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听路叔说你昨日早饭都没吃就出门办公去了,这怎么行呢?大人办公辛苦,若是饿坏了怎么好,今日开始定要好好吃饭……”
“知道了~絮叨!”陆绎嘴上说今夏絮叨,但手上很自然地牵好媳妇儿的手,嘴角一边又偷偷显露一个括弧。
今夏闻言眉眼弯弯不再开口,虽然陆绎开口说话总是短短三言两语,可光看他脸上神情今夏就觉得眼前的大人现在温柔得不像样子,突然有了“受伤也很好嘛”的奇怪想法。
陆绎和今夏牵着彼此的手走到堂屋时,岑福和岑寿已经在装备整齐,直挺挺地站立在饭桌前屋檐下等着了。
大人和夫人日常亲昵的动作他们两个已经习惯,现在面对面见到脸上也是泰然自若,没有太多的尴尬。
岑福的礼数被陆绎端正的性格训练得一向是最周到,他见了夫妻两个即刻抱拳行礼,连带拉上自家迟钝弟弟一把,两个人齐道:“大人、夫人早!”
“嗯。”陆绎点头,转而与今夏说话,“岑福岑寿一向在府门等我,是你喊他们过来的?”
今夏一边坐到了饭桌边,一边拉陆绎坐下,“嗯嗯,我有昨日望江楼的事要说,而且我知道的事情与大人你也有联系,所以就把岑家哥俩叫了过来。”今夏说完朝岑福岑寿招手,又拍拍其他凳子,示意他们也坐下来,“岑福岑寿,坐吧,一块吃。”
岑福岑寿的目光看向陆绎,一脸的茫然失措。
“这早点不喜欢?”今夏看着迟疑不决的哥俩,眼神扫过桌上的东西。桌上摆着一盘子馍馍,围了一圈用来佐馍馍吃的各样小菜,旁边一汤盆的豆浆还冒着热气,看着很是美味,“我觉得挺好的啊!”
“这……”
“夫人让你们一块吃,就坐下便是。”陆绎无奈得淡淡开口。
哥俩看陆绎开口了,也只好缓缓坐下,但是貌似坐的不太舒坦。
“你们都没有在陆府用过早点吗?”今夏一脸的惊奇,一边问岑福岑寿,一边夹了几样菜塞进馍馍里,像是要递给他们的模样。陆绎看着这一幕莫名烦躁,眉眼带着些许的不悦,直接伸手把今夏手里的馍馍拿走,语气不善,
“吃你自己的饭,岑福岑寿吃不吃与你无干。”
手里瞬间空了的今夏心头含着喜悦,转头面上带了几分调皮的笑看他,本来就是准备递给他的馍馍,谁知这个醋坛子竟然连自己下属都这般容易吃味儿。今夏心头冒出许多的欢快来,有些忘形了,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且不去管陆绎面上的不悦之色,笑容依旧地对岑福岑寿,“要喝豆浆吗?我和你们说这豆浆可好喝了~”说着又动手要给兄弟俩盛豆浆。
陆绎的脸色又暗一个度。
“这样的豆浆会好喝才怪!”
求岑福岑寿两兄弟此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今夏貌似仗着最近受伤很喜欢主动招惹陆绎,还为了那点“奇特”的趣味作得乐此不疲。但是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岑家哥俩一点也不敢像今夏一样没心没肺,一个搞不好触了大人逆鳞,又要去诏狱跟着仵作“观赏”验尸!
“大人你们夫妻之间耍花枪能不能不要波及无辜啊!”岑寿心里翻滚起来,偷眼仔细觑着陆绎的神情,差点一口血堵到嗓子眼,别说吃饭了,水也喝不下。
“不必了不必了,夫人给大人盛就好……”今夏的动作把哥俩吓得不轻,面上立刻客客气气拒绝。当着大人的面敢接夫人亲手盛的早点,就凭大人对待夫人这小心眼,今天就不要再想安然度过了,岑福赶紧转移注意力加一句,“我们一点都不饿!这个……夫人您不是有话说嘛,说吧,可以好好说与大人知道!”
赶紧把奇怪的氛围引回正道才是要紧,岑寿立刻把玉牌从哥哥腰间抽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对了,大人,昨夜我们的人已经清点了望江楼,夫人与陌生男子打斗的雅间现场留下了一枚属于潞王府的玉牌,可这玉牌潞王府人皆有,并不是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况且夫人受伤,大人……”岑寿顿了一顿,看了一眼今夏,继续道,“属下和兄长见不到大人的面,故此昨夜回府未有禀报。”
“诶?这个玉牌,是慕思芸身上的……”今夏看着这块玉牌轻呼出声。
手指指腹摩挲着“潞王府”三个凸起的琢字,玉牌握在手里微微的有些凉,陆绎眸带疑惑,“今夏,你确定吗?这可是潞王府的玉牌,一个普通的乐坊舞姬怎么可能会有此等物件?”
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的今夏细细提取着自己的记忆,“玉牌是我亲眼看着从慕思芸贴身的荷包里掉出来的,那个裴丛宣就是因为在慕思芸的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才对我痛下杀手……”今夏下意识摸了摸包扎起来的脖子,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拍脑门,急急看向陆绎,“哎呀!昨天我受伤了脑子也迟钝了,现在才想起来和你说…大人!慕思芸的出现目的不纯!她昨天到望江楼其实是奉了幕后主使的命,是为了接近大人!”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舞姬!”
岑福和岑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显露肉眼可见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裴丛宣?”陆绎听着这个名字甚觉陌生,再听到慕思芸是为了接近自己目中疑惑更甚,“今夏,你好好想想,仔细说一遍昨天你都做了什么?听到、看到了什么?”
