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婧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也笑了:“没看出来,金茂小少爷还是个很浪漫的人?”
“可惜了,我喜欢的人不太浪漫,理科的。”金茂咂舌,有些遗憾的样子。
“小姑娘嘛,就算不浪漫也很容易被感动的,你这么艰辛的千里追爱,冰山都能被你化了。”高婧终于放下心来,看样子他还不知道孤儿院那个人的事情,这么说的话,他出国反而是安全的,凶手总不能千里迢迢去国外灭口,他也不是这样的人。
金茂没有怀疑他,也没有透露他的信息出去,就不会有危险。
那……
高婧蹙眉,忍不住征询似的看向方树见,他们要不要求取捷径,直接问金茂那个救他的医科研究生是谁呢?
还没等方树见回话,金茂就哎哟一声,慌乱的说:“没钱了没钱了!高小姐还有事吗?我电话要被挂断了——”
话音没落,就是滋滋啦啦的刺耳电波声,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反而是免了高婧为难。
“算了,从别的地方查起吧,还是不连累金茂了。”高婧看向方树见,“你觉得呢?”
方树见无所谓的点头:“总归是过去的案子,他也不会再杀人,晚几天就晚几天。”
要是杀人的话,唯一危险的就是方树见和金茂。
一个是当年的幸存者,一个是和凶手有交情的人。
“你先休息好,案子的事情也要你有健康的身体才能继续往下查。”翟青田知道他们要说案子了,叮嘱了一句就准备告辞,走到门口之后,他突然转身看向高婧,“明天我早上的飞机,你们就不用送机了,过段时间见。”
高婧哎了声,有点不好意思:“可都要半年多,要不我们还是去送送你?”
“没事,未必会要那么久,合同签完我就差不多能回国。”翟青田笑了笑,推开门往外走,背对着他们,轻声说了句,“到时候再见吧。”
方树见在床边坐下来,掀开了粥盒的盖子递给高婧,看她搅了搅粥,一口一口的吃下去,才说:“青田哥最近很忙,好像也瘦了。”
“毕竟他也舍不得局里的法医工作,要不是真的顾不过来了,估计他还不会辞。”高婧想了想,也觉得翟青田自己都忙成那样,怎么还反过来教训她。
“我总觉得……”方树见看了眼高婧,她正嘟嘟囔囔的吐槽翟青田,但神色间的亲昵还是很容易被察觉,跟方树见和翟青田关系普通不同,高婧和翟青田既是工作上曾经的同事,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他们关系一直都好。
方树见想到这就没有继续说,不确定的事情,还是别让她费神,到时候反而累着她。
吃完粥之后,高婧才终于觉得自己有力气了,跟充满了电一样。
她接过方树见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问:“哪天还是去别墅看看吧,明天?”
着急的跟什么似的,让方树见有些哭笑不得,以前没有线索的时候,方树见当然也急,不过是怕凶手继续杀人,怕凶手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也怕真的找不出凶手,但现在已经有了思路,方树见反而不那么着急了,他更想一点一点的把事情理清楚。
最好是搞清楚前因后果。
“等医生说了你身体跟得上了,我们再去。”方树见认真的看高婧,“正好给我们时间好好理一理已知线索的顺序。”
真是不病还好,一病就是如山倒。
高婧有些头疼的哦了声,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慌张的问:“你没告诉我妈吧?”
“放心,范阿姨在乡下住的好好的,我没事不会去打扰她。”方树见顿了顿,看向高婧说,“不过,范阿姨怎么辞了工作回老家了?”
