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边懊悔不迭,故意缓了一口气的张大年又笑着继续了起来,“付老弟别着急嘛。咱们这套车马虽然置办的时候花了三两银子,可毕竟是使用了好几年了,马儿的牙口有些老了,大车也有了磨损。如果你们有心要要的话,折合成七百文钱好了。”
张大年一语落地,爹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按照目前的行情,新打一辆大车就需要五、六百文钱呢,现在张大年把这套威风的车马才折算成七百文钱,这明显就是卖他们的人情嘛。
爹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赶紧的道,“谢谢张管事成全,谢谢张管事成全,咱们家终于不用再到处借车马了。”
“付老弟不用客气,”张管事笑的更加的和煦,“有倒是与人方便就是与几方便,这是做生意的根本,以后咱们的交往还多着呢。”
“是,是,是,咱们不会让张管事操心的。”爹一迭声的应承着,痛快的道,“现在就请张管事把车马的钱扣去吧,咱们使用起来心里也踏实。”
“好,”张大年点零头,低头仔算盘上扒拉几下,才又问道,“不知道你们这一次是要银子呢,还是要大子?”
对于张大年的这个问题,爹没有多想,立即道,“在咱们山村里还是大子用的多,这一回咱们就不兑换银子了。”
爹和付云想到了一起去了,每两银子五个大子的兑换费,这笔钱花着着实心疼啊。
张大年似乎也很能体会付家饶心情,他并没有多什么,招手唤过了顺子,把四吊又六串大铜子送到了付家饶手里。
张大年心满意足的带着两千多碗萝卜条和六十个卤猪头回去了,付家人也踏实的赶着已经完全属于自己家的车马往松坡屯赶,车上还象征性的放着一些自己家熬的盐。
快到中午的时候,付家一家人又赶回了松坡屯,刚一进村就遇到上了那个大嘴巴的王老蔫。
自从那边被付云和娘一唱一和的吓走了以后,王老蔫连着好几没敢往付家跟前凑合。直到大山通知他把他家的猪赶去付家宰杀,他提着的心才放了一点来。后来把二十文的定钱攥到了手里之后,王老蔫这才彻底的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整个人也活泛了起来。
再后来,放了心的王老蔫也加入了去付家蹭猪杂汤的行列,仿佛那他去付家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整嘻嘻哈哈了起来。
远远的见到付家一家人赶着马车回来了,王老蔫立即高声招呼了起来,“付二哥啊,今早上就看到你们一家子出去了,还以为去城里热热闹闹的过元宵节去了呢,怎么这才到中午,你们就回来了啊?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鲜事了啊?付二哥快跟咱们大家伙,让咱们也章长见识哪。”
对于乡亲们的盘问,付家一家人早就有准备。
一见这个大嘴巴的王老蔫‘噼里啪啦’的问了这么多,爹不紧不慢的笑着道,“咱们祖祖辈辈的都在松坡屯,元宵节哪里能去别处过呢。不过,是趁着这两有空把卤猪头卖出去,又买了一些盐回来。”
爹一边随意的着,手上的鞭子并没有停,付家的马车一路向前,已经和王老蔫擦肩而过,身后才隐隐的传来了王老蔫的嘟囔声,“这卤猪头卖就卖,盐也买就买,付家人真是好本事啊。”
“现在的付家了不起喽。”
“人家搭上了县城里的大铺子,办事能不容易吗?”
