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妃垂着头不再看温婉,双手无措地揪着袖摆道:“三嫂坐吧。”

    温婉顺着她的心意坐下,心中纵然有许多问题想问却觉不妥。

    今日之事不过是她无意撞见,若是没有撞见七皇妃是定然不会说的,兴许她并不愿意伤疤被揭开,她若是贸然问了也许会让她生出几分幽怨来。

    温婉弯弯嘴角想装作无事发生,刚要说些别的话门被敲响,屋外便传来声音:“王妃,药买来了,奴婢先给您上药吧。”

    七皇妃身子一僵,木木地看着温婉,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温婉起身将门打开,目光落在门口的丫鬟身上,那丫鬟正是前几日在茶楼见过的那个。

    那丫鬟话音刚落便听到开门声,唇角勾起微笑抬眸便对上了温婉的目光,忍不住呼吸一滞,赶忙跪下了:“奴婢拜见太子妃。”

    丫鬟手中的药包落在地上腾起灰尘,手中还攥着的一瓶金疮药险些碎在地上。

    “起来说话。”温婉垂眸看她,然后摊开手道,“本宫来吧。”

    丫鬟迟疑地越过温婉看了看桌边的七皇妃,见七皇妃点了点头才将手中的金疮药递到温婉手中。

    温婉坐在七皇妃身边,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七皇妃抿唇不语,将袖子向上撸了些,露出道道红痕。

    红痕边有淡淡的褐色痕迹,明显是旧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顾纵可真是下得了手啊!

    “昨日不小心撞到了,不是什么大事。”七皇妃小声解释道。

    温婉上药的手顿了顿,低声道:“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

    “你受的苦,除了你自己没人会放在心上。如今怀了孩子,身体最是重要,若是三天两头磕着了碰着了只怕不好。”

    七皇妃沉默了,未再寻些别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伤口,却也未提及顾纵半句。

    温婉心中不免叹气,本想装作什么都不知,奈何这丫鬟自己撞了上来,若是再装作没看见只怕太过虚伪。

    看七皇妃这般模样,受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己每次见她都觉她脸色不好,想来都是被顾纵打了。

    想到这儿温婉的目光冷了几分,打女人的男人暂且不说,打自己妻子的男人可真是够畜牲的,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且怀有身孕的妻子。

    温婉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却对七皇妃生出几分怜悯之意,或者说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但是若七皇妃不提,她不会主动施以援手,她看不懂她,也不知她究竟怎么想,到底是本身怯懦不敢反抗,还是对顾纵有感情不舍得放手。

    若是前者倒好,若是后者,温婉自以为帮了她也许会让她更觉伤心,这又何必呢。

    替七皇妃上好了药,温婉将药递给丫鬟叮嘱道:“好生照料你家王妃,若有事便去太子府寻本宫。”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温婉转向七皇妃道。

    七皇妃点了点头,忙道:“我送你出去。”

    温婉再三推辞七皇妃才作罢,一直到出了七皇府碧玉才道:“太子妃心情不好?可是因为七皇妃的事儿?”

    温婉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可惜,若她没有嫁入皇家该有多好。”

    “有些事情,太子妃看看便好,还是莫要放在心上。”碧玉想了想还是劝解道,“七殿下毕竟是皇子,七皇妃的事儿也只是他们的家事,究竟如何谁能知晓?太子妃即便有心也不应插手。若是被旁人瞧了去,只怕会出乱子。”

    温婉偏头打量着碧玉,眼中多了几分异样,她时而会觉得,碧玉看待事情往往看得比她还要明白,只做个丫鬟倒是可惜了。

    “本宫心中有数。”温婉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她的提醒。

    温婉似乎是将此事忘了,再去看望七皇妃时神色间并无异常,也不再提及此事,只是同她闲聊话家常。

    七皇妃的肚子逐渐显了怀,眉间的慈意更重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多了,态度也更为谨慎。

    温婉去时偶尔碰见过顾纵,顾纵同七皇妃站在一块儿,蹲下身子神色温柔地摸着她隆起的肚子,仿佛极其期盼这个孩子的降生,同七皇妃说起话来也是半句重话也没有。七皇妃则是低眉顺眼地回答,嘴角的笑意虽浅却极致温柔,远远地看着真是一对璧人。

    七皇妃心灵手巧,闲暇时便亲手为肚中的孩子绣了双老虎鞋,虎头虎脑地极为可爱。

    “为何不叫下人来做?”温婉包扎着七皇妃不慎扎到渗血的手指问道。

    “最近殿下叫了许多丫鬟来,一些琐碎事都被做了,我实在不知该做什么了,索性为孩子绣些东西,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片心意。”七皇妃笑了笑解释着,与先前比起来快乐了许多。

    “这样也好,只是不要太过操劳了。”温婉了然点头,指腹摩挲着老虎鞋上的花纹赞叹道,“七弟妹的手真是巧,不像我,女红一窍不通。”