“我爸死后她就不太想留在城里,侦探社步入正轨后,她就回去养老了。”高婧倒也没觉得不好,她回去看过,她妈妈过得挺好的,至于在不在城里也不重要。
“就是有点远,我想她了都没办法立马回去。”高婧叹了口气,拍了拍脸说,“我又半年没见她了。”
方树见看了高婧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等告一段落,就抽个空回去看看,她肯定也想你。”
闻言,高婧抬头看向方树见,突然握住了他要收回去的手,她没有失去过爸爸前,多少还是无法对方树见感同身受,虽然怜惜他,也替他难过,但后来她经历了爸爸的车祸,就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失去至亲的苦。
说是天塌下来也不为过。
当初她至少还有妈妈,什么也都还有妈妈陪她一起扛,可方树见……只剩下奶奶。
“……和我一起回去吧。”高婧也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她就笑了笑,捏着方树见的掌心说,“我妈肯定一见到你就高兴,不过……她估计会认不出你。”
方树见沉默的看着高婧,心里翻涌着的暖意如涨潮的惊涛骇浪,逼得他眼眶都红了,直到忍无可忍,他才叹了一声,将病床上的人拥入怀里。
直到抱紧她,那些在他心上攀爬,像是钻进他心里,痛的彻骨的感觉才渐渐平缓下来,这之后,倒是心跳声紊乱得让人有些失控。
想拥有她,最好是能把她嵌入自己的骨血里,好平息那股失控的渴望。
高婧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只是有些懵,好一会儿后才试探着拍了拍方树见的背,对年轻人情绪的饱满十分叹服。
“不用什么陪房,我又没大事。”就是没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抽那么多血,明天还得抽一管。
高婧遗憾又腿软的看着自己右手上的针孔,觉得光是想想就足够她浑身发软的了。
纵横黑暗场多年的高婧,几乎没有怕的东西,什么杀人犯、罪大恶极的连环案罪犯,统统没有怕过,再血腥的现场看了也就看了,不舒服也不至于腿软。
但搁在自己身上,抽血这点小事就足够她眼眶一红,恨不得哭出声来。
尤其是浑身都会发软。
从小到大这个毛病就没好过,还以为工作了会好,毕竟接触的都是血腥案件,谁知道,没什么用。
方树见好笑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下高婧的额头:“好了,明天就出院了,只会再抽一次。”
“什么叫只会再抽一次啊?”高婧不满且害怕,“那叫还得再抽一次!”
方树见笑意渐深:“那怎么办?我们偷偷跑掉?”
“……你可真会出馊主意。”高婧白了方树见一眼,“青田哥知道了,不抽死我才怪,这些检查还都是他给安排的。”
被喂了白眼,方树见依然嘴角带笑,似乎连眼里都是笑意:“那我给你买糖?”
“我又不是小孩子!”高婧又白他一眼,正要探讨一下尊长这件事的重要性,突然就看到护士给方树见搂了一床被褥,已经准备给他铺好了。
高婧哎了好几声都没能阻止他们:“我都说不用陪床了……”
“这么晚了,你还要赶我回去?”方树见搂着薄毯子看向高婧,神情有些委屈。
装的。
一看就是装的。
高婧觉得自己一定要一口否决,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
再等她下定决心要拒绝陪床的时候,方树见已经铺好床,就差躺上去了,他坐在床上,语气有些怀念:“已经快十年没有一起睡过了。”
“说清楚点,十年前也只是上下铺好吗?”高婧为自己的心软而感到悔恨。
方树见却格外愉悦的样子:“有点舍不得出院。”
听听,这是人话吗?
高婧这个明天还得抽一管子血的病人气得拿枕头砸他。
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即便是已经后半夜了,高婧还是没什么睡意。
就着如水的月光,她侧头看向一步之遥的方树见,都说月亮喜欢惹祸,总是纵容人的奢侈欲望,现在她也是这么觉得。
以往高婧并不常想自己对方树见的不一样是因为什么。
偶尔忍不住了,也总是找受过姐弟恋之苦的唐琴找找打击,好压一压那颗过于活跃的心脏。
都是有效的。
但这个睡不着的夜晚,那些心底深处的,不曾冒出过头就被盖回去的情绪,统统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向上。
她甚至没有力气惩治它们。
“你生的别这么合我胃口就好了,我别那么了解你就好了。”高婧低声呢喃,似乎是对着方树见说,又似乎是在警告自己,“别爱他,没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