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必须对所有的读者坦白,我这次回砂拉越就是和叶非有关系,虽然我不愿意提起过往,但是在美国,无数次的噩梦里我都发现他站在我床边,这也是造成我失眠的原因。我觉得欠叶非一个交代。
而我只所以现在还坚持不懈的扮演着小樱的男朋友,让她一直当我的小情人,一个心底的秘密就是,她经常和我提起叶非,她究竟和叶非之间有什么联系,依旧是个谜。
叶非成了我和小樱之间新的话题,这让我们行将就木的爱情重新焕发了生机。我们又像从前那样约会、吃饭、聊天、逛街、。叶非是我们谈论得最多的一个人,毕竟,任何人的任何离奇的境遇都会成为他人有趣的谈资,更何况他是我那么熟悉的一个人,而且下场悲惨。
他在1八岁生日的第二天凌晨——也就是1八岁的第一天,酒后坠下六层高楼,当场身亡。
任何人对这样的事情都会记忆深刻,可是小樱偏偏在这件事上表现出她的健忘。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可能在任何场合——诸如吃饭、洗手,或者在床上的时候——突然问我:“叶非是怎么死的?”于是我只能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告诉她:1八岁,酒后,六楼,当场身亡。
渐渐地,我感觉这可能不是小樱的健忘,而是我记忆的错误。我开始怀疑我的说法的真实性,甚至开始怀疑我是否跟小樱提起过叶非的死,以至于下一次小樱向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会想上好半天。
小樱很热心地帮我回忆这件事情。叶非的确死了,这是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那么关于他的死的其他细节,就是我们要探求的真相。这让我们兴奋不已,因为它让我们略显平淡的恋爱带有一些神秘刺激的味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和小樱在一起就是为了研究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叶非,就坐在我们中间,用他那双无形的手,牵起了我和小樱的手。
叶非属于那种在任何地方都能引人注目的人,尤其在60年代初期,那时候我们都十六七岁,正处在叛逆期,是非观念混淆。像我这种埋头读书的男孩子是没多少人搭理的,相反,整天在校园里领着一帮小流氓呼啸而过的叶非是大多数女孩子青睐的对象。
她们在他面前高傲地走过,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口衔香烟的叶非,然后在下一个转角处回头看一眼。叶非对这种注视习以为常,偶尔会回望过去,直到那张脸一直红到耳根。在我的印象中,他的身边总是不缺乏女孩子。
周一和女生a在花坛上吃豆腐串,周三就跟女生b在单杠上嬉笑了。凡是和叶非“有过一腿”的女孩子总会在一段时间内,成为其他女孩孤立的对象,但是很快她们又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我想前者是因为嫉妒,后者是因为好奇。叶非如此频繁地更换女孩,所以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幽怨的目光。对此他很得意,他用一种厌倦的口气来表达这种得意:
“哎呀,真他妈烦人哪!”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和他站在公共浴室的莲蓬头下。我扫了一眼他下体,一言不发地扭过身去。他捕捉到我的目光,又看了看我的,哈哈大笑起来。
叶非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凌乱不堪,表现得像一个老手,但是我可以肯定那时他还是一个处男。因为当他在更换到一个走路外八字的女生kiss的时候,才兴奋不已地跟我谈起接吻的感觉。
他躺在他家里那张摇椅上,说,那有点像吃橡皮糖的感觉。说完,他就吱吱呀呀地摇晃起来,盯着天花板,眼神迷离,不时咂咂嘴,发出“噗嗤”一声笑。我垂着眼睛做一道几何题,却怎么也做不出来。后来叶非抄我作业的时候,他居然解出来了,我们都很吃惊。
“橡皮糖……”小樱咬着吸管,看着窗外的某个地方,忽然笑起来,“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这回轮到我笑了。
这是一个阴霾的天气,我和小樱走出餐厅,决定去看一场电影。
这是一部内容和片名都很诱惑的电影。电影的名字我记不清楚了。小成本电影,没有什么名气。是一部法国片,法语,然后底下有文字翻译。湿漉漉的影院里,漂浮着荷尔蒙的味道。我们坐在包厢里,小樱很温柔地搂住我的脖子,一点点试探着跟我接吻,我的手有点不听使唤……
她一下子推开我,站起来,沿着黑暗的过道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以为又是一次突然失踪,正当我兴味索然地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回来了,还递给我一小包东西。是一包旺仔qq糖。
小樱的头发里有雨水的味道,她撕开手里那包,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慢慢地嚼着。