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饥肠辘辘的身体,返回学校操场,在车上给手机充了点电,我就急忙返回了大爷家,实在是太饿了,急需一餐饱饭填充空空如也的胃。
饭菜已经做好了,我这才开始注意观察了一下老大爷家的情况。房子破败自不必说,一如这个小镇上所有的建筑物,遗弃经年,荒凉之气触目即可惊心而又和周遭融为一体,显得毫无违和感,破败的相当自然。
进门一个小厨房,都是些简陋的灶台陈设,厨具老旧但不失干净整洁。材禾灶上,水蒸气袅袅升腾,香气四溢。我已经很饿了,没有心思再注意这些,有点迫不及待地进了里间。老旧的几样家具,简陋的床铺,和学校里一样风格的书桌上已经摆好饭菜。这才是重点,我太需要吃一顿饱饭了。
但基本的礼仪还是要顾及的,等大爷落了座,我才在他旁边的学生椅上坐了下来,端起碗开造。晚饭是一个粥,炒了个菜,我也记不住是个什么菜了,就是觉得这个当地的菜素炒一下也很香。另一个菜是咸菜,当地的野葱腌的,也是相当的清香。
应该是我太饿了吧,连喝了三大碗浓粥,才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放下筷子。天还没有黑,我的本意也并不想走,天色将晚,我想着再厚着脸皮在这儿住一宿。大爷没有撵我走,也不用我帮着收拾碗筷。
我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这个老人家有点像我姥爷,吃饭不让讲话,这都饭后了,我想找个话题跟他聊聊,缓解一下不自然的气氛,又没有什么合适的话题。
关于学校里的情况,我还有几个疑点没搞清楚呢,比如他为什么要打扫废弃的教学楼,黑板上的字是不是他写的?他为什么在那儿出现?这个荒废的小镇,空无一人,他为什么不走?等等这些谜团,都是我急于想知道的。
可是大爷脸上每每露出不悦状,我也就不好继续追问。环顾一下房间里的东西,我试着找个话题,这两天除了惊吓,我还缺乏与人的交流。
这一看不打紧,有样东西引起了我的好奇。靠床里面的墙上,用白纸糊的墙上,订个颗钉子,上面挂有一套西装,已经穿用太久了吧,感觉都已经磨起毛了。
款式也相当老旧,虽然西装自出现以来,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但这明显就不是现时的衣服,恐怕只能在思美嘉央视春晚回顾里看见吧,在当时可能很潮。
西装里还有一件白衬衫,露出的领子已经磨破了。连那个衣架我都看了看,是自制的。这个老大爷是谁呢?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像个古代的农民,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还保留着这样一套象征绅士生活的西装。
我找了一下地面,没有配套的皮鞋。这是为什么呢?他是谁?“大爷,你还有套西装呐?”我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积极的回答,仅仅是个:“嗯!”这个大爷也太不爱讲话了。让我又点不知道怎么继续这谈话。
看向别处,靠墙简易的书柜里有些陈旧的书籍,我是个大老粗,对这些不感兴趣,离开学校,就爱看个故事会啥的,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读书。书柜上头,有个木头做的镜框,都没上漆,长时间擦灰什么的,摩擦的边缘有点亮了。
玻璃倒是还有,也挺光亮。这时候光线不是特别好,我想拿过来看看,里面是谁的照片。刚刚伸过手去,身后传来老大爷厉声喝止:“别动!”吓了我一跳。
我有点悻悻然,不自在起来,赶紧收回手,但还是稍微凑过脸去,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
这一眼便惊为天人,相框里的照片并不大,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美人,还是少数民族的美人。
请允许我描绘一下我所见到的照片,因为照片里的人太美了,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至今仍过目不忘。
背景是一片树林,拍摄者还是有一定技巧的,光圈处理的相当完美,能够看出这张照片的拍摄地是一片树林,正值郁郁葱葱的时节,远处是绿的叶,近处是棕色的树干,这些景物并没有喧宾夺主,只给了画面中的女主角一个生机盎然的氛围。
近处的女主角,穿着民族服装,一顶鼠灰色的帽子上装饰着洁白的羽毛。帽子挺高,我也说不清是哪个民族的。帽子两侧,两条乌黑的长辫子宣泄而下,油亮的辫子中间,是一张精致得不可方物的脸,肤色如柔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没有合适的词语来描绘这个照片中美人的容貌,只能借用一下古人的词语了。毫不自嘲地说,就是一通描写猛如虎,其实我是二百五。美人到底有多美,只能各人自己脑补了,反正我觉得和我老婆相比,那是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美人穿的是裙子,也是和帽子同色系的灰色,上面绣了民族风格的花边,袖子是洁白色的,袖管里露出一小段玉臂,一只凝脂般的小手,莲花状捻住一只辫子。
美人的目光并未看向拍摄者,而是斜视下方,那眼神若顾若盼,似迷离,似期待。我也玩相机几年了,平时也喜欢琢磨一下怎么拍美女好看,好像还颇有心得。
但这张照片,拍摄技术好自不必说,最主要的还是这个美人胚子太完美,站姿自然,气质出众,加上神秘的少数民族风情,简直是人物摄影中的极品。
我回过神来,同时也回过头来,冲着大爷强笑一下:“大爷,这谁啊?这也太漂亮了……”老大爷脸上瞬间划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没有回答。
我当时并不了解老大爷的痛楚,也完全不知道这已经是一个故去的人,更不知道这个美人和眼前的老大爷之间有过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我是个粗人,没有细微的洞察秋毫的能力,不然也不至于今天回想起来这事儿仍然后悔不迭。好奇心,强烈的求知欲,上学时对知识我都没有这么强烈过,这些促使我进一步对老大爷步步紧逼,层层盘问,客观上等于是完全漠视了大爷的痛苦。
“哎!大爷,这个是你孙女吗?”
“唉,大爷,她现在在哪呢?”
“哎,大爷,她现在做什么工作啊?电影明星吧?”
……
面对我一连串的问题,大爷的脸色由凝重而苍白,目光由躲闪而慌乱,我这个不识趣的人,也渐渐感受到老大爷情绪上的变化,因为他的身体有点战栗,发抖的手抚着额头,抓挠着花白的头发,头渐渐埋入臂弯里,我听见了他的抽泣声,一个老年男人忍忍不发的抽泣声。
我知道我闯祸了,我们沉默了很久,他才微微抬起头来,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清泪和口鼻处的液体,缓缓地对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接下来的都是老大爷的故事,也都是他自己讲的,我只是如实记录下来,以第一人称‘我’来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