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十九岁了,有喜欢的人很正常。不过,”邓书宁提醒育廉。“谈恋爱可以,但可不能耽误了学校的课程,要是耽误了学业,我可就变身成法海了啊。”
“向六姨娘保证!”育廉搞怪地敬了个礼,“我肯定和她一起进步。”
“行啦,”邓书宁笑笑,“就会贫。”
邓书宁看向几个孩子。“你们也是,我不阻止你们谈恋爱,但是我有几个要求。第一,得十八岁以后。第二,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方,这都是一种责任心的体现。懂了么?”
“知道。”育廉点头。
“嗯。”“懂了。”
“那,我是不是还有五年就可以谈恋爱了!”毓芙机灵地笑言。
“我看你这样儿啊,这辈子找男朋友都难,还谈恋爱。”说完,育廉还故意冲毓芙做了个鬼脸气她。
“你……”
“我看啊,你俩一天不打嘴仗都不舒服。”程育康放下遥控器,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餐桌旁。
邓书宁笑着摇摇头,“好了,菜齐了,快吃饭吧。”
——
“妈咪,今天的玉米山药排骨汤真好喝。”毓蓉端着空了的汤碗,站起身,“我还得再来一碗。”
听见毓蓉说爱喝,邓书宁笑的开心慈柔,接过碗,“我来盛,你还得起身太麻烦。”
邓书宁打开旁边的砂锅,给毓蓉盛汤。
电视里忽然传来一则英语的新闻播报。
育康夹菜的筷子猛然停住,愣了一秒,看向一旁的弟妹们,育廉、毓芙和毓蓉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六姨娘……”
听见育康跟自己说话,邓书宁把砂锅盖子盖上,看向育康。
“怎么了?”
见几个孩子也都正看着自己,邓书宁有些尴尬地笑笑,不明所以。
“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啊?”
一边说,邓书宁一边把碗递给毓蓉,才回过神的毓蓉连忙去接。
毓芙瞪着眼睛,表情夸张。“妈咪,你没听见新闻里说的?”
“我听什么啊,那新闻里说的全是英语,一讲就叽里咕噜的一大串,那么快,我也听不懂啊。”邓书宁笑笑,拿起筷子。
“我这水平也就跟咱们家旁边的这些外国邻居唠唠嗑还差不多……诶?”邓书宁看着几个孩子。“你问我这干嘛?”
几个孩子互相看看,邓书宁更觉得奇怪了。
“六姨娘,”育康看着邓书宁,“日本投降了。”
一双桃花眼蓦然睁大,弯长的睫毛随眼睑轻微颤动着,一时间邓书宁只觉得心脏都像是被提到了嗓子眼儿,难以置信。
“妈咪……”毓蓉轻轻碰了碰邓书宁的胳膊,小声地试探。“妈咪?”
邓书宁忽的缓过神来,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无措,她连忙看向几个孩子,眼神恳切。
“真……真的?”
泪眼汪汪,眼眶都泛了红,声音也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有些发颤,邓书宁急切地想要确定。
“你们是说,日本投降了?”
“嗯。”
育廉重重地点点头,瞥了眼后面客厅里的电视机。
“还在播呢,要退出中国战场了。”
几个孩子掩不住激动雀跃的心情,互相看着,一脸的高兴惊喜。
一行泪悄然无声地划过邓书宁的左颊,再次确定了这真的是事实,她这才安下心来,泪濡湿了睫毛,模糊了视线。
“六姨娘,”一米八几的男子汉育康眼中含泪,看着有些失神的邓书宁。“战争结束了。”
“真的,真的结束了,结束了……”邓书宁眼含热泪,口中喃喃。
不想被孩子们看到自己的脆弱,她捂住脸,没有哭出声,却抵不住那些大颗大颗的泪从指缝中流出来。隐忍的哽咽痛苦,微颤的肩头,此时的邓书宁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女孩子。
没想到六姨娘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妈咪,”毓芙在一旁抱着邓书宁的肩轻抚。“胜利了是好事啊……”
“我知道,”邓书宁放下手,抹了抹满脸的泪痕,强笑着点点头,
“是好事。”
她苍茫无措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板摩擦碰撞发出了一声很大很短促的声响,不过此时的邓书宁已经无暇顾及。
“我先回屋一下。”
“妈咪。”毓蓉抬头担心地看向邓书宁,其他几个孩子也是同样的不放心。
“没事,”邓书宁强撑着精神,怕孩子们担心,挤出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我想自己安静一下,你们吃你们的。”
——
“六姨娘还好么?”育康靠着阳台的栏杆,递给走过来的育廉一罐啤酒。
“还行。”育廉接过啤酒。“毓芙毓蓉在她屋里陪着呢。”
“今天的六姨娘,仿佛是年轻了两岁。”
育康望着星空,喝下一口酒。
“是啊,”育廉靠在栏杆上,“我也没想到六姨娘反应会这么大,都不像平时的她了。”
育廉低头,把啤酒打开。
“平时?”
育康转过头看着弟弟育廉,“其实,两年前的六姨娘就是这样。”
程育廉一时有些怔住,回过神,笑着点点头,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两年前的六姨娘的确和现在能够独当一面、操持一大家子的六姨娘不一样。是总需要她照顾的我们,改变了六姨娘。”
“不是我们,”育康低头淡淡一笑,“是六姨娘自己想要改变的。”
育康看向阳台外面,夜幕沉沉,星河灿烂,路上偶有行人三三两两。
“其实两年前和六姨娘一起坐飞机来美国的时候,我也很忐忑。虽然我们带了钱来,但,美国,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我真的害怕我们跟着她不能……
育廉无言地点点头。
“嗯,”育康看着弟弟,“你知道我的意思。毕竟在国内的时候,家里的大小事务就都是娘打理的。但是,”
育康侧了一下头,不置可否。“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把咱们兄弟姐妹四个人照顾的这么好。不管是刚到这儿买房子,还是帮咱们四个安排学校,照顾我们的生活起居。”
“你知道吗?”育康看着弟弟育廉。
“但当我那天看着她领你和我去各自的学校,拿着英语字典,用很笨拙的口语和校领导交流,甚至可以说是在恳求的时候,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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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康摊了下手,没再说下去,喝了口酒。
“我那时觉得她就是我的妈妈。”育廉接过话茬,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啤酒罐。
育康没说话,转过头,胳膊靠在栏杆上,望着外面。
育廉也看向外面继续道。“哥,你觉不觉得,六姨娘越来越像娘?”
育康低下头没有说话。
“或许也算是逼着自己越来越像娘。”育廉侧身靠着栏杆,“哥,你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在飞机上的时候,最怕的是什么?就是六姨娘会醒来,然后吵着要回去。”
育廉摇摇头。“但是她没有。”
“我记得。”
程育康喝了口酒。“我记得六姨娘当时在飞机飞了两个多小时的时候就醒了。但醒来知道真相后,却只是一言不发,就那么失神地坐着飞机到了美国。”
“哥,”育廉看向外面的夜空。“你说六姨娘当时在想什么啊?”
育康回头看着育廉,面无波澜。
“她在想着,要怎样替娘照顾好我们四个吧。”
一瞬间,育廉眼里泛着泪。
育康继续道。“其实六姨娘也可以不开那个中式糕饼店的,又累,又忙。”
育康淡淡一笑,看着外面。“她总说不能坐吃山空,能攒一点是一点。但我想,或许她是希望自己能忙一点,那样的话就不会总想着别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