“我跟着大人你们了望江楼,可没有帖子进不去,正打探望江楼的情况时听到有人说,今天沉鱼乐坊的舞姬会到望江楼表演,所以……”今夏慢慢将事情从她进入望江楼开始到坠楼被救为止详细说了一遍,“就是这样,接下来的事情大人和岑福都知道了。”
“有五个人选,为什么今夏你会选择慕思芸?”
“因为我一见到她,就发现她和我身量、相貌都很相像……”今夏说着说着觉得不大对劲了,“怪不得他们要选慕思芸接近大人!”
陆绎一脸“你总算明白过来了”的得意表情,微笑着看她终于明白了事实真相而气鼓鼓的样子。
“这群王八蛋!”今夏总算是回过味来了,“敢情他们是找了一个和我长得相似的女人来……勾引我的夫君!”
怪不得当时一见到慕思芸今夏就觉得和她如此相似,还高兴扮成她应该不容易被发现,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预谋已久!一切都是赤裸裸的阴谋!
“看来这幕后之人已经知道我会接手这个案子,还特意送上这样一份“厚礼”试探于我,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陆绎脸上原本的笑意因为明白了一些关窍而变得晦涩不明,又继续发问,“裴丛宣说,他怀疑账册是因为慕思芸流了出去的?”
陆绎将自己咬了一口的馍馍递到今夏嘴边。今夏正在气头上,看也没看张嘴就狠狠咬了一口,嘴里嚼着含糊地说:“对,我当时还纳闷是不是慕思芸偷了他的银子呢?他那么生气,阴阳怪气的……小人!”
“这账册,应该就是现在我手里,浙东的这一本。”陆绎闻言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仿佛都是值得继续好好发掘的线索,但是又好像是刻意安排好的,一下子就全涌现了出来,这些桩桩件件,陆绎暂时没办法把它们合理地串在一起。
迷雾渐浓,让人心绪不宁。
“没想到这个案子我还没开始查,这幕后主使就已经忍不住动手了。”
张首辅这边刚刚将皇上太后要彻底调查浙东岁贡失窃案子的密旨交给了陆绎,那边今夏就因为撞破裴丛宣意图杀人灭口而坠楼受伤,居然还意外扯出了另一派在幕后蠢蠢欲动的人马,竟又如此地巧合,与浙东平台的问题账册也有关联。
今夏看着陆绎沉吟不语慢慢冷静下来,却突然觉得被一团奇怪的疑影包围,“对方怎么听起来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眼前三个锦衣卫脸色都是一脸的凝重,今夏顿时有些心里寒津津的感觉。
“大人,若是真的如夫人所说,这账册与许多他方势力相冲突,那这个案子我们查起来确实比较棘手。”
岑寿接着他哥哥的话继续说,“大人,望江楼一案牵涉的人和事,除了夫人,我们北镇抚司这边都没有太多的记录,是否要重新再查一次望江楼案的来龙去脉?”
陆绎皱着眉,把盘子里剩下的那个馍馍夹上小菜,塞到一脸呆滞的今夏手里,“吃完!”
筷子还未放下,陆绎接着说,“望江楼一行是张首辅发出的邀请,张首辅不会大张旗鼓,按理说知道的人不会太多,可是沉鱼乐坊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到了望江楼,不觉得奇怪吗?”
“看来张首辅的动向一早就被监视了。”
陆绎放下筷子,两手交握,脑中飞快思考联系着,“如果今夏没有替换慕思芸,她会不会按照计划来接近我、还是她已经有了异心自己选择放弃计划……”他眸色一冷,“抑或着直接被裴丛宣灭口!”
“慕思芸接触过潞王府的人后,张首辅就得到了那本账册;潞王是皇上的弟弟,他身边的人都是太后的人手,太后肯定会知道些什么,才会让张首辅重新清查岁贡的案子……要不是她,这个案子怕是都不会有被发现疑点的机会;而她一死,所有慢慢揭开的秘密就会因她的死被重新掩盖。”
“沉鱼乐坊、慕思芸、裴丛宣……一个都不能放过!”
岑福和岑寿听完脸上清明许多。
“岁贡案?大人,就是那个丢了二十余万两的浙东岁贡案?”今夏已经听得头皮都有些发麻了,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没错。皇上太后命我秘密彻查此案。现在看来,想要知道案件初步的真相,慕思芸……”陆绎刚回答了今夏的问题,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变站起了身,
“不好!裴丛宣识破了今夏,真正的慕思芸处境危险至极,很可能会再次被杀!”
“岑福,立刻带人去找!”陆绎果断下令。
“是!”
“岑寿,派人去悄悄盯着沉鱼乐坊和潞王府,一有异动立刻回禀。”
“是!”
“备马!即刻去张府!”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陆绎马上快步到了府门,正要迈出府门,今夏追了过来。
“大人,我陪你去!”
“不许!”陆绎的话斩钉截铁,直接跨上马攥住了缰绳。
“为什么?”
“这个案子……”
今夏没等他训话,直接打断陆绎,“我知道,岁贡案子牵涉极广,很是危险。我也知道大人不希望我纠缠其中,可是如今的情形避无可避。”她目光切切,“但是我一点都不害怕……”
“不管是什么地方,望江楼也好,阎罗殿也罢。一如大人一心保护我周全,我也只有待在我的金甲神人身边,才能真的安心!”
“今夏……”陆绎眼神复杂。
今夏肯定的神色去回应他的目光,“大人!”
短短片刻,长得像能决定一生。
“上马!”
陆绎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