。”吴桐一边凝视着龙凤胎,一边被这段美好愿景逗得大声欢笑。
“基德啊基德,你可真他妈傻逼啊!你以为你是魔术师,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殊不知你才是那个坐在看台里被骗得最惨的观众。被最爱的女人和最好的哥们联手欺骗的感觉如何啊?我们才是最强的魔术师!哈哈哈哈哈!”陈陆一边放肆地说着,一边将贾基德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在面前的空气里脑补出来。
“讨厌啦你,他会听到的!”吴桐用脚趾夹住陈陆的小腿腿肚。
“那就让他听到喽!我堂堂一个手术医生,难道会怕一个没名气的小魔术师?”陈陆抬起右手骚扰吴桐的胳肢窝。
“别这样嘛!我最怕痒了!咯咯咯……”吴桐剧烈地扭动身体,像是一只遭到蚁群攻击的黄色豆虫。
“哈哈……哈哈哈……”卧室里荡漾着幸福的笑声。
然而,就是在这阵幸福的笑声里,贾基德发生了心灵上的扭曲和质变。一种名为“复仇”的怨念,在贾基德的脑海里凝结出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黑色发丝,疯狂地舞动起来,然后化作冰冷而粘稠的黑色血水,迅速地流淌在贾基德的血管里,将他那原生的温暖的红色鲜血过滤得一滴不剩。
用菜刀把他们的四肢砍断!用电锯把他们的主干拆开!用铁锤把他们的脑壳敲碎!用扳手把他们的牙齿拔光……
贾基德躲藏在门后的阴影里,绞尽脑汁地幻想自己挥动凶器纵情杀戮的镜头。无数个表情在他的脸上迅速地变换,从震惊到委屈到愤怒到难过再到悲哀,最终凝聚为地狱恶鬼般的狰狞!
贾基德瞪大眼睛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所有力量压制住胸腔里持续爆炸的愤怒情绪,然后从卧室门口瞬间消失。
他决定杀死吴桐和陈陆,而且要用惨绝人寰的方式将他们杀得粉碎!
一个半小时后,当贾基德再次乘坐出租车回到小区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个硕大的土质,那是他在魔术剧场里亲手制作的。
作为一个精通数理化的魔术师,制作并不是一件难事。
贾基德走出电梯,瞬移到卧室门口,然后透过门缝看向里面。
吴桐和陈陆居然还没入睡,依旧躺在床上面对面拥抱着彼此的身体。
“时间不早了,咱们睡觉吧。”吴桐终于感受到了疲倦,于是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去洗手间洗漱。
就在她转过头看向卧室门口的时候,她错愕地愣住了。
一分钟后,陈陆才察觉到异样,于是困惑地抬起头:“嗯?怎么了?”
吴桐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抬起右手,指向卧室门口。
陈陆转过头看向卧室门口,然后吓得身体一颤:“哎呀我操!”
卧室门口,贾基德的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用一种复杂的笑容,准确来说是一种僵硬的狰狞的泪流满面的甚至是很多表情融合在一起的怪异笑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吴桐和陈陆,像是一颗安静的人头雕塑。他的眼睛用力地眯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吴桐和陈陆,像是两个旋转九十度的弯月;他的嘴角僵硬地扬起来,像是被无形的钩子勾住了,所以不得不强颜欢笑;他满脸都是细密的层层叠叠的皱纹,面部的无数根肌肉纤维被胸腔里持续爆炸的复杂情绪撕扯到极限。
在接下来几十秒的时间里,贾基德就这样维持着这个极度颜艺的表情,继续凝视着吴桐和陈陆,或者说嘲笑着吴桐和陈陆。
吴桐被突如其来的贾基德和他脸上的怪异笑容吓到了,便掀起被子遮掩身体,然后惊恐地摇头:“基德……你怎么来了……啊不对……是老公……老公你……你听我说……”
同样被吓到半死的还有陈陆,他也抓住被角拽到自己身上,然后颤抖着打断吴桐:“老公……不是不是……基德……你听我解释啊……桐桐的肝癌呢……今天被我治好了……我……她今天刚出院……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嗯……然后呢……桐桐就……就想感谢我……就把我灌醉了……然后拉到卧室……”
“老公,我的癌症真的好了,你高兴不?”吴桐狰狞地强颜欢笑。
她的印堂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非常阴沉,像是被死神附体了一样。
贾基德没有回答,只是维持着狰狞的笑容。
