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寇世勋两个腮帮子肿老高，从回廊柱子边转出来，“天依小姐醒了吗？”
“没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龙牙回过身，用手掰着寇世勋的脸左看右看，“小寇子，领二十个掌嘴是你自愿的，破了相可别怪我。”
“我哪有怪你，哎呦……疼！”
寇世勋吸溜着嘴里的口水，艰难的咽下去，“敢情将军府的掌嘴，是用竹板抽，跟乐正府的不一样，她们用手扇……这力道可就差远了！”
龙牙不由捂着嘴笑起来。
“你别逗我笑啊。”寇世勋用手捧着腮帮子，“刚刚我听太医说，什么阴阳交合解毒法，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无法跟你解释。”龙牙红着脸伸出两手的食指并在一起，又无奈的分开，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又火烧屁股般弹起。
“哦～明白！”
寇世勋摆了一下手，捧着腮帮子说：“这两天你照顾天依小姐没出门儿，坊间都传遍了，说乐正府的大将军替京城洛府的小姐挨了五杖刑，二十个掌嘴，这两天茶楼的生意特别好，说书的赚了不少银子。”
“我就这么出名了？”龙牙捂着屁股说道。
寇世勋照他屁股轻轻一巴掌甩过去，“你说我冤不冤，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也是将军，凭什么你照顾她好几天，我想看她一眼都不行，我替她挨了二十个掌嘴，你总该让我看她一眼吧？”
寇世勋扬起手来又要打，龙牙捂着屁股躲开，急忙解释。
“不是不让你看，而是不方便！太医吩咐天依每天要泡在解毒的汤药里好几个时辰，而且要时时提防她背过气去……我腿都站直了，真想坐下来歇一会儿。”
“矫情！”寇世勋走过来，把龙牙的手臂往肩膀上一搭，说道：“我背你一会儿，总行了吧？”
寇世勋背着龙牙走几步，龙牙跳下来说道：“不行，天依还在药水里泡着呢，我得赶紧回去。”
寇世勋一把拉住他，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么说，你都看见了？”
“我看见什么了？”龙牙看着寇世勋的眼睛，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想什么呢？泡药水也是穿着衣服的，那换衣服也有香琴，我能看见什么。”
龙牙叹口气，“太医说天依中毒最深，别人的症状都轻，吃几副解毒的汤药症状就缓解了，唯独她……”
龙牙摇摇头，摊开两手，“我自认天底下就没有我乐正龙牙办不成的事！可那是我从未遇见这么难的事儿，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她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那些汤药都是我……嘴对嘴喂进去的，我没别的想法，只盼着她能活过来。”
“还真是难为你了。”寇世勋扶住龙牙的肩膀，安慰道：“看来这回，你是动真心了！”
“我哪一回是假的？不是……我从来没有动过心好吗？”龙牙一晃肩膀，甩开寇世勋的手。
望着藏英门前那棵参天的松树，回想起那一夜洛天依在月下翩翩起舞，那么鲜活的一朵蓝色鸢尾花，难道一碗羹汤就要了她的命？
“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那碗羹汤是我亲手递给她，看着她吃下去的，可是她却拦住阿绫和我不让吃……那时候我还有点怪她不懂规矩，唉，我是有多笨呢……”
龙牙不由心中泛起一阵难言的苦涩，捂着脑门说道：“看着她躺在那里，她笑我跟着她笑，她哭我陪着她难过，可是她身上的疼我却不能分担一丝一毫，只能任由她揪着我的衣袖，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
“谁？”
