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跺跺脚，赶紧小跑着到边上优雅喝茶的大姑娘李莹恩身边。
“大姑娘，您快些看啊，她……”
她暗暗指着苏晚晚，示意李莹恩看过去！
李莹恩本以为解决个小鬼头，花不了什么功夫的，现下被嬷嬷打搅，她很是不悦。
李莹恩不耐烦地扫了苏晚晚一眼，看清楚她的模样时，她也怔住了。
面前的女人含怒的面容显得容颜更盛，乍一眼看上去有些面熟，再一细看，眼前人几乎是挑着她爹娘的优点长的，及二人之所长又更甚之，美得不可方物。
李莹恩不止一次埋怨过自己的长相，她曾仔仔细细研究过爹娘的模样，故而第一眼就看得出来，苏晚晚的眉眼分明是他们李家人才有的模样！
嬷嬷是李夫人的陪嫁，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年轻时的模样，是以见到苏晚晚时，才会突然失态。
李莹恩腾地起身：“你是谁？”
她们的眼神让苏晚晚很不舒服，她冷眼一扫，牵起了苏小秋，这才对众位女先生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不知我家小秋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让诸位不顾年龄辈分都要威逼于她？”
苏晚晚这话问得是相当不客气，你们一个个年龄都比我闺女儿翻了不知几倍，却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敢问这脸得有多厚？
她这话问得众人难免讪讪的，又因为冲在前头的李家嬷嬷都没发话，一个个都低着头开始装鸵鸟。
李莹恩扫了嬷嬷一眼，嬷嬷点点头，站出去道：“都是误会一场，不过是姑娘家有些争吵罢了，现在既然夫人也来了，我们坐下好生聊聊便是，先生们自去忙碌吧！”
她乐呵呵地表示了清场的心思，女先生们更是乐得少一事，无须多劝便离开了。
唯独苏小秋的先生，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家学生和苏晚晚。
李家小姐身边那么多人，又是嬷嬷又是丫鬟的，这要是对上了，怎么也是自家学生吃亏吧！
她迟疑着不肯离开，嬷嬷已经招呼着苏晚晚坐下了。
“这位夫人好生面熟，不知家住何方？”
这样前后不一的态度，别说是苏晚晚了，就连苏小秋都看出不对劲。
有娘亲为自己撑腰的高兴远去，保护娘亲的信念冒了出来。
她拽住了苏晚晚，扬起小下巴道：“李家大姑娘，我知道你对那日的事情一直记恨在心，可今日确实不是我找你麻烦，如果你执意要闹，我也是没有再怕的。”
这样保护者的姿态，看得苏晚晚好气又好笑的，她才是被请来的家长，咋变成要闺女儿出面了。
李莹恩皱了皱眉，她知道苏小秋家还算有几个臭钱，原是打算看在苏晚晚模样的面子上，好好了解一下。
可她们这样不识好歹……
李莹恩压下不悦，居高临下地望着苏晚晚：“你就是苏小姑娘的娘亲，你可知道我是谁？”
苏晚晚最烦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既然人家要拼身份了，那她不拿点儿什么身份出来配合，都对不住人家这番打压。
她眉梢微挑，故作惊讶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得意人儿，才会人人得以识之？”
世人皆识的得意佳人，自然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了，这对自认为是书香门第世家出身的李莹恩来说，不亚于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你！好个不要脸的下作小娼妇，怪道会教出这样的女儿！”李莹恩恨恨地放话：“我乃李家大族的大小姐，清江女院本是专为我族姑娘开办的族学！”
“失敬失敬。”苏晚晚一本正经道：“想来李姑娘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吧？”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亮闪闪的金牌，朝李莹恩晃了晃。
嬷嬷本来也是想探探苏晚晚的口风，可见着自家姑娘都被气着了，哪还有别的心思。
她傲然道：“这等俗气的阿堵物，也敢拿来污我家大姑娘的眼。”
“哦？”苏晚晚意味深长道：“你们确定看清楚了？”
一主一仆细看，这才发现那金牌上刻着‘汝南’二字，往下还刻着两个小字：文若。
李莹恩小脸刷地白了，这是汝南王府的牌子！且文若，是汝南王世子爷的表字！
能拿到这样的牌子，足以证明她和汝南王府关系匪浅！
李莹恩脸色几度变换，换上了一张笑意盈盈的俏脸，柔柔地冲她们福身。
“小女子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夫人见谅。”
