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医生出来了。

    容复蹭的站起来，迎过去：“她怎么样了？”

    医生脸色淡淡的，把听诊器挂在一边：“她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容复巴巴的：“她很疼吗？”

    医生一脸无奈：“脚崴了肯定会疼，开个药回去吃几天就好了。”

    没等他再问，医生走了。

    容复跑进去，单可可在病床上坐着，脸上的泪迹干了。

    看见他进来，单可可对上他的眼神：“我有话想跟你说。”

    护士在一旁冒出来：“谁跟我去拿药？”

    康无和封歌在门外，脚还没踩进来，同时听见他们说话，赶紧领了拿药的任务，跟护士走了。

    容复站在原地看着单可可的眼睛，慢慢的走过去，坐在病床上。

    “还疼吗？”

    单可可点头，笑笑：“疼。”

    他就着急了，站起来要找医生去。

    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毛衣真的很薄，她只是轻轻一拉，竟然捏到他的胳膊了。

    “脚不疼。”她慢慢放开他的袖子。

    “哪里疼？”他问。

    “心很疼。”她的心像被揪成一团，令人窒息。

    “怎么了？”他看起来有点疑惑，直直的看着她的脸。

    她停了好久，他在一旁等着。

    “我喜欢你。”她听见自己说。

    容复完全没有防备，她的表白。

    他从来不敢奢望她这句话。

    第一次，他不认识她，初次见面，她一束高马尾别在脑后，下巴向上扬起，都是青春的肆意与无畏。

    那时候，她说她喜欢他。

    他悄悄动心，嘴上依然嘴硬的问：“你喜欢我什么？”

    女孩好像还认真思考了一下，一脸严肃的说：“喜欢你帅气逼人又英俊潇洒，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

    他一眼就看穿她不带任何想法的告白。

    在一起了。

    她总问康无在哪，康无在干什么，康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他以为，她也像其他女生，靠近自己，只为离康无近一点。

    可是没有，她的眼里看不出喜欢。

    他们开始四人活动，他才终于明白，其实喜欢康无的是她的朋友。

    心里竟然有点庆幸。

    他想，她可能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知道在一起是什么意思，用这种想法骗自己，她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知道而已。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能听到她说的一句喜欢。

    可她现在近在咫尺，那句“我喜欢你”不像他的幻听。

    像从天而降的礼物，一下子砸到他眼前。

    他努力调整心态，用一种近乎玩笑的口吻回答她：“我知道啊，这不是早说过了吗？”

    他不能，再一次被凌迟，像那次，她说在一起，就是在一起玩啊。

    她肩膀微微抖动，一会儿，小小的房间竟然充满她的哭泣声。

    他立马过去拥住她：“这么疼吗？不哭了不哭了。”

    她好像突然找到了出口，泄愤似的，头还靠在他的胸口，两只手臂却不停的锤他。

    “我说我真的喜欢你。”

    她突然停住，从他怀里起来，泪流满面的，一本正经的告白。

    他没有说话，像被她的话吓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又说：“那你要和我在一起吗？不是一起玩的，那个在一起。”

    她的头低得更深了，脸颊越发红润，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不知道他会拒绝，还是同意，还是会假装听不懂的样子，像以前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滴滴答答过去。

    等的似乎有点久，她抬起头，从他毛衣下摆往上看。

    就感觉她的右脸，一阵湿润又柔软的触感。

    他的喉结就在眼前，鼓鼓凸凸的上下滑动。

    他在亲她。

    她的脸，耳朵爆红，脚趾蜷缩在一起。

    外面有脚步声，他终于挪开，坐在床沿上，脸向门口撇着。

    康无拂起窗帘，就看见这样一幅尴尬的场面。

    两个人谁也不看谁，像是吵架，又不像。

    封歌跟在他后面，扶着他的手臂，也往里探。

    康无立马将左手伸开，捂着她的眼睛。

    封歌不明所以，但也不动了，乖乖的跟着康无往外走，坐在外面椅子上。

    康无的手慢慢放下来，封歌转头问他：“怎么了？”

    他一言不发。

    容复刚好从里面走出来，左手扶着单可可。

    她比刚才好了很多，脸色红润有光泽，眼睛亮晶晶的。

    单可可从窗子望出去，天空墨蓝深沉，一副快黑的样子。

    医院外面车很好叫，大概人流量很多的原因吧。

    师傅看着后视镜：“去哪？”

    还没等康无回答，单可可抢答：“去海滩。”

