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茜婉都不得而知。
稍站片刻,她总算是恢复了力气,眼见四下无人,她赶忙重新钻入小门,回到侯府。
也许是因为刚见过神秘女人,茜婉有些草木皆兵,神色间带着不自知的警惕。
“这不是我那二哥身边最得宠的大丫鬟嘛?”
伴随着调笑声,一个锦衣男子迎面而来。
茜婉盈盈福身道:“见过三公子。”
赵少泽,忠勇侯第三子,生母钱姨娘早逝后,一直被养在忠勇侯夫人膝下,算是半个嫡子,和自家少爷尤为不对盘。
是以面对他时,茜婉唯恐被抓到错处,更谨慎了。
“二哥回京好些天了,一直没回府,小婉儿不会等急了吧。”赵少泽嬉皮笑脸地凑近了她:“本少爷听说你的好日子快到了?”
茜婉一僵,身侧的手不由得握成拳头,她硬邦邦道:“请三公子恕罪,奴婢得回去薰枫园了。”
“急什么,二哥院子连个主子都没在,你回去有什么好忙的。”赵少泽脸上带着笑,看似随意却强硬地拦住她。
“本少爷还听说你和那位叫什么管事来着,情投意合,所以才特意求了恩典要出府去。”赵少泽上下打量着她,单手抬起她的下颚,神色轻佻。
“请三公子自重!”
“啧,要成婚了果然不一样呢,都开始守身如玉起来了。”赵少泽饶有兴味地望着她,拇指不轻不重地抚过她的脸颊。
“我就挺好奇,你本是我哥的通房丫鬟,他又是风流成性的人,你们之间还真什么事情都没有啊?”
“三公子!”
茜婉愠怒,再顾不得会不会得罪了,用力地拍掉赵少泽的手:“请您放尊重些!”
“唷,这是嫌弃我不正经了啊。”赵少泽耸了耸肩,被她打了一下也不恼:“可是只有我这样不正经的公子,才会有办法让你留下来啊。”
他的眼神一瞬不移地落向茜婉,唇边扬起的弧度与赵琮昀略有两分相似,他用蛊惑的声音道:“小婉儿,我能让你不嫁给那什劳子的管事,能让你一直留在侯府,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茜婉的手却越拽越紧,她把心一横,招呼都不大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赵少泽没有再强行将人拦下,他自信满满地望着遥遥消失的裙摆,自信阴暗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只等它扎根,成为参天大树。
远在上京的风风雨雨,州城的苏家人却没有受到一点儿影响。
赵琮昀偶尔会回信,更多的是给她送来各种精致的小玩意儿,女儿家喜欢的首饰,杂记孤本,偶然淘到的小物件,层出不穷。
而最近的一次,则是给她送了一摞字帖。
苏晚晚再三确定道:“这是给我的,不是给阿琰的?”
暗一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这些都是送给主子的,小少爷没有收到礼物。”
苏晚晚表示呵呵,这种礼物谁想要谁拿去好嘛,送字帖是在嫌弃她的字难看了?
“从今儿起,给你们家赵琮昀的信,你自己写吧。”
爱咋咋的,她不伺候了。
正好小吃街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苏晚晚索性将旁的琐事都扔下,将苏妤依抓来当壮丁,一心投入小吃街的准备中。
方掌柜是个能人,几乎包揽了大部分工作,铺子改造装修更是完美得出乎她的意料。
苏晚晚每日的工作越来越少,到后面基本就成了专业试吃员,和苏妤依一同将腰吃胖了一圈。
苏小秋也总算是迎来了解放日,一获得解禁准许后,小姑娘想也没想地扑到苏晚晚怀里。
“娘亲,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我会乖乖的当一个小淑女,琴棋书画诗酒花无一不通的淑女才女!”
“打住。”苏晚晚瞧着她那兴高采烈的样儿,忍不住头疼了:“你方才所说的确定没错?”
苏小秋皱了皱眉,她哪句话有问题吗?
她期期艾艾地望着苏晚晚,澄澈而灵动的眸子一眨一眨的,直把人看得心都化了。
苏晚晚简直是败给她了,慢悠悠地重复道:“琴、棋、书、画、诗……”
苏小秋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想说的其实是诗词歌赋人生哲学!”
苏晚晚太阳穴被闹得一跳一跳的,余光瞥见一旁乖乖画着花样,以及绣花的苏妤依及苏小夏,她心口那股气儿好像又散了些。
崽子是跳脱了些,但好歹不会被别的猪拐去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呀!
她摆摆手:“行了,去冯爷爷那补补课吧,阿琰和霏儿应该都在那了。”
“好叻!”苏小秋响亮地应下,临走前还不忘在苏晚晚脸上啵唧地亲了一口:“秋秋最喜欢阿娘了!”