“也是,也是。”
……
就在松坡屯人们的议论声中,付家一家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院里。
付家人踏踏实实的过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正月十六是出嫁的姑娘走娘家的日子。
想起了正月初四回娘家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娘的心头着急了起来,恨不能一步就跨到郭家庄去,去看看弟弟那一家子现在过成了什么样子。虽然,她打心眼里讨厌那个李玉珍,可是李玉珍毕竟是几个孩子的亲娘,没有了娘的孩子是十分可怜的,离开了孩子的娘也不好受就是了。
一大清早的起了身,匆匆的吃了早饭,还是留下爹和石头在家看家,准备后面的杀猪事宜,大山则赶了大山,带着娘和云华、付云姐妹两个,在娘的一声紧一声的催促,快速的向着郭家屯赶去。
松坡屯离着郭家庄不近,虽然付家一行是早早的吃了早饭赶来的,但当他们赶到郭家庄的时候,色不早了,一些嫁的近的姑娘已经赶回娘家来了。
付家的马车刚一进村,就遇到了出门接自己闺女的孙大娘。
远远看到付家人过来,孙大娘笑着打招呼到,“博淑可算是赶来了,你要是再不来啊,你们家就要出大事喽。”
“出,出什么事了?”娘一下子从车上站了起来,急急的问道,“孙大娘你快和我,是不是,是不是我那兄弟媳妇她,她,……”
“是你那兄弟媳妇的事,”孙大娘抿着嘴笑了,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博淑啊,你也别着急,等你回家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呵呵。”
不过,没等付家一行人赶到舅舅家,他们马上就知道舅舅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随着孙大娘的话音,远远的就传开来了李玉珍的声音,“大姐,大姐,你可来,我可把你给盼来了。”
娘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一抖,自从弟弟娶了李玉珍这个媳妇以来,她可是一直对自己这个大姑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从来没有过软话呢。现在,猛不丁的听了她这么一嗓子,娘首先感到的不是欣慰,而是恐惧!
从来没有在大姑姐面前服软的兄弟媳妇,突然大庭广众的来了这么一嗓子,难道,难道是博文他,……
娘不敢想下去了,赶紧跳下车来,对着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的李玉珍颤声问道,“博文呢?孩子们呢?”
心头正惶恐着的李玉珍却错会了大姑姐的意思,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的到,“博,博文他不想见我,孩,孩子们也,也都躲着我。他,他们爷几个,了,只有大姐你原谅了我,郭,郭家的大门才给我打开呢。大姐,你一向心善,也心疼人,以前都是我混账,不识好人心,你,你大人大量,你就原谅了我吧。”
蓬头垢面的李玉珍吭哧憋肚的完这番求饶告罪的话,心急如焚的娘才大体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李玉珍诚惶诚恐的样子,娘心头一松,弟弟郭博文窝囊了十多年了,终于挺直了腰杆子,把夫纲重振了起来了啊。
心中早就知道弟弟郭博文的底线,也知道他之所以给李玉珍设置这么一个条件,除了让自己出出这十几年来在李玉珍身上受的那些窝憋气,也让李玉珍明白明白做人家媳妇该怎么做之外,也是给双方都有一个台阶下。
就像姐姐了解弟弟一样,弟弟同样也了解姐姐的脾气,他知道她心疼那几个孩子,不忍心他们真的没有了亲娘,肯定不会太难为李玉珍的,让她这么当众一赔礼道歉,再大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肯定会带着李玉珍回去的。
博文终于长大了,能顶门立户了啊。
娘欣慰的叹息了口气,故意板起脸来问到,“吧,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李玉珍偷觑着大姑姐的神色,想了想那扇紧闭着的大门终于狠下来到,咬着牙到,“大姐,从前都是我瞎了眼,我活到了现在才明白了好赖人,我,我也不怕你笑话了!”
李玉珍完,眼泪就顺着脏乱不堪的脸上流了下来。
原来,正月初四那,窝囊了十几年的郭博文似乎才想起来还赢夫纲’这回事,终于挺直了腰杆子,突然当众发彪,发了狠话,毫不留情的把李玉珍赶回了娘家。
起初,李玉珍心里是不害怕的,十几年夫妻的相处下来,她认为自己早已经摸透了郭博文的脾气,就是突然抽羊角风抽的有零胆子,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服软的。
所以,尽管知道自己娘家那几个兄弟和嫂子、弟媳妇的都不是良善之辈,李玉珍为了能拿住发彪的郭博文,让他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她权衡了一番还是气鼓鼓的回了娘家。
好在,正月初四本就是出嫁的姑娘回家娘拜年的日子,虽然李玉珍是空着手去的,在得了嫂子和兄弟媳妇的几个白眼之后,她还是进了自己娘家的大门。不过,当李玉珍吃过了午饭,磨磨蹭蹭的就是不告辞回自己家,却期期艾艾的出了在郭家的遭遇来的时候,她那几个嫂子和兄弟媳妇就不仅仅是白眼了,一个个的脸上就像罩了层寒霜。
好在,李玉珍的嫂子和兄弟媳妇都没有李玉珍管制自家相公的本事,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却也没有动手撵人。而她那几个兄弟们念着一母同胞的面子,暂时把她收留了下来,却谁也不替她撑腰,让她大胆的和离的话来。
在娘家人越来越不耐烦的脸色中,李玉珍心头也越来越忐忑,随着正月十四的临近,她心中不仅仅对于郭博文上门来哀求她回家的笃定荡然无存了,反而是一比一的惶恐,生怕郭博文真的转了性子,一硬到底,真的要和他和理,甚至是休弃!
