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好沉重,浑身发冷还不停地流汗,夏日的薄裙紧紧地贴在了身上,不得已,林艺将宽大的工作衣穿在了身上,既可遮羞,又可保暖,虽然是在这35度左右的夏天里,可最近身子总是忽冷忽热,就像玲子说的落下了月子病吧。在办公桌上趴了一下午,等同事们都走了,她这才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可双腿一软,头一晕又坐在了位置上,想着要不要给玲子打个电话,可是她必定又要炖那喝得恶心的鸡汤,想想还是算了吧。头晕只得扶着墙走,看来是开不了车了,出了办公楼直接打了一个车,司机师傅还问说,“姑娘,脸色不好,是不是中暑了?”林艺苦笑地摇摇头,难怪人家疑心,大热天穿这么厚哪有不中暑的道理。

    下了出租,她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上看到,关心地掉转头问,“姑娘,不行我直接送你去医院。”她摆了摆手低低说了句,“不用,谢谢。”“那让你家里人来接一下你。”不等回答,看到前边有人招手拦车,也就直奔着那单生意去了。

    全身骨头疼得像被人用棒子重重敲了一遍,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掉,小区里的邻居看到她的模样关心地问着,可听在她的耳朵里全部都是呼呼的声音,也只是装作听懂一般摇摇手或点点头,只不过就这简单的举动竟也让她只感觉肺部的气息竟有点不够用,在小区的长条凳上坐下休息一下,平定一下子气息,抬头向自家望去,万家灯火竟连成一片,眼前模糊得如被蒙住了一层绸缎,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自家的窗户哪个是别人家的。咫尺天涯,有时候就是楼上楼下的距离。

    段林将炒好的菜又已经热了一遍,她今天回来的比较晚,可自己却也不敢问,虽然他们的关系好像恢复,但两个人谁也没有说破。她会不会已完全原谅了他,他没有信心去确认,对于她而言,自己除了深深地愧疚自责外,再无其他。

    门上传来吧吧吧的按压声,吱的响了一声又重新开始吧吧吧。“是谁,走错门了吧,随便按别人的密码。”他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是谁?”他高声问道,并没有人回应,打开门,原来是晩归的人回来了,正直直地看着他,“你回来了,我饭做好了。”他伸手去拉她。

    “我”林艺抖着嘴唇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被他的手一拉,竟然直直地朝地面栽倒下去。

    接住冷不防倒下的身子,段林忙着用手一接,这才发现怀里的人又冷又湿,将她抱到客厅沙发上,这才看到她脸色惨白,竟连嘴唇都是白的,额头还不停地冒着汗,身体也在微微地发着颤。

    “怎么了,别吓我。”将她搂在怀里,才一会的功夫,她的身体犹如炭火一般烫了起来,嘴唇也由青白色转成了紫灰色,轻轻摇着她的身体,唤着她的名字,可她身子如丝线一样软绵绵,手也软无力的耷拉在一边。

    “怎么了醒、醒。”他一时心急如焚惊慌失措,上周见她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时间她就病成这样,也怨自己顾忌太多,怕扰着她连个视频通话都不敢要求。

    客厅忽然走进一个陌生中年女性,来人吃惊地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段林,又看到在他怀中昏迷的林艺结结巴巴地说,“我是隔壁邻居,刚才看她在电梯上脸色差得很,见门没关我就进来看一下。那人伸手摸了一下林艺的手腕,脸色慌张地急呼,“快,快,脉都快摸不到了,快叫救护车。”随着又解释,“我是医生。”

    “救护车、救护车。”段林口中念着,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手机,他身体一松,他怀中的人也顺着他的姿势要滑到地下,扶住了人,手一抖,手里的手机又滑到了地板上,拾起手机,大脑却一片空白,根本记不起救护车要抜什么号码。邻居看他也已神志不属,拿起自己的手机拔了电话,又帮林艺把了下脉,大惊失色地说,“快,快放平,摸不到了。”“别哭了,我力量不行,你心肺复苏会不会。”段林茫然地听着,额头的汗珠和眼泪不停地落下,以前出演的电视剧里曾学过心肺复苏术,只是没想过真的会用在现实中,而且还是自己最爱人的身上。看着女医生急切地看着他,定了下神,将林艺轻轻放平在地下,将她汗湿的头摆正,双上放在她胸口,“一、二、三、四、五”,女医生旁边数着,再将林艺唇打开,唇贴上去将自己气息送进去,她的唇冰凉,没有一点温度,手再放在她胸上,她瘦了太多,按压的时候好像用的力大一点就会压断她的胸骨,反反复复,女医生又把了一下脉,“好了,恢复了。”小区传来救护车的声音,他腿一软跪在林艺身边,将她又重新紧紧抱在怀中失声痛哭。

    “你是病人家属?”医生看着眼前和某人神似的年青男子。

    “嗯,我就是。”段林扶着墙站直,急切地看着医生。

    “病人最近受过什么外伤或者有什么感冒和其它什么病没有。”

    “好像没有,我不太清楚。”他急得揪着头发,只觉得她瘦了好多,也说是贫血,再没有其它呀。

    “你到底是不是家属,你爱人都病重成这样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就病重了。”段林终于支撑不住蹲在地上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我们怀疑败血症,外伤或细菌感染都有可能。”医生对病危患者家属的所有情绪已经了然于胸,只是语气平淡地陈述着。

    “我帮她转院,转到北京去。”猛地觉醒,段林挣扎着站起,从衣服里拿出手机。

    “我们不具备空中转送病人的条件,救护护送需要将近十个小时,在这个时间内,病人随时有死亡的危险。”

    一个死字又将他击溃,他拿着手机原地转着圈,“怎么办,怎么办?”

