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习俗,人去世后须得停灵七日。七皇妃虽无尸骨却仍遵着这习俗,为的是避免晦气之事。
停灵第七日,温婉同顾容着了一身孝服入了宫。彼时,永和宫内正一片欢腾。
徐贵妃坐于上位,手下正抚着一女子的秀发,咧开的嘴角显示出她的愉快。
那女子的头靠在徐贵妃膝上,偶尔抬头瞧一瞧她,嘴里还甜甜地唤着:“表姑。”
“凝儿如今出落得愈发漂亮了,从衡,你觉得呢?”徐贵妃抬眸望向坐在边上未开口的顾纵。
顾纵瞧了凝儿一眼,应声道:“表妹自然是漂亮的,比起小时候来着实动人不少。”
凝儿听了这话面色绯红,有些害羞地将脸埋在徐贵妃膝上,惹得徐贵妃笑出了声。
“凝儿难得来一次,这几日便同你表哥多走动走动,熟悉熟悉如何?”徐贵妃话是问凝儿,实则是在告诉顾纵。
顾纵面露难色,刚想拒绝便见徐贵妃脸色一变,堪堪止了话头。
徐贵妃轻轻拍了拍凝儿的头柔声道:“叫人陪你去御花园中走走如何?我同你表哥有些话要聊。”
“是。”凝儿起身行了礼徐步退下。
见凝儿走远徐贵妃的脸色才微变,冷声道:“当初本宫想将凝儿嫁与太子时你心里千万个不愿意,如今凝儿嫁不成了你又显出不高兴来,你究竟想如何?不管怎么样,这阵子你须得好好陪陪凝儿,若是感情培养得好了,本宫便去求陛下下个旨意,将凝儿许给你。”
“母妃,这怕是不妥吧。”顾纵眉心微蹙,“如今何氏都还未出殡,儿臣怎能……”
“这不是正巧了吗?那扫把星死了,凝儿嫁与你正好能冲冲喜,况且若是凝儿嫁了他们一家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可不就是转运了。”徐贵妃微微颔首,心底的算盘打得极好,可是转念想到顾纵的犹豫,脸色不禁一沉,“你莫不是喜欢上了那何氏?”
顾纵垂眸笑了笑,如平日里那般轻肆:“母妃说笑了,儿臣不过是念及夫妻一场,况且她还为儿臣怀了一个孩子,虽然还未来得及出生便……”
“那又如何?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是这般没出息,她有什么好?不过就是个御史庶女,如何比得了凝儿!本宫不管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凝儿你必须娶!”
“若是能早日给本宫生个孙子再好不过了,这样一来你父皇心中也欢喜,对待你定然也会看中些。”徐贵妃抬手抚上杯沿端起来抿了一口,微微垂眸俯视顾纵一眼继续道,“你如今应当努力讨你父皇开心,别的事本宫会帮你安排好的。至于何氏的事,就此翻过去,你也不必心怀愧疚,这都是她的命,躲不过的。这些事儿你不是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吗?你不说我不说,便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母妃就不担心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吗?”同徐贵妃的坦然比起来,顾纵却是极为担忧,表情有些古怪。
若他不提徐贵妃兴许不会觉得,但他一提忽然让她感觉莫名地紧张。鲜红的指尖点着杯盖,徐贵妃端着茶杯的手不禁抖了抖,而后平静下来淡淡道:“本宫从不为没有可能的事而担忧。”
话音刚落,外边忽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宫女跪在二人面前道:“奴婢拜见贵妃娘娘,拜见七皇子。”
“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徐贵妃懒懒地望了她一眼将茶杯往嘴边送,正欲喝茶那宫女的话却是叫她手边一顿。
“陛下有旨,宣贵妃娘娘与七殿下前往御书房。”
徐贵妃愣了一瞬,手指忽而乏力,手中的茶杯未拿稳落地碎成了几瓣,茶水溅得她裙摆湿了些。
她身为后宫妃子,一向不被允许踏足御书房,可如今陛下竟主动宣她去御书房,且与顾纵一道,怕是出了什么事了。
徐贵妃脸色有几分差,却仍是应道:“你先下去吧,本宫换套衣服就去。”
“相公公正在外等着,交代了莫要让陛下等急了。”话罢那宫女匆匆退下了,未曾瞧见徐贵妃青一阵白一阵的脸。
相公公一向只负责伺候陛下处理政务,除此之外鲜少见他。若是平日里来宣徐贵妃或是皇子,都是遣个宫女太监便够了,何须相公公亲自来?
