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不再是四人行了。

    封歌闷闷不乐，眼眸低垂，单可可手里的早餐晃进她眼里。

    刚才，她忘了给他，买的包子和稀饭。

    她从单可可手里拿过，转身就跑。

    心情很低落，但竟然有些期待。

    单可可在后面看着她跑步的背影，叹了口气。

    傻姑娘。

    封歌跑到网吧门口，深吸了口气，再次拂起厚实的门帘进去。

    他还坐在刚才的角落里。

    她脚步放得很轻，像怕吵到他似的。他没有察觉，人依然在游戏里。

    不像网吧里的其他人，输了鬼哭狼嚎，赢了痛哭流涕的。他只是坐在那里，像一个机械的木偶人，没有波澜起伏，像一潭死水，存在就耗尽了他的所有。

    她把袋子放在电脑边，他转头看，接着就听见她说：“给你的。”

    “不知道还热不热。”说完就走。

    她从网吧的门口出去了，康无望着桌上的袋子，热气腾腾的包子将袋子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他看了许久，终于拿出来咬了一口，香味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

    还是温的。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掉在手上，晕成了一个小水珠。

    她怎么就是不知道知难而退？

    封歌从网吧出来，单可可和容复在门口等她。

    她脸上的泪痕干了，一句话都没说，眼里多了一种更为坚定的东西。

    一路沉默，是不知道现实还有多残酷。

    周日早上五点，封歌起床了。

    她背好书包走出家门，天色一片漆黑，初春的早上依然清冷。

    她裹紧衣服，来到熟悉的早餐店，是昨天来过的那家，买了两人份的早餐，分别装好。

    一路小跑到达网吧门口，在门口踌躇很久，终于还是进去了。

    康无还在熟悉的角落里，与昨天不同的是，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吸很浅，黑眼圈依然浓重。

    她把早餐放到旁边，临走时又看了一眼，出了门大步流星往学校跑。

    康无是被香味闹醒的，昨晚打游戏到两点钟，脑子已经累得转不动了，眼皮很重，趴桌子上就睡着了。

    眼前热乎乎的包子和豆浆告诉他，她来过了。

    他瞧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动。

    一天的课，封歌都认认真真上完了，一丝不苟记好笔记。

    十点，放学的铃刚响，单可可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她已经背好书包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单可可望着她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无可奈何。

    两个执拗倔强的人碰撞，是有人更胜一筹，还是两败俱伤？

    封歌快走到网吧的时候，路过一条美食街，她想他或许还没吃饭，进去买了一碗炒面打包。

    十一点左右，网吧里面人声鼎沸，夜晚才是网吧的主场，她走过去，就听见康无旁边的男生问他要不要出去吃饭。

    他随手将电脑旁装着包子的塑料袋递给他：“吃这个吧。”

    那男生乐了，笑呵呵接过来，张嘴便咬。

    封歌兴冲冲的买了炒面，心里翻腾雀跃，想他会不会喜欢，会不会就愿意跟她回学校。

    谁知竟这么巧，刚好看到这样一幕。

    她的心都被刺痛了。

    她转过身，用力吸了一口气，憋住眼泪，微笑着走到他面前，抬起手：“你饿了吧，吃饭。”

    刚放好，不等他回答就走，是害怕他说不要，不吃，不饿。

    他只是在身后淡淡地说：“你别再来了，没看见吗，你买的东西我都给别人了。”

    “下次，就可能是垃圾桶。”

    眼睛依然盯着屏幕。

    旁边男生听他说话，不知该吃不该吃，太尴尬了。

    封歌知道，现在他嘴里不可能有好话，可依然足够让她难受。

    她假装一点都不在意，脸上微微笑了：“给你的，你怎么处置都行。”

    她刚转身，眼泪就掉下来。

    封歌刚走出网吧，康无旁边的男生问他：“这包子她送的啊不像啊，还冒着热气呢”

    早上她买的，他玩五分钟就看一次，完全进不去游戏，索性吃了，眼不见为净。男生吃的是刚买的，他本来只是出去抽烟，不曾想竟远远地看见她了。他买完包子，在桌子上放好，本来只是想让她觉得他不会吃，这样可能就会放弃，偏偏旁边的男生来了这么一出，这戏也是做全了。

    她买的炒面还在桌上，有葱花的味道，很香。

    他盯着出神了。

    周一早上，像昨天一样，天擦黑就起床，觉得包子他可能会吃烦，买了一份豆腐脑，又拿了一次性碗筷放着。

    网吧里，他还睡着，她仔细放好，蹑手蹑脚走出去。

    她刚走，趴在桌上的康无就醒了，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昨晚，他把她买的晚餐给别人，说会把她买的东西扔进垃圾桶，她分明那么悲伤，可仍然像没事发生一样，换着样送。