小崽子最后卖的乖是哄得苏晚晚心花怒放,贴心小棉袄果然甚是贴心,就是如果她能够少闯一些祸,那可能就更贴心了。
次日,现实再次教育苏晚晚做娘了。
“夫人!清江女院派人传来消息,说是秋秋小姐和甲班的姑娘打起来了!马车已经等候在外边了,您快些去瞧瞧吧。”
苏晚晚能怎么办,只好匆匆出门。
女院早早有管事在等着苏晚晚了,一见到她,就跟竹筒子倒豆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苏夫人您可算是来了!冯老先生今儿恰巧带着学子外出采风,要不然咱们也不会特意请您过来,您家的秋姑娘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谁都敢招惹!”
管事说起苏小秋就头痛不已:“您知道甲班吧,里头都是非富即贵的姑娘,一般小户人家还进不去呢!”
“秋姑娘这回招惹的啊,正是李家大小姐,您知道李家吧,咱们书院就是李家为她们姑娘创办的,将女院说成是他们李家后花园都不为过!”
“看在夫子们的面上,李家大小姐发了善心,也不打算和秋姑娘计较了,可秋姑娘一点儿都不识好歹,让她道歉也不肯,宁可被打板子都不改口,您赶紧劝劝她,别让大伙儿都为难……”
苏晚晚刚开始还耐心地听着,到后面听到小闺女被打板子了,她面色一冷:“贵院就是这么教育姑娘的?就因为李家小姐身份尊贵,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闺女儿板子?”
管事愣住了,她自认为看在冯老先生的面子上,她对苏家母女足够客气,她们应该识相一些配合自己,谁想又撞上一块硬骨头。
尤其是被苏晚晚这一双冷漠又犀利的眼神看着,她都产生退意了,结结巴巴道:“没、没有真的打板子,我们就是想吓吓她。”
苏晚晚眼底的冷意稍稍褪去,语气稍稍回转道:“您还没有说,我们家小秋是闯什么祸了?”
有了方才的眼神作对比,此刻苏晚晚的语气堪称温和了,饶是如此管事也不敢再放肆,乖乖道:“小秋姑娘好像不知怎么的招惹到李小姐了,李小姐让她道个歉,她也不肯的,然后就闹起来了。”
“所以,”苏晚晚似笑非笑道:“你们也不知道原因,就认定我们家小秋是犯错的一方了。”
管事头皮发麻,不由得该用褒义词形容道:“秋姑娘入学以来,一直都是很活泼的。”
苏晚晚扯了扯唇瓣,不予置评,她家小秋是爱闹了些,但绝对不是胡闹。
被苏晚晚这样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盯着,管事额头逐渐渗出冷汗,秉持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信念,她索性道:“甲班和戊班的夫先生都到了,您过去就知道的。”
苏晚晚也没想着在这为难管事,颔首道:“那我们快些。”
“哎!”
到了地儿,苏晚晚才发现人是挺齐的,但是这齐刷刷的人都在围着苏小秋,神色不善,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
而苏小秋身边,却只站着她的女先生一人。
“苏小姑娘,嬷嬷劝你啊还是别倔了,给我们家大姑娘磕头认错,这事儿就作罢。”
模样精明,梳着老式发簪的嬷嬷轻蔑地看着苏小秋:“要不然等你娘亲过来,可就不是你一个人道歉了,你也不想被女院赶出去吧!”
“小姑娘的爹爹早逝,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哪能把孩子给赶走?”甲班女先生劝慰道:“不若这样,大姑娘习舞正缺个伴儿,就让她搭把手,提前接触甲班课程对小姑娘也有好处。”
甲班女先生说话是很有艺术的,先点名苏小秋家境一般且无男丁支撑,后又假装求情给双方递台阶,好似很为苏小秋着想。
可说得再冠冕堂皇,实际上都是将苏小秋当成小厮,将她的尊严扔在地上由着这位李家大姑娘践踏。
苏晚晚面容越发沉了,在她没有来之前,这些人还不知道说了什么更侮辱她家宝贝闺女的话!
“不劳徐先生费心了,我们戊班的姑娘高攀不上甲班!”戊班夫子放下话,又半蹲下身劝解苏小秋:“秋秋,咱们道个歉吧,好不好?”
“我没有错。”苏小秋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我不会道歉,孰是孰非想必李姑娘清楚得很。”
嬷嬷怒瞪:“好个大胆的丫头,就凭你也敢质问我们家姑娘!”
“为何不敢,难道你们家姑娘是瓷瓶儿做的,一碰就碎吗。”
苏晚晚大步向前,衣决飘飘,气势十足。
“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嬷嬷不耐烦地看向苏晚晚,然而当看清楚她的面容时,她惊讶地大张着嘴巴,余下的话都收住了。
嬷嬷指着她:“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