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歌回到家,脸红的像灯笼。
妈妈问:“怎么这么久,脸还红成这样了?”
封歌匆忙回:“刚去跑了一圈,太久没运动了。”
妈妈把炒菜从厨房里端出来:“以后每天早上去晨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封歌大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饭桌上,妈妈抬眼看她:“刚才来的是女生是可可吧?”
封歌点头:“嗯。”
“那两个男生呢?”
“是我们班的同学,今天不是下雪吗,在外面玩来着。”
妈妈刚好吃了一口米饭,含糊的在嘴里嗯了一声。
吃完饭,天已经很黑了,封歌躺在床上,摸康无腹肌的画面就这么钻到她脑子里,他的肚子很暖,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坚硬的轮廓硌的手心发烫,她的脸越来越红,眼神却越发清亮,她摇摇头,试图赶走那点回忆,可心里像反刍似的咽下去,又返上来,闹得好不舒服。
后半夜,脑袋转累了,慢慢睡着了。
寒假总是过得飞快,一场雪的降临与消融,一本寒假作业的开始与完成,作业写完了,也该过年了。
距离过年还有三天时,爸妈也终于放年假了。
家里开始进行大扫除,阳台,桌椅,地板,犄角旮旯,擦得一尘不染。
打扫完了,又给门口贴春联,窗上贴上窗花,天花板上挂了几颗红灿灿的灯笼,看起来好不热闹。
终于收拾完了,一家人累瘫了,一个挨一个葛优瘫在沙发上。
妈妈对爸爸说:“给我倒杯水。”
爸爸没动,转身对封歌说:“封歌,倒两杯水。”
封歌看眼爸爸,又看眼妈妈,真感觉自己不是亲生的。
踢踏着拖鞋,去厨房倒水,一手拿一杯,先给妈妈,再给爸爸。
苦命啊。
封歌抬眼看着窗外,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客厅里地板上,茶几上,桌子上都闪着亮晶晶的光,整个屋子充满洗洁剂的芳香,很舒服。
家里温暖安静,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来。
封歌抬腿去接:“喂?”
“封歌,明天你有空吗?”
是单可可。
她的语气懒散,又透着一丝雀跃。
“有啊。”
“明天去海滩看烟花吧,听说人很多”
封歌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封歌刚出门,远远就看见广场上两个身影特别熟悉。
她走近,带着一丝探究的眼光。
就看见,容复穿着一身蓝色羽绒服,在广场上扭腰,他扭着,就看见靠近的封歌。
“来啦。”
封歌微笑,点点头。
单可可挂在双杠上,不往前,不向后的,表情一脸惊恐。
封歌走近,才看见角落里,康无在腹肌架上躺着坐仰卧起坐,又让封歌想起那天的腹肌。他穿一身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开,里面黑色的毛衣很薄。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看。
封歌耳朵红透了,赶紧挪开眼睛,问单可可:“你怎么不下来?”
单可可费力的看了她一眼,欲哭无泪的样子:“我也想下来啊,脚麻了。”
“那你向前走到那边。”
“手上没力气了。”刚好走到中间,不前不后,这个位置,就很尴尬。
容复此时才注意到这边,在旁边叉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指着单可可:“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
单可可表情像要吃人,就想冲下来揍他。
手松了,一下摔到地上,磕到脚踝,痛得龇牙咧嘴的。
容复还在旁边笑,单可可气不过,想站起来打他,结果,痛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封歌在旁边,赶紧上前扶她。
容复才察觉到事态严重,也顾不上挨打的事了,赶紧上前扶她。
单可可计谋得逞,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
容复在旁边,不敢怒不敢言的,有点滑稽有点可怜。
单可可只能瘸着脚慢慢走了,右脚踝已经肿起好大一块,像猪蹄似的。
走了几步,容复弯下腰,手拄在膝盖上:“上来吧,我背你。”
单可可没动,容复急了,两只手握住她的腿弯,单可可不由自主的朝前倒去。也不管她有没有准备好,容复扛着她就往前走。
单可可在他背上,两只手垂在前面,前面的路越来越开阔,一会到小区门口了,汗水爬满容复的脸上,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可他脚步一点没有慢下来,依然平稳坚定。
那一刻,单可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康无的声音从后面冒出来,像偷窥了她的心思:“容复,等会,叫车。”
容复慢慢停住,喘气的频率降下来了,还没放下单可可。
康无在路边朝来往的出租挥手,但一时间竟然看不到几辆。
单可可轻拍容复的背:“放我下来吧。”
容复顿了下,向前走了几步,把她放到亭子下面的候车椅上。
他站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
单可可拍了拍旁边,低着头轻声说了句:“坐。”
容复低下头,她的脸红的像只猴屁股似的:“你害羞了?”