    容复很担心她的脚：“海滩人太多，我怕你的脚受不住。”

    她却说：“我的脚跟我一样坚强。真没事，我们就待在远处看好了。”

    她打定主意的，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没人劝得住。

    容复在一旁小声嘀咕：“刚才也不知道谁哭哭啼啼的”

    单可可耳朵却尖，刚好听到，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再说？”

    他挥挥手，不说了不说了。

    嗯，她总有办法治他。

    海滩终于到了。

    一下车，就看见岸上黑压压的全是人。

    天已经很黑了，海岸上，做各种生意的小贩，张灯结彩的铺子，穿红戴绿的人群。

    海对面，霓虹灯，高楼大厦透出一格格耀眼的灯光，勾勒出整个大楼的轮廓。

    容复抱着单可可，举起她放在一辆车顶上，夜晚黑暗，人群拥挤，人人都在享受春节来临的繁华和喜悦。

    烟花大会还没开始，有人拿着手机准备拍摄，有人在小铺子面前指着这个那个，有个不管不顾，在岸上来回奔跑。

    单可可收回视线，旁边的容复不见了。

    她抬头望去，第一次，感觉到了失落。

    容复从远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冰糖葫芦和烤串，一人分了些。

    单可可没急着拿过来，只是问：“远吗？”

    他摇摇头：“不远，很近。”

    她从他手里拿过来一只糖葫芦，递到他嘴边，看着他。

    他第一次没有嘲笑她，咬出一个，在嘴里认真嚼了嚼，转头看她：“很甜。”

    她也送一颗到自己嘴边，丝丝缕缕的甜香就钻到她鼻子里，她张口咬了一个下来，真的很甜。

    远处烟花突然炸开，嘭的一声，在空中炸开一朵鲜艳却瞬间凋零的花。

    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康无和封歌靠在车门上。

    封歌突发奇想：“康无？”

    康无转头看她，她没转头，脸被烟花映的充满时光的味道，他回答：“怎么了？”

    “你有梦想吗？”

    像老师，家长，同学，朋友在做问卷调查，每个人拿一张纸，把自己的梦想写下来。

    他望着高高升起的烟花，沉思了下，终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有。”

    初三的时候，他希望父母不要吵架。

    高一的时候，他希望他们不要打架。

    现在，他希望他们不要离婚。

    封歌似乎很感兴趣，脸转过来，有点兴奋的样子：“是什么？”

    他的眼睛望着远处，就在她以为他可能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花。”

    花？

    烟火大会放了半小时，结束了，岸边的人群流连忘返，一步三回头。

    容复从车上下来，伸长手臂，接住她，单可可摔到他怀里，腿放在他腰后。

    这个姿势有点羞耻，单可可火急火燎的像从他身上下来。

    容复害怕伤着她的腿，小心提着，慢慢给她放下来。

    康无跟封歌站在一边，转过去，假装没看见。

    海滩上人很多，出租车数量有限，人群一拥而上，一阵哄抢。

    容复就背着单可可走了很久很久。

    单可可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容复。”

    他想转头，两边脸颊被双手捂着转过去。

    他从喉咙里溢出来一句嗯，是微微上扬的语调，单可可心里有点痒。

    她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低着头，路也不看了，除了她，他没有喜欢过别的女生，电视上电影上总有女孩，扬着一张害羞却肆意妄为的脸问为什么喜欢，女人似乎总爱问，问完了却又不满意。

    他停了会，抬起头，也问：“刚才怎么突然表白了？”

    单可可脸转到一边，他脖子里立马带进一股风，很敏感，很冷，她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笑了声，可这问题一点都不好笑。

    他说：“因为你是你。”

    因为你很真实。

    因为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因为你说喜欢却不是喜欢。

    因为你说喜欢竟真的是喜欢。

    她似乎懂了，这个句子很官方，每个人都是自己，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他就是他，可她却似乎听到心里，她趴到他耳边，像在往里边吹气，也回答他：“因为感觉到自己。”

    感觉到你的喜欢。

    感觉到自己的喜欢。

    感觉到你很好很好。

    他的耳朵痒痒的，她的脸蹭了一下。

    以前没发现，她这么会撩人。

    也许是因为，以前不喜欢。

    康无和封歌在后面跟了一路，叫了一路的车，感觉希望逐渐消失，却从十字街角拐来一辆，前面空车的牌子还亮着。

    他使劲招手，封歌大声喊师傅，这里。

    容复被他们惊得转过身。

    终于还是坐上车了，遥远的回家的路已经走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