    不撞南墙不回头吗？

    像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不管快乐悲伤，难忘感动，都会过去，渐渐被人遗忘，后来一点痕迹都不剩。康无从班主任办公室走出去的那天，他的流言蜚语到处都是。然而到现在也只是短短几天，大多数人又重新回到日常，学习，学习，学习。

    放学了，封歌正在收拾东西，单可可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封歌，他不会回来了。”

    “他会的。”封歌头也不回的走掉。

    十一点，她准时到达网吧，那个熟悉的角落里空空如也。她环顾自周，他不在。

    她把袋子放到电脑旁，起身走出网吧。

    夜深了，天黑压压的。街上店铺寥落的开着，霓虹灯星星点点。

    她蹲在地上，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背上的书包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可最令她感到绝望的，是康无没来，兴许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的认知。她不自觉的抱紧膝盖，头深深的埋在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身，跺了跺脚，蹲太久有点麻。

    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步一步往前挪。

    夜色浓重，导致她没看见，街对面的树后面，男孩的眼睛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早上六点，她买了面包牛奶到网吧，角落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依然不在。

    她不死心，拽着旁边男孩的胳膊追问他去哪了。

    男孩还在梦里，被她使劲一晃醒了，本想爆粗口，认出她是谁，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我不知道，他没说啊。”封歌得到的是这样一个回答。

    她把食物放在桌子上，走了。

    晚上放学，单可可和容复像商量好了，连哄带骗将封歌带到学校附近的小餐馆。

    老板拿着菜单过来，容复一通乱点，上了一大桌菜。

    出乎意料的，单可可没指责容复花钱，一边给封歌夹菜一边说：“这几天是不是很累，多吃点。”

    封歌每天晚上回家十二点，早上五点就起床，身体叫嚣着不满，却总是控制不住，到点就跑去网吧，就想让他回来。

    她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腿上，频率越来越高，单可可眼睛也红了，搂住她的肩膀。封歌泪如雨下。

    这几天她身体很疲惫，心里更累，时不时他的话像冷箭一样穿透她的心，让她倍感煎熬。内心的委屈，愤怒，恐惧喷薄而出。

    情绪宣泄出去，封歌渐渐安静下来，开始大快朵颐，她像是饿极，大口大口的放在嘴里嚼。

    单可可放下筷子，拍拍她的脊背：“慢点，别噎住了，喝水。”

    饭吃完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肚子很撑，有点微微的胀痛，这样心里的痛会轻一点吗？

    好像也没有。

    晚上十一点半，康无走进网吧，他扫了一眼桌上，没有任何东西。

    他坐到椅子上，拍拍旁边男生的肩膀，男生游戏正玩到要紧处，没时间理会别人，嘴上说等会等会。

    康无保持那个姿势，等到他打完一局结束。

    男生扭头问：“怎么了？”

    康无似乎很矛盾，他口口声声说不想让她来，她带的食物只会被扔到垃圾桶，可她真的不来了，他心里莫名其妙的期待落空了，他觉得他不再了解自己了。

    “她没来？”他还是问了。

    男生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笑嘻嘻说道：“早上来过，面包你不是拿走了吗？晚上好像没来。”

    康无眉头紧锁，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男孩一脸八卦想听故事，康无一脸严肃，没劲，继续打游戏。

    康无打了一夜游戏，顺利上了排行榜前一百。

    这游戏他以前没玩过，网吧所有人都在玩，短短几天，从一级萌新菜鸟成为难以企及的存在。

    老板眼红，想用他的号装|逼，用一天免费上网作为交换。

    他答应了。

    老板坐到角落里玩的正兴奋，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也不细想，随口答道：“谁呀，别打扰大爷玩游戏。”

    封歌不动了，安安静静看着电脑屏幕宣布一局结束，再次拍了拍他肩膀。

    老板转过头，女孩一张文静白皙的脸映在他眼里，他一时愣住了。

    “请问，这是你的位置吗？”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到他耳里。

    老板想，进网吧的女孩，大多都是懂游戏的，或许是因为游戏号才来搭讪，如果因为否认让她放弃，可能一段美妙的缘分就此止步。

    “当然。”老板回答。

    女孩似乎很失望，道了谢就走了。

    奇怪，不应该要微信或手机号的吗？

    他才看见，她手上还提着冒着热气的塑料袋。

    封歌前脚刚走出网吧，康无后脚就进来，他只是在后面看老板玩，不置一词。

    旁边男生一局完毕，发现后面有人，转身看：“哎，刚才那女生又来了，你见到了吗？”

    康无反应了一瞬，扭头就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