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第二遍，你最好记住。”赵湾的声音并不是冷漠，而是疏离，是因为反应不过来的那种麻木，所有的繁杂事端都隔着一层玻璃罩子，他几乎是迟钝的。
赵港点了点头，“我会乖的，哥哥不要赶我走。”
“我也很乖，”赵湾抬眼看他，“可是他还是惩罚我，就好比现在。”
赵湾绝望地想，你就是他给我的惩罚，我不愿意管你，可又不能不管你。你站在我面前，比十年前的我还要乖巧几分，还要可怜几分。可不管我怎么做，都不能让你拥有完整的正常的童年，你知道吗？甚至我也不能拥有我的正常生活，你叫我怎么办？
赵港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乖乖地站在他面前，因为站得端正，小肚子都有点微微挺出来，像是等待着审判。
“第一，不许大喊大叫，不许哭。”
“第二，不许乱跑。我让你在哪里你就只能在哪里。”
“第三，背会我的手机号码，如果走丢了，向穿警服的人或者工作人员求助。”
“第四，必须听我的话。”
“我还没有想到其他的，想到了再告诉你。”赵湾突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真的不听话，我不会饶了你。也不会要你了。”
“不要！”赵港又哭起来，“哥哥不要！我会乖的，我一定会听话。哥哥不要丢掉我。求求你了哥哥。我会乖。”
“第一条是什么？”赵湾冷着声音。
赵港哭得抽抽噎噎，根本记不住，却不敢出声告诉哥哥自己记不得。他一个劲地哭，一直哭，哭得赵湾心烦，这么大的小孩到底能记住什么样的东西？他早就记不得了，可是赵港不停歇的哭泣叫赵湾生气极了，“你他妈再哭一个，信不信我在这里就揍你一顿？”
赵港抽抽噎噎，怎么也无法立刻停住哭泣，他抽抽嗒嗒地看着哥哥，“我错了，我错了。哥哥。我知道错了。呜呜呜。”他越是求饶，就越是掉眼泪，越是哭得厉害。
赵湾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扯过来，狠狠的几下打在他身后，“你他妈什么时候不哭了我们再好好说话。”他气急了，下手毫无轻重，越是疼，赵港越是哭，他越是哭，赵湾更是不肯放过他，他们就这样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正当这气急败坏愈演愈烈的时候，赵湾的手机响了，不停地在他的口袋里振动。
赵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接通电话，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指着赵港，“不许出声音，明白吗？”
赵港一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在身后蹭来蹭去，像是有些疼了，不过倒是乖乖巧巧地没有再出声，他看着哥哥瞬间变得柔声细气，觉得有些伤心。哥哥是不是越发讨厌自己了？刚才在地铁站里胳膊和膝盖都磕了许多的伤，哥哥也不闻不问，还不许自己哭，只是一两句话没有说对，就被哥哥狠狠教训。
“在学校呢。”赵湾尽可能平复了心情，这时他才终于平静下来，目光看向了那双紧紧盯着自己的哭得通红的眼睛，突然泄了气。原来自己也不过如此，标榜得道德高尚，可是归根到底，自己还是会拿孩子来泄愤，还是控制不住把气撒在赵港身上。他看着这双无辜的委屈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了。
电话那头的李元紧跟着便连问了好几句。
“弟弟接到了吗？”
“你好快啊。”
“已经吃过饭了吗？”
“要不要带弟弟去逛逛？没事，你不用管我，我不去，你们兄弟两个好好相处。”
“赵湾？”
“赵湾怎么不说话？”
李元接连问了好几句都没有得到回应，她终于提高了声音，“说话！”
赵湾这才回过神来，“啊？你说什么？”
李元叹了口气，“吃过了吗？你和弟弟。”
“没有，”赵湾看着赵港，面部表情明显柔和了很多，“先带他回一趟宿舍放一下东西。”
“弟弟这么老远过来估计也没怎么吃东西，”李元贴心地提示，“先带弟弟去吃饭吧。”
“好，那就听你的。”赵湾终于笑了。赵港也跟着松了口气，他现在可不就是寄人篱下吗？看着哥哥终于笑了，他也觉得自己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一点。
李元又接着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哪天让我跟你们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我可以请弟弟喝糖水。小孩子应该会喜欢甜食吧。弟弟喜欢什么吗？”
赵湾叹了口气，佯装吃醋的样子，“你怎么这么上心啊？那我呢？”
李元忍俊不禁，“我对他好还不是因为你？而且这么多年了，我都觉得有个弟弟挺好的，但是又舍不得他分走爸妈的疼爱。这好容易要见到个弟弟能不兴奋吗？”
赵湾知道李元在逗他开心，“你小侄子也差不多这么大吧，你不也没怎么带过他吗？”
李元听得出赵湾的心情好了许多，“行了，开开心心的。有个支撑是好的，弟弟很快就会长大懂事，不管他在你身边待多久，你都不会吃亏的。可能会辛苦一点，但是以后的日子还长，你和弟弟是个依靠。小朋友知道感恩的，只要你好好教他。”
“你怎么知道的？”赵湾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小正也真是的，什么都告诉你。”
昨晚的赵湾一直闷闷不乐的，小正以为他是因为陈诺喝醉要他送回来生气，一直在一旁跟他聊天，赵湾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加上暂时也来不及找住所了，舍友们终归要接受赵港的暂居的，他特地在宿舍群里发了长文，作保证和解释。不过没有提父亲的不负责任，只是说弟弟想他了，再加上家里要过来，就让弟弟来找他，陪他玩几天。虽然他尚且没有想到假如弟弟呆在这里很久该怎么解释。只是……自己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稍后的事情稍后再说。
赵湾已经手足无措了，毫无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