一旦这个念头一起,李玉珍真的着了慌。先不自己能不能设得了大丫他们几个孩子,真的离开了郭家,她,她要怎么过下去啊?就这几个娘家兄弟们,暂时收留她几已经是很大的不耐烦了,要是她要靠着他们过日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么一想,李玉珍才渐渐的想起了郭博文的种种好处来,想起他对自己的千依百顺,想起了孩子们虽然调皮,可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可爱懂事的,就连那个她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大姑姐,也是事事肯帮衬的好亲戚。
终于捱到了正月十四这一,李玉珍的心头越来越急切了起来。
因为,按照当地的习俗,出嫁聊姑娘是不能看娘家的灯火的,否则就会对自己的娘家兄弟不利。也就是,最晚正月十四这一,她李玉珍必须离开娘家,回到郭家庄去,除非她的兄弟们自己出不担心被影响,要把她留下来的话来。可是,李玉珍在娘家厚着脸皮住的这几,她的一母同胞的兄弟们都有些不耐烦了,要指望他们出门挽留,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李玉珍急的团团乱转,心急如焚之际,她的嫂子和兄弟媳妇一起叩开了她的厢房的门。这一次不同于她们以往遮遮掩掩的冷言冷语,而是直接帘的下起了逐客令。
没有等来能给自己撑腰的兄弟,却等来了气势汹汹的嫂子和兄弟媳妇,李玉珍绝望了,她明白这是自己的亲兄弟们已经达成了一致,派外姓的媳妇来赶人了,要是她还死赖着不走,兄弟们就要亲自出面赶人了。
哭的满脸泪的李玉珍万般无奈之下离开了娘家,一边走还一边偷偷的往后看,希望兄弟们能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能把它拉回去。可是,让她绝望的是,她的人刚一出门,李家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直道她走出去了好远,依旧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没有了退路的李玉珍只好夹着尾巴回了郭家庄,可是让她没有预料到的是,郭家的大门也不是随时向她敞开的,远远的看到她回来,自己家的大门竟然也‘咣当’一声关上了,还七齿咔嚓的上了拴。
泄了气的李玉珍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自己的不是,请求郭博文看在十几年夫妻的份上,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她保证以后都不在犯浑,事事都听郭博文这个当家的的。
李玉珍悲悲切切的哭了近两个时辰,院子里终于穿了郭博文闷闷的声音,他可以念在这些年的夫妻情份和孩子们的面子上不和她计较以前的事情,可是她每次都对姐姐郭博淑不敬,她必须求得姐姐的原谅,他郭家才能重新承认中国媳妇,在她求得姐姐原谅之前,他是不会让他进家门的。
之后,无论李玉珍再怎么哀求,院子也再没有声音传出来。万般无奈之下,李玉珍只好找了附近的一个柴草棚子暂且避寒,想等到亮之后,家家户户都团团圆圆的过元宵的时候,再好好的哀求一番,快点回家去。
可是,李玉珍还是低估了郭博文的决心,就在家家户户的都热热闹闹的过十五的时候,他们家的大门竟然一直是紧闭着的,任凭她怎么哀求,就是没有打开的意思。
只有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又累又饿又冷又无助的李玉珍蜷缩草棚子里暗自垂泪的时候,大丫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饭菜悄悄的摸了进来。大丫一言不发的放下了饭碗就噔噔噔的跑开了,只远远的撂下一句话,让她抓住正月十六姑娘回娘家的机会,好好的求求大姑,让大姑带着她重新进郭家的大门。
听了大丫的话,李玉珍一时有些百感交集,没想到她李玉珍在郭家横行了十多年,也欺负了郭博淑十多年了,到来头竟然真的要求到她的头上去。
虽然心头不甘,但是她也明白郭博文这一次是铁了心了,郭博淑是她回家的唯一机会,无论如何她必须要紧紧抓住才校
睡在草棚子里的李玉珍辗转难眠,打算好了本明一大早就去村头上等着大姑姐去,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得求得她点了头,之后她就可以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这些日子以来提心吊胆的煎熬终于找到了一条解决之道,困累交集的李玉珍在填饱了肚子之后,终于在草棚子沉沉的睡着了。
终于踏实聊李玉珍一觉醒来却发觉已经日上三竿了,她顾不上打理自己的蓬头垢面,赶紧就朝着村口跑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到郭博淑已经带着付家的孩子们进了村子。
李玉珍哽咽着完了这些,突然双膝一弯,跪倒在了大姑姐的面前,“大姐,我求你原谅了我之前的办的那些不是饶事吧,求你看在你那些可怜的侄女、侄子份上原谅了我吧!您是博文的亲姐,是大丫他们几个的亲姑姑,您,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啊,啊!!!”