“言和……”
“言和？”寇世勋捧着腮帮子想了想，“就是那个洛府的师爷，那个书生言和？”
龙牙点点头，寇世勋嘴也不疼了，呆愣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心疼的拍拍龙牙的肩头。
龙牙深吸一口气，“言和在玄都观为八月十五中秋祭祀那场法会忙碌，我派人去请了几次，请他过府议事他都没有来。你去一趟玄都观跟他说，就说天依小姐危在旦夕，看他能不能来。”
“你让他来干什么？”寇世勋叫起来，“这个时候，你怎么能把天依小姐推给外人？”
龙牙伸手扶住他肩膀，“我想天依或许……特别想见他，都说道士善炼丹，或许他义父那里有解药。”
寇世勋闻听点点头，低声说道：“如果他心里有天依，就一定会来的。”
龙牙低下头，沉吟半晌黯然道：“但愿如此……就是绑，也要把他和他义父给我绑来！”
“你放心，我洗把脸换身衣服就去。”
寇世勋握住龙牙的手摇了摇，“哦，这个给你，这是我在西厢清理火灾现场时找到的，是天依小姐的。”
寇世勋从怀里掏出一本游记递给龙牙，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乐正府后宅。
那些吓得簌簌发抖又掩饰不住满脸兴奋挨了板子的使童们，聚在厢房趴在地上窃窃私语。
“欸～你们听说了没啊，院子里的嬷嬷都说咱们是中了蛊惑，被怨魂拿住了！”
“对呀，就是你啊胭脂！说什么失火了你第一个冲出去，还说你睡觉轻，严府人睡觉死，所以一百多口人的怨魂前来索命了。”
“怎么说话呢这是？我有那么大本事儿我还在这儿呆着啊我？”
胭脂一蹦三尺高，“天天喝那碗苦药？我早施法让恶灵退散了是吧？再说了，先说严府失火的那是……洛天依，我只不过是借题发挥了一下。”
“嗯，好说好说。”一只手把胭脂的脑袋按下去，“反正大家都中毒了，连司乐大人都中招了！可怜洛天依，这次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对，不如咱们想法子保命吧……我听说那个伽蓝寺的驱鬼符咒不错，让我爹求来，咱们驱鬼吧？”
“好！这个法子好，就让胭脂驱鬼，她灵异体质！”
“滚，你才灵异体质，我就是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就这么说定了！今夜子时，谁不来谁小狗！”
子夜，使童们真的搞了个仪式，弄了个驱鬼符烧了。乐正府的嬷嬷们也用蘸了符水的扫把，把府内府外统统清扫了一遍。
那些侯门大户千金小姐的爹，朝廷里的各大要员，也在下朝之后三三两两的碰头议论。
“要不要上个折子？奏请皇上重新审理当年严嗣卫一案，总不能让此案一直悬着吧？”
“悬案悬案，那就是无头公案！从何查起？”
“无头个鬼啊，不是曹鸿年说有盗匪半夜偷盗不成放火灭迹吗？揪住盗匪这条线一直往下捯！只要不把自己捯进去，早晚会捯出点什么来吧？”
“对，上奏折！请皇上从新审理此案，那不是大理寺卿十四王爷景禄回京了吗？”
“对，那坐拥十万精兵的四王爷景恒也回京了！各路人马都到齐了，唉，摸摸自个儿项子上的人头还在不在吧！”
老相国缩脖拢着袖子听到此话当时就吓尿了裤子，回到家中一病不起。
相府内宅，周围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庭院中小桥流水，金鱼缸，荷花池，厅前几盆牡丹花和海棠花争奇斗艳。
“哎呦，活不了了……”
老相国脑门上敷着条冷水浸透的帕子，虚弱的瘫在榻几上，相国夫人坐在一边转着圆润的佛珠。
“天塌不下来，老爷，我就不信宸星这丫头会下毒！就算她有那么大的胆子，可哪来的毒啊？”
“说的是呢……”
老相国一把抓过帕子放在一边，睁开眼睛说道：“夫人呐，是有人想借星儿之手害我啊！定是有人潜进乐正府在羹汤里下了毒，然后星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司乐大人送过去……”