    “我身无长物,除了这女红似乎也没有别的可以傍身。三嫂日后有了孩子,我也为他绣老虎鞋,绣红肚兜,只要三嫂不嫌弃。”七皇妃手下还绣着喜鹊,听她这般赞叹心中自然是欣喜,便许诺道。

    “怎么可能嫌弃,我可等着呢。”温婉望着密密麻麻的针脚笑意满满。

    “对了,自进府以来我从未送过殿下什么东西,近日想起来忽觉惭愧不已,所以趁着这机会亲手绣了双靴子给他,却又不知殿下会不会喜欢,三嫂能不能帮我瞧瞧怎么样?”七皇妃不好意思地拿出了绸缎包裹着靴子,靴子上绣的是仙鹤翱翔,一针一线极为细腻,看起来花了不少心思。

    温婉眼底的诧异稍纵即逝,赞叹道:“你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何须怀疑?七弟定然会喜欢的!”

    七皇妃这话说出来倒让她觉得惭愧了,她平日里吃顾容的用顾容的,也未曾送过顾容什么东西,若是七皇妃不提她也压根不会想起来,真真没心没肺。

    “那我便放心了。”七皇妃脸颊绯红,像是刚刚步入爱河的少女那般,叫温婉愣了好一会儿。

    同七皇妃又闲扯几句温婉便回了太子府,正巧顾容就在长廊上喂鸟,她便慢悠悠踱过去行礼:“臣妾见过殿下。”

    “回来了。”顾容应声放下了手中的吃食仔细洗了洗手擦干,然后才牵住温婉的手问道,“可有些饿了?我买了些蜜饯你可要吃一点?近日你去七皇府都不曾同本宫多说上几句话,若不是知晓你的用意,本宫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七弟妹。”

    温婉不禁失笑:“殿下可真是可爱。”

    顾容轻哼一声:“本宫虽念着你能同七弟妹学些怀孕的事项,但也不想你同她跑了。”

    “殿下尽管放心!即便跑了臣妾也会先同殿下打声招呼的。”温婉一本正经地承诺。

    顾容捏了捏她的手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看起来有些沮丧。”

    “近日七弟妹在做女红,绣了双靴子给七弟。”温婉叹了口气继续道,“臣妾忽然想着,臣妾自进府以来也未曾送过殿下什么东西。女红什么的臣妾也不会,仔细想想还真的是一无是处,殿下会不会嫌弃臣妾?”

    顾容一噎,脑子还未做出反应便见温婉可怜兮兮的模样,忙道:“本宫怎么会嫌弃爱妃呢,无论爱妃什么样本宫都喜欢。女红而已,本宫不喜欢,也不需要爱妃去做!”

    温婉斜眼看他:“真的吗?”

    “真的!”顾容点头如捣蒜。

    “那真是可惜了,臣妾本来还有负罪感,想着同七弟妹学一学,也送些东西给殿下,既然殿下不喜欢那臣妾就不做了。”温婉笑眯眯地说道,“臣妾就先告退了。”

    顾容一时哑然,见温婉要走急忙拉住她,对上温婉疑惑的目光支支吾吾地道:“若……若是爱妃想做,本宫……也很高兴。”

    温婉挣脱他的手笑声更大:“臣妾明白了!”

    温婉所说不假,她确实有同七皇妃学学的念头,只不过针眼无情,扎得她脑仁都疼了。

    明明那些个大家伙她都能耍得有模有样,怎么这么小小的一根针她就无可奈何了呢?

    温婉颓唐地趴在桌上望着七皇妃绣喜鹊,针线上下窜动利落得很。

    七皇妃好笑似地看了看温婉劝道:“三嫂歇歇也好,这事急不来。”

    她手绣得酸了便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碎碎念:“也不知这究竟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若是男孩该叫什么,若是女孩又该叫什么?”

    “现如今便开始起名是不是有些早了?”温婉撑起脑袋问道。

    “是早了些,不过先想着总是好的。我过于愚笨了,名字儿这事光是我想也不妥,待殿下回来问问殿下。”近日里顾纵待七皇妃好了许多,故而提及他七皇妃都多了几分甜蜜。

    温婉未曾想过七皇妃这般喜欢顾纵,一时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想,只是点点头道:“也好。”

    “上次送殿下的靴子他很喜欢,还温言细语叮嘱了我许久,叫我好生休息。”七皇妃想起这事儿便觉心砰砰直跳,忍不住同温婉分享喜悦。

    温婉弯弯唇角抬手将她额前碎发捋到耳后,看她歪头有些晃神,似乎是困乏了,刚要劝她歇着,谁知她又想到了别的事。

    “近来我能感受到他在动了,真真切切地觉得生命如此奇妙,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了。不知日后他会是哪般模样,会不会听话,会不会太过叛逆。”七皇妃垂眸柔声念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我都希望他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温婉忽然生出几分难过来,究其原因,她也不知,只是缓声应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