下一个瞬间,贾基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动“空间遁”,将那两张婴儿床瞬移到客厅里,然后拉开土质的拉环,将土质轻盈地扔进卧室,最后迅速地关上房门,后背贴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将那副惊悚的笑容埋藏在走廊的黑暗里。
三秒钟后,卧室里的寂静被一个震耳欲聋的巨声轰然打破,卧室的房门随即被土质产生的动能从内向外猛地震动起来。
再然后就是客厅里突然响起的哭声,那是龙凤胎被这阵巨声惊醒了。
贾基德没有在意婴儿的啼哭,直接拉开房门走进卧室。
因为顶灯坏掉的缘故,卧室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贾基德看不清房间里的景象,不过他的双脚感受了到很多坚硬的木质碎块和柔软的肉质碎块。
空气里除了淡淡的烟尘以外,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贾基德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背部的手电筒。
床、衣柜和顶灯都被土质炸碎了主体,地面上散落着它们的残骸。
吴桐和陈陆不知道躲藏到卧室的哪个角落了,或者说他们在卧室里无处不在。他们被土质炸得粉身碎骨,细碎的尸块和粘稠的血浆均匀地分散在地面和墙壁上。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他们两人又般地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谁和谁甚至是谁的谁,像是一幅优雅的抽象派油画。
贾基德用力地咧开嘴角,疯狂地,狰狞地,扭曲地,大笑起来。
伴随着婴儿越来越大声的啼哭!
“啪!”卧室里的黑暗被水晶吊灯的暖黄色灯光瞬间照亮。
徐腾飞打开顶灯,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迷迷糊糊地踩上拖鞋离开卧室。
刘雯被这阵噪音吵醒了,于是皱着眉头更换睡姿。
卫生间里,徐腾飞按下马桶的冲水按钮,然后提上睡裤准备返回卧室。
一个黑影在徐腾飞面前突然现身,然后抬起左手捂住徐腾飞的嘴巴。
徐腾飞吓得瑟瑟发抖,却发不出声音,因为那个黑影的手劲太大了。
准确来说,那个黑影不是从客厅里摸索过来的,而是凭空出现,用比较魔幻的语言来说是“瞬间移动”。
徐腾飞在慌乱之中拍亮卫生间的顶灯,终于看清了黑影的模样。
贾基德一边捂住徐腾飞的嘴巴,一边从裤兜里摸出匕首。他的眼睛因为极度愤怒而瞪成了完美的原形,眼睛表面还缠绕着细密的红线虫般的血丝。
徐腾飞用尽全力想从贾基德的束缚中挣扎出来,却始终未能如愿,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呜咽,大概是在道歉认错。
贾基德没有理会徐腾飞的歉意,直接用匕首将他的喉咙切开一道血口。
汹涌而出的鲜血将徐腾飞的睡衣和贾基德的手臂浸透成湿漉漉的红色。
徐腾飞痛苦地挣扎了一会,然后安静地瘫软在贾基德的怀里。
贾基德将徐腾飞的尸体紧紧地抱在怀里,脸上露出极度享受的笑容。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福利院的寂静。
“谁啊?”女教师睡眼惺忪地离开卧室,走到门口推开大门。
福利院的门口放着两个小小的摇篮,摇篮里分别躺着一个大声啼哭的男婴儿和一个沉沉酣睡的女婴儿。他们原本应该按照计划被他们的亲生父母带到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然后取一个好听的英文名字,但是他们现在却成了可怜的孤儿。
女教师明白这是一对弃婴,于是将这两个摇篮依次抱进福利院。
贾基德站在自家的洗漱台前,和镜子里的自己沉默地对视着。
镜子里的贾基德,头上戴着挺拔的紫色礼帽,身上穿着整洁的紫色西装,脚上踩着锃亮的黑色皮鞋,俨然一副神秘魔术师的形象。
一种原始的野生的名字叫做“杀戮”的欲望,终于在贾基德的内心深处觉醒了。这种欲望就像是巨型章鱼的十几条触手,从漆黑的海底轰然升起,裹挟着爆炸般的浪花凶猛地刺破海面,将贾基德这艘失去方向的小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缠绕起来,拖进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
伴随着海水翻涌的闷声,贾基德终于变身为孤独的复仇者。他决定将这些淹没自己的黑色潮水全部还给上海,以及上海的每一个市民。
贾基德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你好,魔术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