“哎～老爷，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可妄加判断，把星儿接回来问清楚不就行了？一定要查清楚！是谁想害星儿，害咱相府，诛他九族！”
“万万不可！”
老相国坐起身，“此事乐正绫都不声张，压住此事不上报朝廷，星儿是在乐正府出的事，自然由乐正府派人去查，咱们插手岂不是越俎代庖？”
老相国仰倒在榻几上，闭上眼睛哼哼道：“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事情啊，星儿能下毒？呵呵，杀手太高估她的智商了……”
“说不定就是利用她这一点呢？这个傻丫头一门心思的想嫁龙牙，这不是让人有机可乘？唉……老爷你先歇着，我还是去佛堂上炷平安香吧！”相国夫人站起身，颤巍巍的步出门外。
将军府后宅。
天边泛起暮色，言和一脸疲惫的带着阿四，陪同背着药箱子的玉清道长，一行人步履匆匆走进将军府内宅。
来不及客套，龙牙便带着玉清道长进入内宅给洛天依治病，言和抬脚刚要进去，被门口的侍卫拦下。少顷，龙牙出来，把言和让进议事大殿。
在大殿门口的回廊上，香琴含泪站在那里躬身施礼，言和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香琴一句话没说转身跑开了。
龙牙带着言和走进烛火通明的大殿，宾主落座，侍卫上茶。言和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对龙牙一拱手说道：
“洛府船队已调集粮草物资运往前方，将军放心，会赶在冬季来临之前送达各地，趁现在有时间，在下要跟将军核对一下账目。”
龙牙招呼侍卫拿过账簿，言和接过账簿细细翻看，不时提出疑问，龙牙一一给他解答。
乐正绫隐在窗外桂花树下，咬着嘴唇手里搅动着绣帕。皎洁的一轮明月清辉，和大殿辉煌的烛火交织在一起，将言和的身影一半拢在月光里，一半和哥哥的身影沐浴在烛光下，两人不时的低语交谈，这画面甚是美妙，仿佛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哥哥喜欢这位公子吧……
洛天依可以做为哥哥的侍女陪伴左右，那言和……不如给他在乐正府安排个差事，再说八月十五中秋祭祀，言和编写的那套祈福的乐谱很是令人满意。
想到这儿，乐正绫走出宅院，跟案前司墨红鸾坐上轿撵回乐正府。
这边厢，言和看完账簿跟龙牙一起步出大殿来到将军府内宅。
玉清道长给洛天依施针诊治完毕，三人一起坐在大殿里喝茶，玉清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拱手说道：“将军，贫道有句话想要问你……”
“道长有话请讲，不必客套。”
玉清看了一眼言和，对龙牙说道：“将军福泽深厚，天依小姐也是有福之人，将军如若不嫌弃，将洛小姐带在身边……可好？”
见玉清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龙牙不安的挪一下身体，神情有些局促的问道：“不知道长此话何意？”
“贫道想知道将军对天依小姐意下如何？可否守护她三年？这三年里不要让她离开将军府半步？”
龙牙点点头，“别说三年，待一辈子都可以。”
龙牙眼角瞟一眼言和，见他捧着的茶杯晃动一下，低垂着眼帘，缓缓吹了吹水面上的热气。
玉清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放在桌上，又让侍卫取了黄酒，拿过一个干净的茶杯倒了一半黄酒，从小玉瓶里倒出一粒丹药泡在黄酒里。
玉清忙完缓缓说道：“我想将军已经知道此毒的厉害，江湖人大多用鹤顶红，蓝尾孔雀胆很少有人用过。一是此毒非常罕见，二是此毒的炼制非常之难，同时炼制的还有一位解药，就是千年雪莲花蕊上的凛冰凝露。
凛冰凝露即是保证蓝尾孔雀胆稳定的发挥它□□的特性，也是牵制它的毒性不致太过猛烈……”
玉清晃动着茶杯说道：“这，就是凛冰凝露，须搭配黄酒服用药效发挥的最好。碧蚕毒是阴阳蛊毒，是用人血培植的，既然洛天依中了此毒，那就一定要有纯阳的血来中和它……”