“母妃,相公公怎么会来?”顾纵咽了口口水问道。
“你问本宫,本宫又怎么会知晓!”徐贵妃瞪了顾纵一眼,心底烦躁不已。她匆匆往内室去了,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衣裳。
二人心里都没有底,但都觉得不对劲,匆匆出去瞧见了门外候着的那人,不是相公公又能是谁呢?
“相公公,陛下宣我们可是有什么事儿?”徐贵妃旁敲侧击,想从相公公嘴里套出些话来,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相公公神秘地笑了笑:“陛下的心思老奴不敢妄加揣测。不过既然宣了徐贵妃和七皇子,那必然是想同二位说些什么吧,二位还是快些随老奴去御书房吧。”
相公公的话说了就如同没说一般,半点都未抚慰到他们,却也只能随他去。
御书房外比平日里多了几个守卫,相公公敲了敲门,听到顾珩的声音才推开了门对着徐贵妃和顾纵道:“二位请吧。”
徐贵妃和顾纵踏入御书房时心中不约而同地警铃大作,特别是在瞧见御书房里的其他人时。
这御书房里除了坐在书桌前的顾珩外,两边依次是顾容温婉、御史何合太史段文以及另外两个大臣。这两个大臣为左右丞相,分别属于顾容和顾纵两个阵营。
今日的御书房过于热闹了,让顾纵心尖忍不住一颤,特别是对上温婉冰冷的眼神时。
“臣妾/儿臣参见陛下/父皇。”
“不必多礼。”顾珩单手支着额头望着他们,眼神晦暗不明,“今日唤你们来是太子有些事想说与你们听听,特找了诸位来做个见证。”
顾容对着徐贵妃行了个礼施施然开口:“今日之所以召诸位来,一为安抚,二为寻个真相。”
“秋猎之时有一伙人妄图行刺本宫,太子妃替本宫挡了偷袭身受重伤,怕是吓坏了诸位。所以如今是想告诉诸位,太子妃的伤势已无大碍,各位不必担心,也不必害怕。因为幕后的指使者本宫已经查了出来,并且就在你们之中。”
顾容话音刚落,几个人脸色都是变了变,慌张地望了望身边,生怕那人就在自己身侧。
“太子既已查出凶手,还请不要再卖关子了,臣等实在是惶恐啊!”左丞相话音刚落,其余人便齐声附和。
“各位稍安勿躁。”顾容抬手示意,待各人平静下来他才将袖中的东西放在顾珩面前继续道,“绒布上有两枚透骨针,左边那枚是秋猎之时浸了毒的,而右边那枚则是之前本宫遇刺时凶手留下的。”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心中多多少少都开始猜测起来,看着顾容的目光多了几分异样。
“两枚透骨针无论是从材质大小还是打磨程度来看,都是出自于同一个地方。当日刺杀的那群人和之前刺杀本宫的人,都是身手敏捷,训练有素的,所以很大的可能都是职业刺客,是有人专门□□,目的定然是除掉本宫。”顾容解释着。
顾珩的目光落在那两枚透骨针上,眉头微蹙,指尖在桌上点了点,问道:“这也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父皇说的是,所以儿臣仔细地查阅了所有刺客联盟,然后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
“原来所有的刺客联盟都为了隐瞒出处,所以采用的暗器都是表面一样的,但是唯一的不同只在于细微处,若不细心观察,还真的发现不了。”
“每个联盟的透骨针针尖大小都存在差别,儿臣核对过了,这两枚透骨针确实出于同一个刺客联盟,市面上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东西。”顾容垂眸笑了笑,“儿臣被封为太子以来,遭遇过不少次刺杀,所以实在是很好奇,究竟是谁这般锲而不舍,非要置儿臣于死地。”
“但是刺客联盟都是有明文规定的,不成功便成仁,自然不可能将雇主说出来,所以儿臣查不到那背后指使者究竟是谁。”顾容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既如此,殿下今日唤我等来,岂不是一场空?”右丞相眉心微蹙,淡淡发问。
顾容看着右丞相忽而笑了:“右丞相莫急,本宫话还没说完呢。虽说刺客联盟有规定,但是也总得给叛出刺客联盟的刺客一个机会不是?”
“本宫不久前抓到了一个来刺杀的刺客,经过好一番审问,她最终还是开口了,只是她所说之人,着实让本宫大为惊讶!”顾容一脸惋惜,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徐贵妃和顾纵,让二人心里一紧。
顾容卖着关子,也不说那人究竟是谁,只是慢悠悠地扫过每一个人,让众人惊慌失措,分散了些。
“诸位怕什么?心里有鬼的人才应当怕不是吗?”顾容意有所指,让所谓心里有鬼的人心里一虚,面上却还要强装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