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望然她爸有次下班回来,看见社区组织了一场幼儿钢琴比赛,高高的三角钢琴前坐着的都是一群还没到七岁的小娃娃。

    她爸看得新鲜,突然就想起自家孩子好像好久没去上课了。

    当回去问了何望然,何望然看了看角落里放了有很久的电子琴,看她再弹,琴键就坏了。

    呃……

    没关系。

    爸爸托公司里有认识钢琴品牌的同事帮忙挑选了一架质量好的立式钢琴,花了一万八,两倍的价钱从香港过海关带回来,又给然然重新报了钢琴班,给了何望然一个惊喜。

    何望然知道的当天,高高兴兴的喊着爸爸,搂着爸爸的脖子又亲着爸爸脸上的胡茬子。

    从来没有受过女儿这样待遇的爸爸都快感觉到铁树开花的滋味了,也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爸爸都喜欢女儿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这个贴心小棉袄再过十几年二十年就要嫁给别人,别的男人还指不定以后怎么对何望然,他就舍不得,恨不得先找到未来女婿抽死他。

    这天上学,何望然整个人都感觉是虚脱的,幼稚园的老师带着一班二十多个孩子到院子里让他们自由活动,顿时各种娱乐器械都占满了人。何望然坐在一边的台阶上,不玩,幼稚园老师知道何望然在学校一直是个孤僻内向的孩子,没有朋友,也知道她没有妈妈,便想要鼓舞她出来跟小伙伴们一起玩。

    班里几个顽皮的男孩子见何望然不跟谁玩,都不由兴起欺负她的念头来,来到何望然面前做鬼脸,喊着“没妈的孩子是颗草”,“没妈的娃娃好可怜嘿嘿”。

    老师不由皱起眉头,把这些捣乱的男孩子通通赶开,再来到何望然面前蹲下,想要给何望然做开导,却不料何望然脑袋一歪,就往一边倾倒了。

    何望然再醒来时,是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的。她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谨慎小心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墙好白……

    又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何望然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已经不喜欢看到医生这样神圣的职业和人。在她的认知里,每次见到医生就需要死掉一个人,妈妈和妹妹都是在病床上死掉的。她就猜啊,想啊,是不是自己也要死了。

    唔,自己死了倒不要紧,只是自己死了,就没有人给爸爸做饭了,爸爸会饿着的。

    小小的何望然开始胡思乱想,又连忙甩头摇头,不行,她要振作起来!

    啊唔头还有些晕,有些疼……

    医生面无表情的说:这孩子只是低血糖,没多大事。他开了些药,回去平时多补充着些水果和高糖分的东西就行了。

    何望然的爸爸连连向医生道谢,松了一口气。他接到幼稚园老师电话的时候都快急坏了,连忙赶到医院,生怕何望然跟妻子和小女儿一样,都会离开他。

    再看何望然,何望然已经醒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带着孩子的懵懂无知,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他抱住这个女儿,眼泪混着鼻涕都淌了出来,说:“然然,爸爸已经不能再没有你了。”

    何望然是幼稚园里最聪明的孩子,往后也会成为小学继而大学里最聪明的孩子。她贴心的抱着爸爸,还更贴心的拍拍爸爸比她宽得许多的背,“爸,不许哭,不许哭。”

    爸爸松开了她,抹了把脸,重重的嗯了一声,承诺道:“嗯,爸不哭。”

    从小到大,何望然都是家里爸爸的宝。别人若敢提一句何望然是没爹没娘的话给他听见了,他都是直接抓住那小兔崽子打一顿屁股,再等他们爹妈来领回去的。

    四近邻里的也有给爸爸介绍过续弦的对象,但爸爸都拒绝了,何望然问过他这是为什么。

    爸爸霸气的说,因为他这辈子只喜欢你妈一个啊,而且他又不是没有孩子。

    虽然何望然不是他亲生的,但也跟亲生的差不了多少,别人亲生的或许还没有他这个亲呢。

    只是没有想过多年以后,何望然会糊里糊涂的就找到了当初把自己丢掉的家人。

    伍敬崇真的是她表哥。

    这件事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何望然的亲生爸爸在台湾见到了她的妈妈,爸爸便选择留在台湾陪伴妈妈,结婚,怀孕,生下了望然。

    一岁零八个月的何望然失去了父母,被大陆的姑妈姑父接回家照顾,就是伍敬崇的爸妈,可是养了不到半年,拿到原本属于何望然她父母留给她的大笔独立财产后,他们就厌烦了,送到一个偏远地区的福利院里,只打了一笔钱,没有再来看过。哪知后来何望然自己稀里糊涂的跑了出去,姑父就对何望然外婆家里人说是顽皮,失踪了,警方仍然没有找到,也许已经不在了。

    伍敬崇当初一直留在寄宿学校念书,并不怎么认识表妹。何望然能寻到家人,也是因为伍敬崇的妈妈无意见到何望然跟自己儿子出现在一家服装城里选衣服,那段时间,伍敬崇喜欢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的身形就跟何望然差不多,所以请何望然帮他挑几身衣服送给那名女孩子,结果被误以为是情侣。

    再看何望然的脸跟气质,活脱脱她哥跟嫂子的结合体,不过还是更像嫂子些。

    而后,在儿子玩世不恭的语气下说出何望然的名字跟何望然已经名花有主的消息之后,何姑妈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那时候,何望然并没有嫁给秦君。

    也许是想要弥补曾经的亏欠,何姑妈一直有意无意的接近着何望然,送些贴己的事物,却一一都被她礼貌的退还了回来。到最后,还是被她发现了。

    那天是姑姑的五十岁生日,邀请不少亲朋好友,其中便有何望然。那天她眉眼安静淡然,与平时没有多少区别,没有生气没有闹,就那样瞧着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眼中既没有讥薄也没有欢喜,那样与世无争。

    宴会厅因为她而导致热闹中断,僵硬又尴尬的场面,服务员都不敢上菜。

    到最后,她也没有说一句话。。

    全场一起寂静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