“这儿也没有外人，那贫道就给将军讲一个故事。”
“老神仙请讲……”龙牙伸手示意，侍卫赶紧退出门外，关上房门。
玉清喝了口茶，看向窗外，眼睛里冒出点泪光。
百多年前，师徒三人一起游求仙，途经西域雪山脚下的大宛国，当地族人警告他们，说那里是极寒之地，寒风刺骨，山峰终年被积雪掩埋，山谷里有幻境，有盛开的蓝尾孔雀花，花蕊有剧毒，有奇香，切不可被迷惑沾上，一旦沾上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劝他们绕道而行。
师徒三人路经此地，须要翻过此山才能回到大唐境内，如果绕道而行，就赶不上赴东海的灵山法会。
师徒三人谢过族人，带足了干粮，费尽辛苦攀上雪峰下到山谷，真的看见一片仙境，有数株冰蓝色的孔雀花盛开。花期很短，盛开的一瞬间就枯萎下去，花蕊渗出蓝色粘液，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奇异香气，这种香味儿非常诱惑人，也吸引了当地一种蜂鸟采集花蜜。
蜂鸟吸食了蓝色毒液，立时跌落在雪地上僵死，不一会便挣扎着苏醒飞上高处，在一处冰涯之上，盛开着几株千年雪莲，蜂鸟啄食雪莲花蕊上结成冰晶的花蜜。
师弟沉迷炼丹，醉心研制各种毒药解药，他一箭射中蜂鸟，等他取过箭查看蜂鸟尸体时，这只蜂鸟突然复活，疯狂的挣脱箭的束缚，生生扯断一条腿，飞走了。
师傅立刻跟师弟拿出小玉瓶，把蓝尾孔雀花的毒液和千年雪莲花蕊上的毒液收集起来，带回大唐。师徒三人翻过雪山，师弟不小心踩落一块冰崖，引发雪崩，那座山谷连同那数株妖花瞬间被冰雪埋没。
相传，一株毒草七步之内必有克制它的解药，那这株雪莲花蕊上的凛冰凝露，虽含有剧毒，但也是克制蓝尾孔雀胆的解药。
说它是解药也不完全是，这两种毒药相互克制，无法化解，令服用者虽不致死，却终身携带。再加上苗疆的碧蚕毒蛊，施毒之人是要把中毒之人变成活药引。
乐正龙牙和言和对视一眼，都惊呆了，连一脚跨进门里的十四王爷景禄都没发觉。
景禄拱手向玉清道长施礼，说都不是外人，他是龙牙的堂弟，也是彻查此案之人，在外面听墙角不如进来一起听故事更爽快。龙牙点点头，赶忙拉景禄坐下，请玉清道长接着说。
玉清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师徒三人回到大唐，立刻找了个安静的道观，燃起七星灯，开炉炼丹。经过三年的时间，蓝尾孔雀胆和凛冰凝露炼制完成。
他们用蜜蜂做实验，发现只要是剂量合适，沾过蓝尾孔雀胆和凛冰凝露能活下来的蜜蜂，能活很久，即使蜜蜂没有毒针，失去翅膀还能活着，而且伤口愈合特别快。
师徒意外发现，这两种罕见植物花蕊上的毒液，能使生物不死，或许这就是令多少帝王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之药……
于是师弟心心念念要拿活人做实验，可这有悖天理，师傅决定销毁此毒药！临了却终是不忍，于是把蓝尾孔雀胆和凛冰凝露锁在他床头的柜子里，用法术加了一百年的封印。
师傅羽化升仙，大师兄继任掌门。二十年前，封印解除，就在大师兄欲催动体内真气，给封印加持的时候，师弟在他饭菜里下了毒，趁机偷了这两瓶毒药。幸亏师傅生前多了一个心眼，将凛冰凝露交给大师兄保管，他拿走的那个是假的……
“也就是说，那个师弟手里只有蓝尾孔雀胆……”龙牙身体前倾，一直保持着一种姿势没变，见玉清道长停下来，才小声嘀咕一句，挪了一下坐的发麻的腿。
“正是！”
玉清喝了口茶，叹一声，“在世人眼里人的寿命也就百余年，但修仙之人，只要六根清净，修炼自己的元神可以活的很长久。
现在他狐狸尾巴藏不住，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以他的个性，不可能放弃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他放出蓝尾孔雀胆……就是引我出山，所以，洛天依是危险的。
这个奇女子天生嗅觉灵敏，异于常人，她喝下的那几口羹汤，不多不少刚好是那个量，多一口少一口，她都活不到现在……”