    “不管怎样,你先把病危知情同意书签了。”

    以前签过无数的合同,少则金额几十万,多则上百万,他都不用仔细看,只需在那厚厚的合同上龙飞凤舞地签上那没几个人能认出来的艺术签名,之后无论拿钱的还是付钱的无不喜笑颜开。现在他将那薄薄的两页纸看了又看,上面的出血、昏迷、死亡这些字如同放大了数倍在他眼前如天崩地裂反复地出现。

    “不,我不签。”感觉只要他落下了字,那鲜活的生命就会转瞬即逝。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不签我们怎么抢救病人。”

    “我签了,你们就答应救好她,是不是。”

    医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又把那纸朝他眼前晃了晃,“这个是必要的程序,病人我们会尽全力救治的。”

    时间就是生命,泪水已将眼弄花,颤抖的手一笔一画在那通知书上写下“段林”两个字。

    玲子流着泪跑到重症监护室,看到段林她猛地愣了一下,回过神急急地奔向早已等待着她的主治大夫,同样的问题医生又问了一遍,段林听着玲子气喘吁吁地说着什么撕裂伤,流产等等字眼,说着还不时回过头用怨恨地眼光看着他。医生回过头也看了一下段林,对旁边站立的年青医生说,“请妇产科来会诊。”

    “我不知该感谢你还是要打死你。”玲子对蹲在外垂着头陌不作声的段林说。

    “她什么时候怀孕的?什么时候流产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怀上的你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你寻死觅活的时候她也在受罪。”

    “原来给了她最痛伤害的那一次老天也曾给过他们一个孩子,而在他服药住院的那段时间那个孩子没有了。”头脑虽不清晰,但他还是快速地整理出了一条时间线。

    “你简直不是人。”玲子攥了攥拳,“一次两次地为你处理孩子,你现在是想把她的命要了。”

    “还有一次,什么时候。”段林听得一惊,从地上站起来。

    玲子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段林的脸,“你这个大坏蛋,你为什么要招惹她,她都过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到底有多少事我不知道,你告诉我,我是坏蛋,我是罪人,可我也要知道我的罪有多深,你把你知道的你全部告诉我。”段林苦苦地哀求着。

    “还算及时,病人现在脱离危险期了,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经过三个昼夜的尽心抢救,能从死神手中夺下一条生命,医生也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谢谢医生。”玲子紧紧握住医生的手,

    段林扭转头,擦去眼中涌出的泪水,再回过头面露狂喜地紧紧抱住医生。

    “这也和你们的家属的配合分不开,知道了病因,我们才可能做到准确的治疗。”医生还没和这么高大帅气的青年男子拥抱过,而且他还神似某个人,她羞涩地推开了段林。

    “只是病人的子宫内膜大面积感染,幸好治疗及时感染被控制住了,否则可能就要切子宫,现在子宫虽然保住了,但病人以后受孕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那怎么办医生?”玲子失声痛哭,“她还年轻,她还要生孩子了。”

    “对不起,我们也尽力了,正因为患者还年轻,我们也尽量保留了她的子宫,毕竟现在科技在进步,生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她的子宫已经太脆弱了。”医生无奈地摇摇头。

    “只要活着就好,谢谢医生。”段林拉开还痛哭流涕拉着医生的玲子。

    玲子呆呆地看着病床上还戴着氧气面罩的林艺,“怎么办,她还这么年轻就不能生孩子了。”

    “你别告诉她,什么也别说。”段林一眼不眨地看着病床上的人,这是她被急救车送到医院后他第一次见她。她的脸还像三天前在家里晕倒前那般的苍白,仿佛吹口气她便会如蒲公英般飘零,只有呼在氧气面罩上的白色蒸气和慢慢起伏的胸部才显示着她还活着。她两只手背全部擦满了针头,薄薄的皮肤好像都要被那些针头捅破一般触目惊心。

    将林艺的小手指用自己的食指轻轻地勾了一下,感觉到那她指尖轻轻地动了一下,段林回过头对玲子笑着说,“你看,她动了一下。”玲子转头掉不理会他他继续如触碰故宫珍藏的宝物一般,将那细细的指尖一个个摸来摸去。

    不会生孩子又如何,只要她活着就好了。想起玲子说的林艺的过往,“她不是不想爱,而是不敢爱,生怕爱上谁或者谁爱上她,会让所有人陷入悲惨的境地。”为什么强求着她来爱自己,明明她都那么害怕爱了。她曾经的排斥、抗拒、歇斯底里只不过是不想受伤害的伪装而已。他吃了安眠药送医院急救,她崩溃到流产,她怎么会不爱。段林现在心里平静如水,以前也没做那么多的设想,只是想要和她在一起就好了,现在也一样,只要能握着她的手一生一世就好了。

    好像和小时候搂着妈妈睡了一个懒觉一般舒服,林艺想抬抬胳膊好好地伸一个懒腰,“别乱动。”耳边传来熟悉的噪音。

    “你来了。”口中喃喃地说了这一句,她打算翻个身再小憩一下。

    “别动。”身子被轻轻压住。

    “你。。。”林艺挣扎着想高声咒骂,这才发觉脸上被套了一个硬的东西,睁开眼,玲子正红着眼压着她的胳膊。

    林艺左右看了一下,吊瓶,白墙,熟悉的地方,这才回想了起来,“我中暑了吗,你送我来得医院。”伸手摘掉氧气面罩,“怎么还戴这个东西。”她用尽全力说着,可喉咙痛得声音像是在喃喃低语。

    玲子忙着重新给她戴上面罩,“你都差点死了,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说着眼泪又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