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
“您在找夜城的内鬼。”晏梓袅慢慢在大厅踱步,嘴角挂着刻薄的笑意,“如此一切便很简单了。这也是我们四家所要做的不是吗?我想,一直盯着城主这个位置的我们,也不想夜城这么暴露在天下之人的视线当中吧。”
她停了停脚步,扫视一周:“况且,您清楚,内鬼就出在我们几个当中。不过看您这么犹豫不决,我想,还是我来帮帮您。方家大火来得稀奇,小舅舅不曾告诉你吗?可是和数年前夜家那场大火,一模一样呢。”
温凉拳头紧了紧:“我自然知道。”寻兮一早就和她说了。晏梓袅的话本来倒是没什么,可最后一句故作疑问的样子,旨在让她对寻兮生疑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
“原来您知道啊。既然如此,那内鬼出自四家又或是……夜家……便是再清楚不过了吧。”晏梓袅漫不经心理了理袖子,“您不好奇吗?穆姜言或许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呢。啊对了!我的人,救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重伤不治死了,不过还救回来一个,我不敢说城主您认识,但我想,小舅舅,或者夜十一,肯定熟识。”寻兮脸色一黑,他知道晏梓袅没有万分把握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可是如果夜家当初折在北都的暗客真的还活着,那么此刻事情便更严重了,那个害了夜家的人,此刻就躲在他们的周围,又或者明晃晃地坐在这个大厅里,可是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晏梓袅眉目流转,娇娇媚媚地坐下:“您瞧,我可是,来帮您的呀。”话音一落,厅内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安静得连风吹动窗框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温凉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一般。正如晏梓袅所说,现在他们就站在真相面前了。她已经把和方家那场大火有关的人送到了温凉眼前。只要温凉向穆姜言袒露自己的身份,只要和那个勉强活下来的夜家暗客串联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便干干净净摆在眼前了。而且方家的真相出来了,他们说不定离当年夜家的真相也很近了。
好像只要这样温凉想,是不是只要这样,她就可以回到原来的日子去了。她很挣扎。以至于她险些就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一点。
温凉冷笑。
晏梓袅没有想到温凉是这样的反应,眉头皱了皱。
温凉说:“我倒是实在好奇,晏家主哪里来的这样好的本事,把穆姜言,从北都的皇宫里弄出来的。以北都老皇帝的性子,哪怕方家殁了,方家留下来的隐患也还没有完全消失,一旦当初的流言坐视,卷土重来的便是整个夜城的势力,而他的妹妹,方家名义上仅剩的人,便成了控制和拿捏那股藏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势力最好的把柄,他断不能这么轻而易举放了穆姜言。问题来了。”
寻兮接过话:“你究竟,是怎么把穆姜言带到夜城来的呢?”
晏梓袅愣住了。她确实被穆姜言的事情高兴得冲昏了头脑,被温凉这么一说,穆姜言本身就是疑点重重的存在。按照她派去的人回话,其间虽然收到了阻挠,但全部解决了,且没有什么大乱子。到了北都皇宫内,他们找到穆姜言的位置也是轻而易举。她原本以为,穆姜言肯跟着她的人离开北都,是为了自由,为了活下去,可穆姜言全程没有反抗,甚至对这波突然出现带她走的人毫无疑问,这说不通。
穆姜言如果深爱方域,便不能与北都军队里应外合害了自己的丈夫,即使是被迫,也不能苟活;可若是本身就是细作,被老皇帝安排到方家,利用价值便消失殆尽,哪怕方域真的和夜城有关系,夜城势力反扑,也绝对不会放过穆姜言。可是穆姜言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温凉本以为这般推算,便是能够让晏梓袅说出自己背后那个人的。因为此刻无论如何,光是能把穆姜言带到夜城,说明晏梓袅对外有特别关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也扯不掉了。可偏偏晏梓袅愣住了,似乎真的在仔细想温凉和寻兮说的话。
温凉察觉不对,声音高了一度:“你现在才发现有问题?”