“道长，那些使童也尝过羹汤……”一想到阿绫，龙牙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极少量的蓝尾孔雀胆，经过麋鹿血液的稀释，有止咳定喘，益气延年之功效，极少量的凛冰凝露滴在黄酒里，有镇静安神，养颜护肤之功效。相传几百年前西域的巫师们，就炼制过这两种丹药给皇族享用，凛冰凝露一般只做熏香用途，只是计量不好掌握，后来渐渐的就失传了。”
玉清转向龙牙，一躬身说道：“将军，贫道不强人所难，洛天依的命在你手里，是死是活由你决定。”说完，将那杯药酒往龙牙面前推了推。
大殿里安静极了，众人都在等一个答案。龙牙站起身，走到玉清道长面前，弯腰拿起茶杯看了看言和，言和目光沉静的也抬头看着他。
洛天依中了毒，需要用纯阳的血来中和……龙牙转身望着窗外的夜空笑了。
好美的月色，一碧如洗的夜空，薄薄的彩镶在月亮的周边，如青瓷的釉纹一波一波的散开。
凛冰凝露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洛天依的脸就在眼前晃动……
龙牙仰头将酒一饮而下，须臾，便手捂胸口盘膝坐下，腹内翻涌，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滴落。
玉清也盘膝坐下，将手抵在龙牙的后背心，给他运功加持。一盏茶工夫，龙牙平静下来，身上散发出阵阵香气。
“怎么会这样？”玉清蹙紧眉头，伸手把住龙牙的手脉，“将军也接触了蓝尾孔雀胆？”
龙牙垂下眼帘点点头，“洛天依喝的那些汤药，都是我用嘴喂进去的……还有，那个香囊！”
龙牙从袖子里摸出香囊，递给玉清道长，并说了这个香囊的来历。洛天依身上带着这个香囊，喝了羹汤之后，龙牙闻见她身上有异香，误以为是香囊的香气，所以就抢过来自己放进袖子里，照顾洛天依的这几天，一直都带着。
玉清接过闻了闻，手捋长髯，松了一口气，“真是意外，这个香囊里的香料年代久远，定是西域皇族流传出去的，里有极少量的凛冰凝露。之后将军接触了蓝尾孔雀胆，和刚刚喝下的凛冰凝露，两下里的剂量刚刚好，不然将军此刻命已休矣……”
“这么危险？！”景禄叫一声上前扶住龙牙，同时上前的还有言和的手臂。
玉清从药箱里拿出一把银刀，龙牙接过来在手腕上划一下，一缕血线如丝滴在茶杯里。
“给洛天依服下。”玉清淡淡说道。
“假如三年之后我不在她身边呢？”
龙牙抬眼看向玉清道长，玉清点点头，“将军不用担心，此毒无解，终身携带，看她的造化……我要开炉炼制解药也须花三年的时间。”
边厢里，香琴扶起洛天依，龙牙细心的把药喂进去。少顷，洛天依悠悠醒转，见玉清道长、言和、景禄站在门前，挣扎着起身，跪倒在地。
“天依谢过玉清道长……谢过十四王爷！”又转身面向龙牙，叩头，“谢过大将军……”
玉清道长一甩拂尘，跟景禄走出门外。
龙牙扶住洛天依，天依跪坐在地上看着言和，苍白的脸上略带笑意，眼泪扑簌簌滚下眼眶，浅紫色的嘴唇微微颤抖。
言和蹲下身，运气凝神，凭空画了一道符，最后一笔轻轻点在她眉心，洛天依闭上眼睛。
言和站起身，袍裾一转走出门外，洛天依伸手一抓，扑了个空，捂住脸无声的哭了。
龙牙紧紧搂住洛天依，用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轻轻拍着她的背，哽咽道：“不管怎样，你活着就好。”
廊门外，言和站下用手背擦了擦泪，稳定一下心神，抬脚迈上回廊。香琴跑过来，悄悄往他手心塞了样东西。那是一个香囊，玉色荷叶下一对胖胖的五色鸳鸯戏水……洛天依绣了很久，明明是两个香囊，一对！那个在龙牙手里，言和用手攥紧香囊放进袖子里。
老天爷真是会捉弄人！洛天依体内的毒需要用纯阳的血来中合……可我却偏偏不能！如此配置究竟是缘是劫，天地五行，阴阳交合，下毒人只管布局，棋子却要靠造化……
“好好照顾小姐，不要离开她半步。”言和看着香琴低声说道，香琴含泪点点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