对于李莹恩态度的变化，苏晚晚并不意外，一个能够整天把身份挂在嘴边的人，见到更高身份象征的人，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得罪。
她真诚道：“李姑娘果真是温柔娴淑，不愧为李家大小姐。”
苏晚晚这一句夸，饶是李莹恩都受不住，她咬咬牙道：“不及夫人家的小秋姑娘活泼可人，今日是我鲁莽了，我再次向您道歉。”
苏晚晚侧身，给苏小秋让出了位置。
“受害者并不是我，我没有权利代替我女儿接受李的道歉。”
李莹恩看着苏晚晚，又看了看苏小秋，最后落在苏晚晚手里尚未收起的金牌上。
那可是汝南王府，是她此生最大的念想，哪怕有一丝机会，她都不能错过……
她向苏小秋盈盈一拜，语气愈发轻柔：“小秋，你能原谅莹恩姐吗？”
苏小秋一阵恶寒。
她宁愿看到李莹恩那日跟她打架时尖酸刻薄的模样，也不想看她假惺惺地自称她姐。
她强调道：“我没有像我娘亲一般大的姐姐。”
苏小秋的本意是强调她们关系还不到这个份上，然而这话一语双关，不单是撇开了关系，更是将李莹恩的年龄都嘲讽了一通。
可不是么，跟娘亲一般大的，都是姨娘那一辈了，哪有脸自称姐姐。
李莹恩面色一僵，用力攥紧拳头。
这样明晃晃的挑衅，她……她先忍了！
“是恩姨不好，请小秋姑娘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可好？”她艰难维持着扬起的弧度，力图让自己笑得更柔和。
苏小秋撇撇嘴，装模作样，真没意思。
“算了，”她摆摆手：“我原谅你了，但是我先说好啊，以后你别随便找我麻烦！还有，你也别想对梨园做什么，更不许在对我姨姨胡说八道，不然我娘亲不会放过你的！”
小姑娘看得真切，李莹恩的态度是从娘亲拿出金牌牌的时候开始变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们手里有能让李家姑娘害怕的东西！
李莹恩忍着忍着都忍出了好脾气，她点点头：“我不会的。”
顿了顿，她才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试探性道：“今日一见，我与夫人格外投缘，不知改日可否给夫人下帖子？”
苏晚晚倒也不心虚，她的金牌确实是修明炀给的，理直气壮得很。
只是这鸿门宴，就没啥必要了。
“承蒙李姑娘看得起，若得空闲我必定前往。”
李莹恩浅浅一笑，客套一番后，才领着她的一大帮人悠悠离去。
她打定主意，要攀上她们了。
“方才可吓死我了……”女先生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望向苏晚晚：“夫人可真厉害！”
难怪小丫头敢成日祸祸，原来是背后有人撑腰。
“先生取笑我。”苏小秋哼了哼，一头扎进苏晚晚的怀里：“我受到惊吓了，今日没有心思上学了！”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苏晚晚失笑，诚恳道：“平日给先生添麻烦了。”
“小丫头活泼可爱，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只是今天连喜爱的学生都没能护住，女先生也有些愧对苏晚晚。
“她无法无天惯了，先生可千万别纵着她，是该让她吃些教训才行的，今日还多亏了先生呢。”
苏晚晚宽慰了几句，苏小秋听得羞红了小脸，连连拽住了苏晚晚。
想着小闺女约莫也是无心上课了，苏晚晚客套了几句，又拜托女先生给丁字班的两个闺女带话，就带着小闺女翘课了。
这一日与李莹恩的插曲，母女两都没有放在心上。
可事关前途，李莹恩却放在了心尖尖上。
她命令奶嬷嬷从苏小秋开始打听，务必要打探出苏晚晚的消息。
平日更是和苏小秋套足了近乎，扰得苏小秋不厌其烦，几乎到了一见到她就跑的程度。
另一方面，当知道苏晚晚是摘星的老板后，李莹恩也开始一有空就往里头扑。
还真被她找着了一回。
“是晚晚呀，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苏晚晚停住了脚步，她已经从小二那得知李莹恩成了摘星的常客。
对于顾客，她向来是很有耐心的。
她微微一笑：“原来是大小姐呀，是挺巧的，一直没来得及感谢您照顾我们生意。”
“这不算什么的。”李莹恩自来熟地攀上苏晚晚的胳膊，笑着道：“晚晚别客气，直呼我名字便是。”
“……莹恩。”苏晚晚单刀直入道：“莹恩找我有事吗？若是因为汝南王府……”
她故意挑明后，恰到好处地停顿下来。
李莹恩忙道：“怎么会呢，我是和晚晚一见如故。”
多年女院的教育，使得李莹恩还是有些脑子的，脑海里的念头几经转动，望着苏晚晚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她又道：“不知道晚晚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家中还有何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