晏梓袅有些手足无措,强打起精神:“是,我或许考虑没有那么周全,可是!可是!我把穆姜言带来了!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引刃而解!”
司徒未安面色凝重:“可就怕,穆姜言,才是最大的问题。”这一切实在太像一个陷阱了,穆姜言带着一个巨大的真相,以诱饵的姿态站在陷阱里,温凉他们不知道是谁设下的陷阱,可对方的来意,极有可能是整个夜城。
新的一年,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
晏梓袅被留在了夜家,她哪怕再不愿意,此刻也明白,只有好好待在夜家才可以洗脱勾结外人图谋夜城的嫌疑。同样的,为了保证四家中的其他大家没有嫌疑,百晓家去查北都皇宫的动静,谢家去看那个和穆姜言一起被带回来的夜家暗客玄武,司徒家负责严格搜查夜城这几日进出的人的底细。
温凉避开了所有人,她想自己和她那个二姨娘好好谈谈。
穆姜言被安置在夜家外院的客房,温凉进去的时候,她正捧着一杯热茶坐在窗边,一如很久之前在北都的模样,恍惚之间,温凉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之前,连耳边都隐约传来北都戏曲小调,和一直在她身边的几个嘴碎得可爱的丫头。
听到脚步声进来,穆姜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顿了顿手,然后慢慢放下了杯子,她慢慢叹了口气。温凉便知道,穆姜言清楚来的人是她了。
“方家和夜城的关系,您知道多少?”温凉没有打算拐弯抹角。
穆姜言摇头:“白日听到你的声音,原是不敢信,听到你的脚步声,却不得不信。你往我的院子走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模一样啊。”穆姜言无奈的模样,带着嘴角的笑意,让温凉觉得这样不真实。穆姜言继续说:“微生,不要站在门口,天气寒,莫要受冻着凉了,进来啊。”
穆姜言柔软着语调,真的像是一个关心着自己孩子的母亲一般,温凉看见她脖颈上的伤疤,萦绕在鼻尖的那股茶香好像带了蛊惑的劲儿一般,她下意识抬脚要靠近,却一下子被死死拉住。温凉微微回神,回过头的时候,江沅站在她身后,一脸严肃:温凉!醒醒!”
“微生,怎么了?怎么不进来?门口多冷啊。”那一边,穆姜言的声音还在继续,温凉无意识地就要甩开江沅的手,倒是江沅先咬了咬牙,松开了手,先温凉一步,大步走到穆姜言眼前,把她面前的茶盏狠狠摔到窗外,然后掐住她的脖子。
听到杯子摔碎的那声脆响,温凉彻底清醒过来,眼前江沅看到温凉回复反应,慢条斯理松了手,仿佛刚刚恶狠狠的不是他一般。温凉问:“怎么回事?”“江湖小技法,短时间蛊惑人心的本事。”江沅解释,看穆姜言的眼神藏不住的嫌恶。穆姜言也不像是刚刚受过威胁的人,漫不经心整理了整理衣襟,笑得轻描淡写,抬眸间的风情丝毫不像是一个盲人,若不是那张脸还是那张脸,眼神里依旧空无一物,温凉就要以为,这个人根本不是她的二姨娘了。
“如果今天你没有打断她,她能做什么?”温凉发现她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二姨娘穆姜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江湖技法?一个皇家公主,嫁为尚书夫人,哪怕年轻时候也曾在外面闯荡,以她傲慢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学什么江湖技法。
江沅想了想:“倒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只是,她说什么,你便会信什么罢了。”“如此,真相便不是真相,她说的即是事实?”温凉反问。看到江沅点头,她再看穆姜言的时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
穆姜言手肘撑着桌子,手背托着下巴:“微生,二姨娘怎么会真的对你做什么呢?你来找我,不是想知道那天方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愿意告诉我?”
“自然。”
江沅冲温凉摇头,示意温凉还是不要轻信,温凉笑了笑,径自坐到了穆姜言对面,江沅在,她觉得就没什么好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