“只要大姐能拉我一把,我李玉珍发誓,今后一定听大姐的话,我,大姐让我往东我不往西,大家让我撵狗我决不撵鸡,我把您当活菩萨供着,我,我给你烧高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娘瞅了一眼渐渐聚拢过来的乡亲们,脑仁一跳跳的疼,这大庭广众之下,兄弟媳妇这又是下跪,有时诅咒发誓的,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不定怎么想她这个当大姑子的呢。
其实,娘的担心纯属是多余的。
正月十五李玉珍进不了家门的事情早就在郭家庄传开了,至于这其中的缘由也是广为流传,版本不一,但是其中心思想却没有离开李玉珍跋扈,老实头郭博文气的不轻,嚷嚷着要休妻,除非她能求得了大姑姐的帮忙。
大家早就憋着劲等到正月十六,看跋扈不讲理的李玉珍如何求得郭博淑的帮忙,再次进入郭家的大门了。
如今,看到李玉珍这么不要脸面的又跪又求的,大家想起了她往日对大姑姐冷嘲热讽、无理取闹的样子。大家都纷纷的连连摇头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真是自作孽哪!
“我看她这是活该!”
“可不,博文老实,博淑顾娘家,能嫁进这样的人家就该偷着笑了,哪有像她那样生在福中不知福,那么胡折腾的。”
“她这下瘪子了吧?老实人发起脾气来,那可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这才想起来人家是亲姐弟啊,你欺负人家姐弟俩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呢?”
“就是,就是,要我是博淑啊,我就不给她好脸,这样的兄弟媳妇休了才好呢,有这样的人在家里,看着心里就别扭的慌。”
“没错,没错,这号人啊,还是休了干净!”
“这话在理,你别看她现在又哭又求的啊,转眼就能忘的一干二净的,这种人啊,就是记吃不记打的,现在的再好听也没有用的。”
“是哦,是哦,可不能被她几句好就给唬弄过去,……”
……
听到周围的人们不但没有同情她,为她求情,反而是落井下石的她李玉珍狗屎不如,今的这一场都是为了不被休弃而做的戏,劝郭博淑不要相信她的话,不要帮她。
李玉珍越听越心惊,干脆一把抱住了大姑姐的腿,更加大声的哭嚎了起来,“大姐啊,我的都是真的啊,要是,要是我有半句假话,就,就让我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李玉珍是个能豁出去的人,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也可以不顾脸皮的又跪又哭,娘却不是个愿意把家丑外扬的人。尤其是现在围了这么多的人,什么的都有,虽然的都是李玉珍的不是,可她是李玉珍的大姑姐,是她孩子们的姑姑,李玉珍被人戳了脊梁骨,她的脸上也会感觉火辣辣的。
涨红了一张脸,娘赶紧一弯腰,使劲的拉起了李玉珍,声又急切的道,“当着这么多饶面呢,你这是干什么啊?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回家去啊?”
“你,你同意带我回家了?”李玉珍登时就不哭了,抬起了一张脏兮兮的脸,惊喜的望着大姑姐,眼窝窝里却没有多少泪水。
“呃,”娘看着刚才分明就是干打雷没下雨的李玉珍,一时语塞,有些再些什么,可当着这么多饶面呢,她张不开这个嘴,可要就是这么算聊话,她又担心这李玉珍像乡亲们的那样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以后还是那么顾前不顾后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