单可可嘴硬,脸撇去一边,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容复坐到她旁边,轻声笑了下。
单可可更生气了,抬手就打。
容复来不及抵挡,手臂上就挨了好几下。
女人的脸,变得比天还快。
像撞到了伤口,单可可轻呼了一声:“疼疼疼”
容复笑不出来了,立马蹲下,手抚摸她的脚踝:“哪里疼?”
他的手凉丝丝的,落在脚腕处,顿时一股清凉传遍全身。单可可摇摇头。
此时,康无终于叫到一辆车。
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容复一把扣在单可可膝盖弯和背上,公主抱起,轻轻地把她放在后座。
康无坐在前座。
容复问司机:“能先去最近的医院吗?她的脚好像有点严重。”
单可可怕耽误看烟花,拦下他的胳膊:“师傅,直接去海滩就行。”
容复斜着眼看她,厉声说:“不要命了?”
单可可认识容复一年多,从未见过他像此时这样严肃凶狠,眼神却是温柔的,他生气了。
可他是为什么生气的呢?
她不知道。
她不敢和他争辩,此时的容复,脾气,眼神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容复。
这让她的身体微微有点发抖。
气氛很冷,像要冻住。
封歌打圆场:“可可,还是先去医院,我看你这脚还挺严重,看下就放心了。”
单可可不说话。
司机从后视镜观察,默默将车头转到医院方向。
容复头面向车窗,转过去不看她。
余光里眼神不由自主的在往那边飘,她竟然在发抖。
被他吓得吗?
还是痛的?
他把头慢慢转过来,身体前倾,反手将外套脱下来,扔到她怀里:“穿上。”
说完就转过去,不看她。
单可可没反应过来,可眼前,怀里的外套触感厚实,给她一种很真实有很厚重的感觉。
她把外套的领提起来,从后面绕过去,穿好。
像听见了声响,容复周身的疏冷感慢慢消散,慢慢把头转过来,看前面拥堵的车。
马路上的车一动不动,有人下来靠着车门抽烟,有人推着自行车,有人玩着滑板从车窗外一飘而过。
车里面,无人说话,安静,闭塞。
单可可回想起以前,她对容复说的那句“我喜欢你。”
他说那就在一起吧。
在一起。
在一起。
之后呢?
她去看他打篮球,其实是封歌找康无。
那天在海边玩真心话大冒险,她游戏输了,亲了他一口。
她看见他心情低落,约他出来,送了他一只“流氓兔”,他就好了。
吃饭的时候,他问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她说在一起,就是在一起玩啊。
他的脸上都是笑,可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全是苦涩。
所有的,一幕幕,太清晰了。
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觉得他好像没有脾气,他总是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觉得不用在乎他的感受,他很傻,心里难过只会偷偷喝酒,自己熬夜。
他总是笨拙的喜欢,让她觉得承受不起。
她低下头,一行眼泪慢慢滑落,滴到他的袖子上,晕开了一片。
她抬起手臂,食指按在上面,想抹掉掩饰它的存在。
眼泪却越来越多,掉在她手上。
滚烫的,沉重的,后悔的,遗憾的,像找不到出口。
他好像察觉,在狭小的后座与前靠背间隙中,蹲下来,拉住她手臂,眉毛都皱到一起了:“又疼了?”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不知道怎么办,转头看窗外。
路上已经不堵了,司机说:“马上到了。”
他转过来,眼里都在冒火,却依然尽力压低声音:“快到了,再忍忍。”
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眼泪像决堤了似的一刻不停。容复的手摸上她的脸,轻轻的擦去她眼角的泪,却好像灼痛了他,一下收回手。
车终于到了。
容复打开车门,抱住单可可就往里面冲。
“医生,医生,她的腿扭了,很疼”
护士看他脚步匆忙,神情严肃,感觉像很严重的样子,立马带路,安排他们去急诊。
容复把她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说话,护士就把她轰出去了。
他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寒冷一直从脚心蔓延到头皮。
康无和封歌跑过来,就看见容复坐在医院蓝色的塑料椅上,脚一下一下点着地面,头埋得很低,两只手一直搓着,他的脊背拱起了一大块,看起来又孤单又脆弱。
康无抬脚走了一两步,衣角被拉住。
他回过头,封歌摇摇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